序章 緣(上)(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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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獵戶聞言點了點頭,正想接話,阿郎卻語氣一轉,沉聲道:「然而我卻聽過另一種說法,說這世界是在比太古更遙遠的時代,由一位無名大神所創造。這個世界創立之初,神、人俱為一體,沒有什麼分別。或者說,那個太初世界所有人都像我們眼中的神仙一樣。因為大神把神力分給每一個人,讓他們沒有悲痛病死,沒有苦難哀愁,也沒有煩惱和孤寂。每個人都可以自由自在,到他們想去的地方去,不管有什麼願望,都會立刻實現……」

阿郎講述著古老的傳說,臉上的憂色漸漸消失不見,仿佛自身也回到了那無憂無痛的太初世界,神色逐漸平和,目光卻迷茫起來,不知落在何處。似乎並不是單純講給萬獵戶聽,而是自失地沉浸在那億萬年前的傳說中。

「大神創世之後,便安然睡去。也許,大神以為已經賦予了人們神力,人可以自由地實現自己的願望,也就不再需要他了吧……」

阿郎頓了一下,接著道:「然而,經過漫長的歲月之後,人們漸漸沉迷於由神力而獲得的各種法能,卻忘記了大神的教誨和恩賜。他們開始由著自己的欲望隨意改變這個世界,為實現自己的願望,而去阻撓破壞別人的願望。人與人之間的願望相互違背,神力相互抵消,於是願望便再也無法輕易實現。人心也就開始變得自私和貪婪,隻想著爭奪更多的神力,實現自己的願望,於是便有了紛爭。欲望越來越膨脹,爭端也就愈演愈烈,甚至有人想要獨自支配整個世界,將一切據為己有,讓所有人都服從他的意願……」

「終於,那個曾經無痛無悲的太初世界陷入了無休無止的紛爭和混亂,一步一步走向了毀滅。而沉睡中的大神,也終於被驚醒了……」

說到這,阿郎的目光中透著無盡的悲哀,「不知道大神看到自己親手創造的世界變成了這個樣子,會是什麼樣的感覺。會不會也像我們凡人一樣,失望,或是憤怒,抑或心灰意冷。最終,大神開辟了一個叫做『天上天』的世界,把所有依然善良純正的人送到那裡後,便收回了自己的神力,並親手降下了神罰……」

「難、難道說……」萬獵戶聽到這裡,終於忍不住張大了嘴巴。

阿郎神色肅穆地點了點頭道:「不錯。天地倒懸,洪水漫天,生靈絕滅,大地荒蕪……這正是大神降下的神罰。失去了大神恩賜的人們這才發現他們的無力,但是已經晚了。洪荒過後,天地重歸混沌,生靈也幾乎滅絕。」

萬獵戶想象著天地倒懸,洪水漫天的末世景象,不由得慨然長嘆,良久,才問道:「那,大神呢?」

阿郎也嘆了一口氣,答道:「傳說大神滅世之後,本欲棄世而去。可天上天的人們苦苦挽留,凝聚他們所有人的願望,創造出了一個和太初世界一樣美好,卻再也不會有人去破壞的地方,叫做『夢鄉』。大神,就長眠在『夢鄉』裡。」

萬獵戶聽了之後,默然無語。阿郎也沉默了一會,才接著道:「大神長眠之後,又過了不知多久,天上天的人們終究還是不忍心看原來的世界一片混沌荒蕪,看殘存的同胞在黑暗中匍匐掙紮,於是便有名為風昊和風笙的兄妹下界,將天地重新分開,又用五色土修補再造了人和各種生靈,大地這才重新恢復了生機。這也就是我們所熟知的傳說。」

「原來如此。」萬獵戶點了點頭,恍然大悟道:「這麼說,那天上天的人,就是神了?」

阿郎點頭道:「不錯。從那之後世上就有了三種人。由五色土造出的人就是我們凡人。而天上天的人因為保有大神的神力,被凡人所膜拜,認為是無所不能的造世主,尊稱為神。天上天也被稱為天界、神界。剩下的就是那些在洪荒中幸存下來的人,他們大多心中惡念不深,記還存有幾分神力,經此大變雖然追悔莫及,想要登上天界,與原來的同胞一起過回原來的生活,可天界卻不肯接受他們。他們又不願與凡人為伍,隻能遊離於天地之間,在高山大川或是海外島嶼這些凡人難以接近的地方居住。這些人漸漸便被凡人稱作仙人。」

萬獵戶一拍手叫道:「原來如此!原來神和仙不是一回事啊,可是這些和修仙者的門派到底有什麼關係?」

「說了半天還沒說到正題呢。」阿郎笑了一下,接著道:「洪荒之後,凡人在地上生存繁衍,漸漸脫離蒙昧,靈智重開。到了數百萬年以前,已有史書典籍可查,就是我常說的『上古之世』了。修仙者就起源於上古之世。大概是因為凡人生來弱小,一生短暫而苦難良多,自然向往那些長生不死,無痛無悲,身具大知大能的神仙。而凡人自從脫離蒙昧,便有了高下之分。境遇不同,心態便也各異,那些衣食富足、手握權柄的人上之人,希望的是像神仙一樣長生不死,永享富貴,渴求的是讓天地變色,讓萬人俯首膜拜的法力。他們不勞不作,有著大把的時間和金錢可以尋仙訪友,練功修道。而大多數平民百姓,一生飽嘗飢寒苦痛,受盡欺淩壓迫,終年勤苦勞作,所餘的心思不過是偶爾燒燒香拜拜天地,求那些神仙們照撫一下,讓他們少受些苦難折磨而已。於是,上位者多修仙,而平民百姓則多拜神。」

萬獵戶也是出去闖盪過的人,深知阿郎這一番話正中要害,把世間修仙拜神的奧妙玄機一語道破,不由得嘆了口氣。阿郎接著道:「上古的修仙者認為,仙人之所以長生不死,無痛無悲,是因為他們領悟了這天地萬物之間所蘊藏的真理——『道』。因此修仙者又叫修道者,修真者,他們所求的,就是領悟世間大道,突破隔在仙與人之間那道無形的牆,而他們修煉的方法,便被稱作『門』。隨著修仙者的不斷探索,修煉方法越來越多,於是便出現了不同的『門』。同一個『門』內又有不同,便有了『宗』、『派』。相傳上古曾有八大門,雖然如今已經很難說清楚到底是哪八大,但玄門無疑是其中之一。在今世所有的門派中,玄門也是歷史最久,傳承最完備的一個……」

阿郎隨口一句玄門弟子,竟然引出這麼長一段故事來,講得他口乾舌燥,總算停下來飲了一杯酒潤潤喉嚨。

萬獵戶也滿飲了一杯,又意猶未盡地問道:「那,既然仙人都想封神,為什麼沒有人修神呢?」

阿郎搖頭笑道:「凡人修道成仙已是千難萬難,想一步登天,談何容易?何況上古之世,天界對人間不管不問,聽之任之。拜神之人就算再虔敬良善,也難得天神回應。而修仙者則不同,許多散仙就混跡於人世,碰見他們高興了隨口指點兩句,或是給上一兩件寶貝,便受益無窮,大道可期。因此拜神之勢漸微而修仙之道日漸盛行。一些凡人修煉成仙後,還眷戀人間權勢,開山立派,廣收弟子,甚至幫上位者攻伐疆場,謀取天下。因此千載之下,修仙界枝繁葉茂,門派眾多,聲勢浩大,各據一方。這也為後來導致上古之世崩壞的天地浩劫埋下了伏因。」

萬獵戶點了點頭,所謂浩劫,神州子民都聽過不少傳說,隻是肯定沒有阿郎知道得那麼詳細罷了。隻聽阿郎接著道:「天地浩劫發生在上古之末。那時修仙之勢發展到頂峰,法力道行高深的修仙者多不勝數,他們之間的爭鬥也愈演愈烈。神州烽煙四起,紛爭不斷。各門各派的修仙者乃至散仙動用天地禁法,引動天地星辰之力,鬥得天地變色,日月無光。一時間神州生靈塗炭,屍骸遍地,群魔亂舞,妖邪肆虐。這人間之世,幾乎毀於一旦。」

「最後,人世間的紛亂終於驚動了天界。天界降下眾神,經過連番大戰,終於掃盪群魔,襄平這人間大難。而經此一劫,人間仙根道統徹底被鏟斷,無數仙法典籍化為飛灰。眾神反思這場人間浩劫,與他們的不管記不問也有莫大關係。於是他們將血脈和神力傳給後裔,留在人間,便有了長居於天都之上的天子天女,以及鎮守四方的風、雲、雷、雨四國。天界又集眾神之力,在天地之間布下一個巨大結界,籠蓋神州,就是我們常說的神州結界了。在神州結界的護佑之下,神州大地從此風調雨順,災禍不興,邪魔歪道無處容身。神州子民承享太平,昌平富足,文教之興早已更勝往世。」

阿郎說到這頓了一下,似乎覺得自己說得有些太多了,但終究還是忍不住,略帶譏諷道:「然而,後世承平已久,漸漸便有人忘了前世之痛,又琢磨起仙功道法來。年復一年,終於有人找到了仙山遺跡,尋得上古殘譜,正是上古玄門道法。從此一發不可收拾,諸多上古門派的道法重現於世。時至今日,修道之風已復興數千年,門派重立,道法再成。雖不及前世之威,卻也早已脫離凡塵俗世,讓凡人隻能仰止了。」

萬獵戶聽得痛快,揚頭乾了最後一杯酒,贊道:「阿郎啊,你到底是讀書人,真是了不起。萬大叔我活了這麼大歲數,也出去闖盪過幾年,知道的還不如你一個零頭。我說,你怎麼不去修仙啊?我看你一定行!」

阿郎淡淡地笑了笑,道:「大叔說笑了,我這輩子有阿鳳相伴,快快樂樂地當個讀書郎,已經足夠了。」

說著,阿郎輕輕抓住阿鳳的手,看著大腹便便的愛妻,眉間又隱隱現出一絲憂色。而阿鳳依然微笑著,輕輕地握緊了丈夫的手。

「若是有一天,大叔能把這些故事講給我們的孩兒聽,那我此生,也便無憾了。」阿郎展顏一笑,突然給今晚的故事加上了這樣一句奇怪的結語。

萬獵戶此時酒勁上湧,頭腦雖不是十分靈光,但還是從阿郎的語氣中察覺到一絲不祥,正待發問,突然間「咚、咚、咚」三聲敲門聲傳來,在這靜謐的夜晚,著實把他嚇了一跳。

阿郎霍然起身,臉上帶著一絲驚惶,厲聲問道:「什麼人?」

萬獵戶一愣,隨即哈哈一笑道:「定是我那婆娘耐不住,尋我來了,我這便回去了。」說罷起身要去開門,卻被阿郎一把拉住。

「絕對不是。」阿郎斬釘截鐵地說道。他示意萬獵戶坐下,自己緩步走到門前,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吱呀」一聲,木門緩緩拉開,萬獵戶頓時瞪大了眼睛。

出現在門口的是一個絕美的女子,麵龐宛若晶瑩白玉,長發好似瀑布流雲,眼眸如繁星閃爍,身上輕紗飄渺,如夢如歌,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那女子有著一種震撼人心的力量,像是能洗滌一切汙濁的清泉,像是透過烏雲的一縷陽光,萬獵戶隻是看了一眼就覺得心中空盪盪的,仿佛所想所欲都在一瞬間被她奪走了一般。

半晌,萬獵戶才勉強回過神來,上下仔細打量了女子一番,更是驚奇。女子雪白的衣裙下,赤著一雙玉足,雙手虛抱於身前,懷中所抱之物籠罩在一個白色的光罩中。那光罩散發著純淨的白光,卻讓人無法直視。萬獵戶看了一眼就頭暈目眩,隻隱約瞥見一個嬰兒的小臉,似乎才剛剛出生的樣子。

「你?你是……」女子愣愣地看著阿郎,隨即,又輕輕搖了搖頭,神色中透著說不出的疲憊和迷茫。

「你是何人,緣何深夜來此?」阿郎攔在門口,聲音冷峻,全然不似他平時好客的樣子。

「我?我麼……」女子臉上現出迷茫之色,喃喃道:「我是何人?緣何來此?」神情仿佛迷失於塵世的仙子,讓人分外憐惜。

萬獵戶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拍阿郎的肩膀道:「阿郎啊,大冷天的人家還帶著孩子,怎麼也不能讓她在門口站著啊,快請進屋來吧。」

阿郎猶豫了一下,沒再說什麼,引著那一臉迷茫之色的女子進了屋,帶她到火爐旁坐下,便對萬獵戶道:「萬大叔,這女子孤身記一人,我們家隻有一間屋子,卻不好留她住宿。讓她先在這烤烤火,您回村裡安排一下,給她找個住處吧。」

萬獵戶酒意正濃,一聽有理,也不疑有他,答應了一聲,便出門下山去了。

一時間,小木屋裡靜了下來。女子坐在爐火邊,凝望著懷中,兩眼迷離,似乎完全不知道,也不在乎自己身在何處。

阿鳳輕輕地走到阿郎身邊,兩人的手緊緊握在了一起。

「我知道你是誰。」突然間,阿郎打破了這沉靜。

「哦?那你告訴我,我是誰?」女子抬起頭來望著他,迷離無助的眼神,仿佛一個迷路的孩子。

「你是——萬年妖狐。」

星眸一閃,女子眼中迅速恢復了神采。轉瞬之間如同變了一個人,前一刻還是一個迷落塵世的仙子,而此刻,卻像是九天之上俯視眾生的大神一般。

「是了,我想起來了……」女子微微笑著,朝阿郎點了點頭,似乎就要離去。

「前輩且慢,晚輩有一事相求。」阿郎忽然正步上前,灑然跪倒在地,深深一拜。

「晚輩略通占卜之術,早已卜斷命格,知我餘生無子。她肚子裡這個孩子,出生不到三刻便會夭折,而唯一的轉機,便在今夜……」

女子靜靜地看著他,又看了看一旁一同跪倒的阿鳳,搖了搖頭道:「此乃天命,無可更改。」

「天命?」阿郎猛地抬起頭來,大聲道:「修道,不就是在逆天行事麼?前輩若順應天命,為何還要在這世間苦苦修煉萬年,又為何寧願舍棄萬年修為,也要救那個孩子……」

女子一下子愣在那,呆呆望著懷中的嬰兒,眼神又迷離起來:「是啊,我不正是要逆天行事,我不正是要打破這宿命麼?……」

「前輩救了那孩子又如何?全天下都在看著他,命運,遲早會把他拉回同樣的軌道。」阿郎挺直了身子,朗聲道:「要想救他,唯有逆天改命!」

「逆天改命?……」女子迷離的眼神中再次煥發出神采,似乎已經有了決斷,「可是,要想逆天改命,勢必要付出代價……」

阿郎渾身一顫,忽然感覺到妻子的手默默握緊了他的手,那份力量與溫暖,讓他再無猶豫。而阿鳳,也替他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我和他相守一世,已然足夠。唯願我們的孩子能掙脫命運,自由自在地在這世上活一次。為此,我們夫婦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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