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2 / 2)
小將臉色頓時由白轉青,強自鎮定道:「世子明察……屬、屬下雖曾得顧氏提攜,可、可巡城隊一向、一向歸金吾衛管轄,自然……自然算得上是世子的屬臣。」
「這樣啊。」
淅淅瀝瀝的雨聲中,哀嚎聲久久未停,血腥氣在潮濕的冷風中彌漫開來,鮮紅一點點混進腳下的積水,順著青石縫一直流到小將額前膝下。
小將動也不敢動,任由頭發衣擺沾滿血汙。
直至假山後傳來絕望的企求:「我說,我都說!求您給小人一個機會……」
「是……是趙途趙大人派小人們來的,小人再也不敢了……」
「但是小人真的不知道那位公子的去處啊……」
頭頂傳來極低極輕地笑。
「趙途跟隨顧將軍征戰多年,一向是他的得力手下,」楚頤淡淡道,「你既曾得顧氏提攜,應該與他也算是舊識了?」
小將身體一緊,聲音都帶了哭腔,著急辯解:「求世子……明察,屬下真的……真的不認得趙途。」
假山後的求饒聲嘶啞刺耳,漸漸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一聲悶哼,話語徹底停了,隻餘含糊不明的嗚咽。
江植平靜走出來,手中還提著一包東西,掃了一眼抖個不停的小將,將布包丟至了他的麵前。
楚頤好以整暇道:「看來今日是問不出什麼了,江植,將他一同帶回去。」
看著眼前那包血肉模糊的東西,小將徹底撐不住,仰身跌坐在了地上,又忙不迭再跪下去磕著響頭:「世子饒命啊!屬下……屬下失職,願受金吾衛軍法嚴懲……求世子饒了屬下這條賤命吧……」
江植上前踢了兩腳,冷冷道:「讓你去趟府上而已,你怕什麼,難道有什麼洪水猛獸不成?」
小將張口結舌,麵色灰白,兩眼一翻直接嚇暈了過去。
*
離開時,連綿幾日的陰雨漸漸停了。
此時已接近傍晚,黑雲散去,一縷皎潔的殘月在雲中探出了頭,天光反而稍明,因是重陽前夕,停了幾日的夕市重新出市,沉寂多日的七裡長街難得熱鬧了起來。
巡城副將被綁了雙手,押在馬後,連同刺客一同押往安國公府。
馬車緩緩前行,楚頤身披厚厚的披風,懷中抱著新換的手爐,撐額倚靠在小小的茶桌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叩著桌麵。
「主人有心事?」
江植正欲探身進來回話,看到楚頤的神色,動作頓了頓。
片刻後,才輕聲安慰道:「屬下已派人知會了大理寺,預計最遲今晚,趙途便會被收押,陸公子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楚頤沒有應聲,半晌後又低低咳了起來,幾縷血絲順著唇角蔓延而下。
他平靜地拿帕子擦掉,突然有興趣地問:「顧氏一黨謹慎多年,依你之見,今日他們為何要如此冒進?」
江植遲疑一下,進車廂替他倒了杯茶,低聲道:「顧氏一黨與楚家結怨已久,近日京中又多傳言,想來……是因為顧夫人一事。」
「是麼?」楚頤接過茶盞,微微抿了一口。
這倒不是沒可能。
楚顧兩黨相鬥多年,一向爭權奪勢,相互製衡,朝堂內外勢如水火,官員各自站隊,上上下下早已不知結了多少仇怨。
卻因沒有十成把握拿捏對方把柄,一向也隻是明爭暗鬥。
而近日京中卻突有風聲傳來,當年顧夫人之死,似乎也與楚氏一黨有些關聯。
楚頤聽了都覺得好笑又離譜。
他們綁了陸文淵,若是為了從他口中問出些什麼線索,那還真是枉費心機了。
不過一個還算合心的玩物而已,他能知道什麼?
到了長街中段,路旁攤販雜耍逐漸多了起來,也不顧路上積水未清,夕市擠滿了因連日陰雨無法外出的遊人,熙熙攘攘,盛況空前。
為避開人群,江植特意將馬車調轉,繞路到了一處無人的窄巷。
馬車咕嚕嚕行著,周圍漸漸遠離了人聲,楚頤閉目在車內養著神,心裡的煩躁卻始終壓不下去。
「江植。」
他倏然睜開雙眼,對車外喚道。
江植忙在外替他打起了簾子,關切問:「主人可是哪裡不舒服?」
楚頤神色沉鬱道:「將巡城副將叫來回話。」
江植眸光動了動,很快明白過來,立刻令人將小將押至車前。
小將暈倒後曾被江植下令潑醒審過一輪,此時衣衫破敗,滿身血汙,長發披散幾乎擋住了整張臉,跪在地上難掩驚的神色。
楚頤手指輕撫著手爐上的浮雕紋理,思忖許久,才緩聲問:「方才瑤仙閣內,你說今日援兵來遲的原因是?」
「屬下……屬下真的沒有說謊,」小將忙不迭磕著頭哭道,「是顧將軍曾傳信過來讓今日去接獨自回京的小少主,若屬下知道世子會出事,打死也不敢擅離職守啊……」
楚頤冷冷打量著他,道:「之前你說他並未回府,那眼下人在何處?」
「在、在軒逸茶樓……少主他年幼貪玩,回京後便……」小將滿臉淚痕,正說著,突然頓住,驚慌道:「世子……您、你是要……」
「走吧,」楚頤看向江植,淡淡道,「抓了我的人,那這筆賬就先從這位顧家少爺頭上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