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2 / 2)
他根本就一點不在意自己。
越想越氣,蘇時意掙開他的手,腳步飛快地上樓了,連頭也沒回。
這場架吵得突然,殷延甚至還沒反應過來,不太理解為什麼她會突然這麼生氣。
旁邊花壇上坐著的一個小男孩早已經盯了他們許久,圍觀了一切。
看著西裝革履的英俊男人獨自一人站在那,身形怎麼看怎麼可憐,小男孩忍不住朝他走過去,扯了扯他的衣角:「哥哥,你是惹那個漂亮姐姐生氣了嗎?」
殷延蹙眉,眉心升起一點煩躁。
「嗯。」
小男孩搖了搖腦袋,一副小大人說教的語氣:「我爸爸也總惹我媽媽生氣,他整天抽煙喝酒,我媽媽總罵他,他的肺都要被抽成黑色的了。」
「但是媽媽都是因為關心他的身體,要不是媽媽愛爸爸,換個人她才懶得管呢。」
聞言,殷延眸色微滯,眼中劃過一瞬間不易察覺的無措。
蘇時意現在是他的女朋友,也會是他未來的妻子。
所以,她是在關心他。
他一個人慣了,冷冷冰冰地活著,鮮少收到身邊人真心實意的關懷,以至於他不習慣被關心,於是下意識地抗拒。
色盲的事,是他心裡結痂的疤,他不願為人所知的過往。
那些不太好的過去和不堪,不夠完美的自己,他並不想暴露在蘇時意的麵前。
可這樣的抗拒和封閉內心,隻會一點點推開她,會讓她覺得,他沒有給她任何安全感。
殷延抬頭望著某一處亮著燈的窗戶,就在他駐足許久,剛準備上樓找他時,就看見窗戶裡的燈熄滅了。
他的腳步驟然頓住,路燈下,男人的身影被扯得很長很長,孤寂又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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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三天過去,兩個人再次陷入冷戰,殷延連續幾天往蘇時意這裡送花,蘇時意卻始終不為所動。
她的態度也非常明顯。
隻要殷延不答應去看醫生,她就一直不打算理他。
心疼他是真的,生氣也是真的。
哪怕希望再渺茫,她也得逼他去試一試。
這天下午,蘇時意正坐在辦公室裡,電腦上正在查和色盲手術有關的資料。
之前殷子墨告訴她的是,殷延的眼睛是因為幼時受到重擊,導致視覺神經受損,腦部有淤血。
這種情況下,想要根治的唯一辦法就是開顱手術。
這種手術的風險有多高,康復幾率又有多少,蘇時意多少是知道的。
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敲響,財務部總監拿著文件走進來。
蘇時意從電腦前分出神,聽見財務部總監說:「蘇總,就是您之前讓我盯著的,臨城那塊地皮,周末就開始競拍了。」
是那塊蘇時意看上的,想用來建實驗室的地皮。
財務部總監欲言又止:「ry資本也是競標方之一。」
蘇時意翻文件的手一頓,抬起頭淡淡道:「你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好的蘇總。」
財務部總監前腳剛出去,小七後腳就敲門進來了。
「時意姐,剛才財務收到一筆兩千萬的轉賬。」
小七小心翼翼地說:「是殷總那邊打過來的。」
蘇時意愣了下,大概知道殷延這一下是什麼意思。
求和唄。
她抿了抿唇,給競爭對手打錢,真有他的。
「先放咱們賬上吧。」
小七應了一聲,剛推門出去,臉上羨慕的表情就已經徹底藏不住了。
有錢人哄老婆的開銷也太大了吧。
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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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霓虹閃爍,時鍾指針不知不覺指向了八點。
蘇時意把所有工作處理完,剛從辦公室出來準備回家,手機就忽然響起來。
她接起電話,就聽見許恆瑞小心翼翼的聲音傳過來。
「蘇小姐,請問您現在方便來照看一下殷總嗎?」
許恆瑞頓了頓,「殷總今晚有個應酬,喝了不少酒,醉得很厲害。」
蘇時意怔了下,剛想說話,就又被許恆瑞打斷:「殷總這幾天一直接連不斷地在應酬,和殷氏集團分割之後,殷董事長下了狠手,ry的很多項目都被截了,殷總這幾天基本上都是不眠不休,除了工作就是應酬,這樣下去身體可能會吃不消。」
有些話,其實許恆瑞還省略了很多。
比如殷延在和殷家斷絕關係之前,被殷宏鎮動了家法。
以及到現在,還有一筆投資被人見縫插針地搶走。
「蘇小姐,能不能麻煩您過來一趟勸勸殷總」
許恆瑞語氣懇求,蘇時意拒絕的話頓時卡在嘴邊。
聽見剛才許恆瑞說的,她的眼睫顫了顫,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動了動唇,隻好鬆口:「那好吧,我現在過去。」
蘇時意飛快收拾了一下東西,就下到公司樓下自己把車開出來,沒一會兒就到了許恆瑞發過來的地址。
她才剛到,就看見殷延從飯店門口走出來。
夜色很深,男人頎長的身影出現在視線裡。
他的身後還有各個老總,行長圍著,唯獨男人的身影鶴立雞群。
蘇時意遠看著,並沒看出殷延哪裡醉了,神情似乎還是和往常一樣冷淡,眉眼裡透著些不易察覺的疲色,輪廓線條也比以往更冷硬瘦削。
等門口的人都一一送走之後,殷延才抬腳朝她走過來。
他一邊走,手一邊扯著脖子上的領帶。
係得一絲不苟的領帶很快被扯得淩亂,鬆垮地掛在上麵,他還戴著眼鏡,禁欲和淩亂的反差感奇異融合。
看他腳步走得還算穩,越走越快,越走越近。
蘇時意紅唇微張,開口就想質問他哪裡喝醉了。
話還沒等說出口,殷延的身子就微微前傾,大半身子的重量都壓在了她身上。
男人身上濃烈的酒氣撲麵而來,混合著身上清冽好聞的氣息,四麵八方將她包裹著。
蘇時意驀地被他這麼抱住,動作一時間都僵了,手足無措地呆在原地。
不是吧,真醉成這樣了?
還是在這裡演她呢?
「殷延?」
蘇時意不太相信他會醉成這樣,試探出聲叫他:「殷延?」
沒得到回應,感受他的呼吸很沉,她蹙起眉頭,忽然也有點不太確定起來:「真喝醉了?」
他瘦得有些明顯,疲倦得顯而易見,蘇時意的心口忽然疼了一下,想起許恆瑞給她打電話時說的。
積蓄了幾天的火氣驀地散了,她輕嘆了聲,嗓音清淺。
「很累嗎?」
殷延的臉埋在她的頸窩,嗓音有些啞:「還好。」
對他的心疼大過氣惱,蘇時意覺得自己完了。
算了,還能拿他怎麼辦。
他身上的熱意和溫度從肌膚相貼之處渡過來,空氣也仿佛在這一瞬間安靜下來,心跳一下比一下跳得更重。
她垂下眼睫,語氣裡是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妥協:「殷子墨說的那個醫生,真的不打算去試試看嗎」
他忽地出聲:「聽你的。」
蘇時意怔了一下,以為自己聽錯了。
「真的嗎?你答應了?」
殷延在她耳邊,低聲道:「你想我去,我就去。」
這幾天過去,殷延已經想通了。
他在戀愛方麵的經驗極為匱乏,又或者說,不隻是戀愛方麵。
愛或被愛,他都不擅長,從小到大接受過的關心,都是披著虛假外衣的利益所需。甚至,他會去想,他的骨子裡流動著的,也是屬於殷家人的冷血,否則怎麼會一味抗拒別人的好。
隻有她陪著他,他才不會再一次陷入絕望裡。
哪怕是命運使然,他從色盲變成了瞎子,他也認了。
隻要睜開眼,身邊第一個看見的人是她,這就夠了。
一如多年前那樣。
他的喉結輕滾了下,忽地出聲:「介意嗎?」
蘇時意怔了怔:「什麼?」
「我的眼睛。」
他的聲音很輕,融在晚風裡,聽著不太真切,但蘇時意還是聽見了。
她張了張唇,忽然意識到他並沒有表麵上表現出來的那樣毫不在意。
殷延那樣驕傲的人,因為這件事,心裡承受了太多的苦悶,甚至還會生出些許的自卑。
那是他不為人知的,脆弱的一麵,隻會在她麵前流露出來。
普通人遭遇這種打擊尚且無法承受,更遑論比普通人優秀百倍的殷延。
他一身傲骨,受了很多苦,卻從來不曾說出口。
這些年,他過得太寂寞了。
蘇時意的鼻尖忽然開始發酸,手臂下意識更緊地環著他的月要,輕聲重復:「會好的,就算最後沒有治好,也沒關係的。」
她不是一個人,他也不再是一個人。
從今以後,她會一直陪著他的,沒什麼值得恐懼的。
她擁得很緊,動作裡的心疼並不難發現。
他扯了扯唇角,漆眸裡倒映出她的影子,暗色褪去,嗓音也柔和下來。
「真的不嫌棄我?」
蘇時意垂下眼,小聲嘀咕:「你現在才問這個會不會太晚了。」
殷延又啞聲開口:「如果治療失敗,我真的變成」
還沒等他把話說完,蘇時意急忙伸出手捂住他的嘴,不讓他把兩個字說出來,急切打斷他:「你別胡說。」
哪有那麼多的如果和萬一。
不會的,他才不會變成瞎子。
唇瓣溫熱柔軟的觸感從掌心下傳來,蘇時意怔了下,緊接著看見他的唇角彎了彎。
「我說,你願不願意對我負責。」
他的嗓音低低的,透著不易察覺的溫柔。
「負責下半生,做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