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2 / 2)
胤礽低著頭往外走,突然打斜裡竄出個人來,把他撞翻在地。
撞到人的婦女渾身發抖地跪在地上,她雖是臨時來幫工的,但也知道眼前身著錦衣的孩子是太子殿下。瞧見圍在太子身邊的兩個人凶神惡煞地瞪著自己,她心裡恐慌極了,連連叩頭不已。
「太子殿下饒命啊!草民是一時情急,沖撞了殿下,太子殿下開恩啊!」
不一會,她額頭上已是一片血紅。
「你來這兒時,有沒有人與你說過,工坊內禁止疾行?!」
索額圖壓著火氣問,胤礽的雙手都呲下塊皮來 ,不說他太子的身份,這孩子本也喊自己聲三叔公,自家孩子在外麵受了委屈,他做長輩的自然是要給找回場子的。
「有。」婦女垂著頭低低開口。
索額圖冷著臉,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那便沒什麼好說的了。」
說起來工坊內禁止疾行的規矩還是胤礽定下的。因為工坊內開始製作起玻璃,若是製作失敗或發生意外,滿地都是玻璃碎屑,胤礽怕清理不乾淨被人踩了傷了,這才定下這樣的規矩。
「主家饒命啊——!」
看到索額圖陡然間冷下的麵色,婦女慌了神膝行幾步想要去求胤礽,卻又畏懼他身邊的索額圖,隻好怯怯地抬起眼望著他。
胤礽甩甩手,瞥了眼一臉大驚小怪的何玉柱,「隻是破了皮,無事的。方才也是孤低著頭走路沒有注意,不是她一人的錯。」最後一句是對索額圖說的。
胤礽俯身把還處惶惶中的婦女扶起,見她麵色泛紅,眸光微閃,語氣溫和,「大娘這樣著急,定是家中出了急事。」
婦女連忙點頭,「我閨女生病了,我趕著回去看他。」
「勞煩叔公找個信得過的郎中跟大娘走一趟吧,她方才也摔著了。」胤礽指了指婦女褲腿上的灰,「下次工坊內不要疾行了,傷著自己就不好了。」
婦女連連點頭,沒等胤礽阻止跪下又是幾個響頭,而後起身一瘸一拐地遠去了。
「太子殿下,她這是」索額圖凝睇望著婦女離去的背影,「郎中還去嗎?」
「去!」胤礽斬釘截鐵地開口,「還有,從現在開始,工坊內的所有人不許進也不許出。」
「殿下,不會宮了嗎?」
「剛剛我扶起那位大娘時,她皮膚滾燙,麵色泛紅,我猜應該是發燒了。另外,我隱隱在她脖頸處看出點痘印來,我擔心是天花。」
沒理會二人的驚訝,胤礽接著道,「我們都與她有或近或遠的接觸,所以在確診以前,最好的辦法是隔離起來,防止天花病毒的進一步擴散。」
「奴才這就派人去那婦人家中看看。」索額圖肅了麵容,「殿下,此時需稟明聖上,由聖上決斷。」
胤礽點頭,並無異議。
且不說留在宮中得到胤礽一行被困宮外消息的康熙是如何擔憂難耐的,留在工坊內的胤礽倒是不著急。
若是他鼻子沒出錯,這婦女家中是養牛的,她同她女兒的天花病毒應當就是來源於感染了天花的病牛。
牛痘!
此前他一直在思考怎麼發現牛痘,現下這機會便擺在眼前。
派去那婦人家中的郎中很快遞來了確認啊天花無疑的消息,同時宮中派來有經驗的太醫也一並趕到,封鎖,隔離,消毒等動作一氣嗬成。
到了夜晚,工坊內的工人們接席地而坐,三三兩兩圍坐在一起說笑進食。胤礽怕他貿然湊上去反倒叫讓他們不自在,自顧自地尋了處沒人的角落,沒等何玉柱找了凳子,學著他們的樣子一掀衣擺盤腿坐下,輕輕哼著不知名的曲調,看著守在工坊外全副武裝的將士們發呆。
「殿下,吃些東西吧。」
何玉柱遞來個食盒,胤礽回神,掀開蓋子他愣了,隨即揚起唇角輕輕笑了。裡麵的菜色都是他愛吃的,最下層還並著碟熱乎乎的糕點,顯然是康熙讓禦膳房加緊弄出來的。
一瞬間,胤礽忽然為他的草率舉動感到些許愧疚。
誠然他的所作所為不管從哪個方麵看都是最優解,但到底是素來讓疼愛他的老父親為他憂心了。
胤礽口中塞了塊桂花糕,仰頭望著天間的明月,喃喃著念了聲汗阿瑪,無聲地落了滴淚。
今天是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