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穀幽蘭(三)(1 / 2)
蔣調侯身上的解藥確實是真的。
苗人鳳吃了那藥後性命是一定能保住了,但絕門毒針的威力之所以能聞名天下的也確非能夠小覷的。
不調治個十天半月,兩腿便無法使喚。
苗人鳳暫時在客店裡住了下來,阿胭自然和他一起。
安全起見兩人住在一間房裡,同吃同睡。
阿胭照顧著他,陪伴著他,雖然無論是作為阿胭的前世還是南蘭的今生都是養尊處優的她照顧人實在生疏極了。
但好在察言觀色是阿胭的本能。
於是在苗人鳳看來他自己是個木訥寡言的性子,阿胭同樣安靜少語地過分,兩人待在一間房裡總是沉默居多。
有時一天都不見得能說得上一句話。
但南小姐實在很善解人意。
苗人鳳餓了渴了,還不必開口她便總能提前知曉,因此兩人之間言語的交流雖少卻又像自有一分無言的默契。
這日,房間裡一如既往地一片靜謐。
苗人鳳半躺在床上修養,阿胭則坐在窗前的榻上,宛如遠望春山的黛眉微微低垂著正細細翻看著手裡的一本書。
書是她原本自家裡帶了在路上解悶的。
在她出了錢叫小二去幫忙收斂南仁通一行人的屍身後,小二便將放在馬車裡的行李也一並拿回來交給了她。
這書就是那裡麵的。
待在房間裡整日不出門,阿胭用看書來打發時間,苗人鳳則是看她,他本不是這樣輕佻放浪地盯著女子不放的人。
但不知為何目光總不自覺地落在她身上。
或許是因為在這昏暗的客店廂房內她的存在本就宛如黑夜裡瑩瑩生輝的明珠般耀眼,所以無時無刻不吸引他矚目。
恰如此時,半開的窗戶投射進冬日裡的一縷暖陽。
淺金色的日光披灑在她周身像是鍍上一層淡淡的光暈,纖長卷翹的羽睫在雪白的臉龐打下小小的陰影。
她今日穿的是一襲雨過天青色的織錦緞麵的襖裙,淺淡鮮嫩的顏色映在燦爛的千陽中更顯明麗動人。
手捧書卷的她恰如她的名字般是清冷文雅的蘭。
是寂寂冬日裡的一枝春色。
但其實冬日的陽光並不多麼溫暖,呼嘯的風雪與它伴行。
苗人鳳注意到阿胭羽睫微顫了顫。
冷自然是冷的,她並非習武之人頂著冷風如何會不冷。苗人鳳曾有心叫她顧惜身體關上窗戶莫要這般吹冷風。
但阿胭當時默默搖頭拒絕了。
他還想再勸,她便隻道:「有日光,我不冷。」
苗人鳳這才明白她喜愛的原是這一點稀薄的日光,所以寧肯忍受冰冷的風霜都想待在能被日光觸扌莫擁抱的地方。
況且她足夠體貼,隻開了風口與他相背的小半扇窗。
他不想違背她意願,隻能作罷了。
而與喜光這點相對的自然是厭暗,每日晚間休息時她寧肯多花些銀錢都要整夜點著油燈一夜照亮到天明才能入睡。
但就是這樣喜光厭暗的性情。
卻偏偏平日裡鮮少踏出房門,也不喜見人。
就連平日裡三餐湯藥都隻叫小二送到房門口,每每打開房門都會戴上帷帽將身影完完全全遮掩在重重雲紗後。
或許她並非不喜出門不喜見人,而是自知自己容貌有多麼惹眼,顯露在人前隻會平空引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所以早已習慣了遮掩。
就像苗人鳳與她初次在客店相遇時她一直戴著帷帽盡量低調地跟在父親身後,若非後來防不勝防乍然發生的禍事。
恐怕從始至終她都不會讓人窺見一絲帷帽下的容顏。
苗人鳳是沉默寡言慣了的。
他很少主動與人搭話也並不擅長,但麵對眼前這個已經與他締結下了不解之緣比他還要沉默還要話少的女子。
不知為何他月匈膛下往日平穩的一顆心卻總是蠢蠢欲動地想要沖出來與她多說些話,多了解她一點。
書是她愛的,卻是他這個江湖莽漢不了解的。
於是苗人鳳將目光看向了掛在牆上的那把冷月寶刀,這是小二收斂屍身時和馬車裡的行李一起帶回來的。
那時阿胭將它棄如敝履,如今卻也沒有把它丟出去。
隻是不在意地掛在牆上。
「這寶刀切金斷玉,是從何處得來的?」
苗人鳳望著那寶刀緩緩開口問道,低沉的聲音在安靜的房內響起,瘦削的臉上神情比以往看起來更加肅然。
隻有自己才知心底叢生的一絲惴惴。
他本是想著自己身為武林中人對這些寶刀利器更為了解,或許能以這冷月寶刀的來歷為話題與她能有話說。
並且他確實也有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