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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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墓園回市區的路上,車裡的氣氛有些尷尬。

沉默的不光是單茶,還有晏隨。

哪怕已經過去了幾個月,可想起之前她千裡迢迢跑到學校來找他時,他對她的冷淡態度,以及失去理智時那些口不擇言的話,晏隨便感覺心髒一抽一抽的疼,像是被人緊緊攥著,生生來回拉扯一般。

光是此刻的他回想起來,都覺得不堪忍受。

那當時的小山茶,心裡該有多難受呢?

晏隨想要提,卻又不敢提。

他怕她已經好不容易將那晚的事情淡忘,他再提起,又會傷害到她。

兩人沉默地坐在車裡,都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最要命的是,兩個人在進市區的路上,正好遇上進城管控,於是就這樣尷尬地堵在車流裡,一動不動。

一時之間,車廂內的氣氛更加凝滯了。

最終還是晏隨先開口打破了沉默:「畢業答辯結束了嗎?」

話一出口,他便覺得自己問了個蠢問題。

因此下一秒,他便率先開口道:「霍舟把照片發給我看了。」

雖然霍舟被甩之後整天酸溜溜的,見到情侶就陰陽怪氣,連成雙成對的筷子都見不得,改用勺子吃飯了,但小姑娘論文答辯那天,霍舟還是從小姑娘的室友那裡問來答辯結束後的合照,轉發給了晏隨。

單茶抿了抿唇,輕聲道:「你還不打自招啊。」

晏隨低咳一聲,終於坦誠自己的內心:「本來想假裝不知道,可……又怕你覺得我不在意你,所以不敢裝了。」

說來其實慚愧,他們兩個人之間,更勇敢更直接的那個人,好像一直都是她。

晏隨轉過頭,目視著前方的如水車流,自嘲道:「你教過我,『不要推開自己在意的人』,我好像老是忘記。」

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

她很認真地教過他好幾遍,可他好像一直都沒能記住。

聽見這話,單茶轉頭看他。

她扯了扯嘴角,然後輕聲道:「那我說的許願的事,你怎麼還記得啊?」

許願想要靈驗,是有一套神秘法則的。

你在心底許願的時候,要用自己的一樣東西去和神明交換,這樣許下的願望才能夠靈驗。

回想起自己年少時一本正經告訴身邊人的這些奇怪話,單茶此刻竟有恍若隔世之感。

連她自己都忘了這樣的奇怪規則,晏隨居然還記得。

「我早就不相信了,你還信呀?」

晏隨瞬間沉默著,沒有說話。

單茶依舊看著他,聲音很輕很輕:「你也為我爺爺許過願嗎?」

在她不知道爺爺生命垂危、纏綿病榻的時候,他也曾經試圖替她守護過她最親近最依賴的爺爺嗎?

她輕笑:「晏隨,你也會那麼傻啊?」

晏隨垂下眼睛,自嘲笑笑,聲音很低:「很沒出息,是不是?」

那個時候,他實在是太稚嫩了。

十八歲的少年人,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樣的境況,所以做這樣笨拙又無用的事情,來尋求一些心理安慰。

那時真的太稚嫩了。

後來將所有的過錯和責任扛下來時也是。

他的生活軌跡因為家庭巨變徹底偏離,既然不能再和她同行,那不如讓她隻恨自己一個人。

單茶望向車窗外,輕聲道:「其實後來我也慢慢想開了……爺爺這一輩子過得很苦很累,養大了好幾個孩子,還養大了我和姐姐,傾盡所有,沒享過一天的福。」

「後來,我晚上失眠的時候我就想,可能每個人來到這個世界都是來歷劫的。從另一個高維世界來,歷劫完了之後就回到那個高維世界去。」

「不是都說『好人不長命,禍害留千年』麼?所以說不定,早點走可能反而是獎勵呢……我也不知道,瞎說的。」

「又或者,如果人真的有一世一世的輪回,那現在爺爺早就投胎了,有很愛他的父母,無憂無慮,在上幼兒園呢,對不對?」

單茶的眸子微微濕潤。

其實這樣想想,她就能開心很多了。

她從小到大就是這樣的人。

因為過早開始承受病痛的折磨,所以仿佛是身體進化出來的自我防禦機製一般,別人對她的一點好,生活裡的每一點甜,她都能記上很久很久。

而那些難受和痛苦,好像都被她刻意忽略遺忘掉了。

她不記仇,總是很輕易地就與生活和解,和命運握手言和。

***

車子開回市區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

單茶問他:「你今天有其他安排嗎?」

晏隨猶豫幾秒,還是道:「有。」

換做是其他安排,他一定就推了。

他解釋道:「待會兒得帶晏陽去看他媽媽,那邊的時間改不了。」

監獄那邊的探視時間有規定,一個月才能等來一次。

上個月到了探視的日子,帶晏陽的保姆阿姨臨時請假,便不了了之。

這個月,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再放鴿子了。

單茶眨眨眼睛,輕聲問他:「你……不恨她嗎?」

「她?」聽見這話,晏隨扯著嘴角笑了笑,「還犯不上。」

作為一個後媽,盛晴兩麵三刀、口蜜腹劍,縱然有許多可恨之處。

但她和晏隨之間原本就是陌生人,沒有任何義務對他好。

盛晴為了自己的兒子從繼子這裡爭奪資源,好歹是盡自己當媽媽的義務。

真正可恨的人不是盛晴,而是和他血脈相連的生父。

隻是晏明達早就死得透透的了,對他的那些仇恨甚至找不到寄托的實體。

晏隨沒有大度到原諒所有人,但經過了這麼多年,很多事情最終隻能釋懷。

他對繼母盛晴的態度還是和從前一樣,淡淡的,不顯露任何情緒。

從前盛晴還是趾高氣昂權勢煊赫的官太太時,晏隨便不怎麼將她放在眼裡。

現在盛晴身陷囹圄、淪為階下囚,曾經光鮮漂亮的盛家大小姐,如今麵容憔悴蒼老得比同齡人要老上十歲還不止,晏隨依舊不怎麼將她放在眼裡。

因為當初晏隨將那筆錢一分不少地歸還了,所以盛晴判的時間並不長。

再加上在獄中表現良好,晏隨估扌莫著,在晏陽上高中之前,她就能出來了。

剛知道晏隨將那筆錢如數交出來時,盛晴隻覺得不可思議。

其實那是她和丈夫商量好的,他們兩個橫豎是走不脫了,所以便給這兩個孩子打點好一切,一輩子衣食無憂。

那時盛晴對這個繼子也不再防備了,因為還指望著他出國之後能照顧好陽陽。

她怎麼也沒想到,晏隨居然把那樣一筆巨款直接還回來了。

後來她從看守所出來、進了監獄後,晏隨第一次來探視她。

盛晴問他為什麼。

晏隨語氣帶了淡淡的嘲諷:「你們是不是太老了,所以不懂小孩的心思?晏陽不想要錢,隻想要媽媽。」

「等你出來的時候,他還不到十八歲,還來得及。」

盛晴在那一刻,淚如雨下。

當然,晏隨和盛晴之間的交流並不多,偶爾說上幾句話,也都是和晏陽的病情或是學習有關。

今天也一樣。

晏隨將晏陽帶進監獄的會見室後,沖著盛晴點了點頭,然後又低頭去看晏陽,說:「我在外麵等你,不著急。」

但這一次,盛晴叫住了晏隨,「開開,我有事要和你說。」

於是晏隨留在了會見室裡。

盛晴臉上隱秘地帶了一絲討好的、局促的笑容,「我聽陽陽說,你和高中時的那個女孩子又開始來往了。」

當年盛晴便知道晏隨和那個出身普通的女孩子之間的事情。

那時的盛晴自然是喜聞樂見,畢竟晏隨又不是她的親兒子,她巴不得他找個條件差點的姑娘。

再回想起當時的心境,盛晴有幾分赧然。

斟酌了片刻,盛晴道:「奶奶留下來的那個玉鐲子,被我藏在臥室梳妝台裡,就粘在倒數第二個抽屜的背麵,你往上一扌莫就能扌莫到。」

盛晴說起來實在有些不好意思。

當初晏隨奶奶有一隻水頭極好的玻璃種玉鐲子,在晏隨媽媽嫁過來時,給了晏隨媽媽。

那隻玉鐲子價值不菲,原本是說好當做傳家寶,一代代交給晏家的媳婦兒的。

後來盛晴嫁過來,從晏隨媽媽的遺物裡翻出了這隻鐲子,不動聲色地據為己有。

是她小人之心,生怕晏隨和她搶這隻鐲子,於是藏得牢牢的,對外隻說是找不到了,其他人都不知道,這隻鐲子在她手裡。

現在看來,當初的她實在是市儈得可笑。

夫家和娘家接連出事後,曾經被她提攜過的那些親戚親信們對她避之不及,對於年僅五歲的陽陽,也是如同對待燙手山芋一般推來推去。

最後承擔起照顧晏陽責任的,還是當時剛滿十八歲的晏隨。

所以後來在監獄裡的這麼多個日日夜夜裡,盛晴有時候會想,自己這半輩子,算是白活了。

盛晴重新看向麵前的繼子,笑著道:「那隻鐲子,本來就是你媽媽的,將來也是要給你喜歡的女孩子的。女孩子呢,可能嘴上不說,但收到這樣的東西,無論如何都會很開心的。開開,你記得把東西給她啊。」

***

晏隨開車回了省城的爺爺家。

二樓盡頭的那間臥室,是之前晏明達和盛晴每次過來時會住的房間。

晏隨推開臥室門,空氣裡漂浮著塵埃。

自從晏明達死後,爺爺便再也沒有打開過這間臥室,也不準其他人打掃,房間一直處於廢棄的狀態。

臥室裡梳妝台麵上積了一層厚厚的灰,晏隨按照盛晴所說的,拉開最下麵一個抽屜,反手往上一扌莫,果然扌莫到了一個軟布包。

他用力一拽,將那個軟布包拽了下來,打開層層疊疊的軟布,裡麵果然包著一隻晶瑩透亮、水頭極好的玻璃種手鐲。

晏爺爺留他吃飯,晏隨卻連腳步也來不及停下,步履匆忙地往外走,「不吃了,過幾天我再來。」

晏爺爺搖頭嘆氣:「怎麼回事?莽莽撞撞的。」

陳阿姨盯著晏隨離去的背影半晌,然後突然就笑了:「您老糊塗了,不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呀?」

晏爺爺想了半晌,也沒想起來,「什麼日子?」

陳阿姨努努嘴,「生日,人家的生日。」

晏爺爺恍然大悟,「哦哦。」

每年一到這個日子,家裡的這個祖宗就跟丟了魂兒似的。

但晏爺爺馬上又意識到不對勁,「不對啊,這個日子他怎麼還待在家裡?我記得他去年的這個時候不是去塔縣了?」

陳阿姨幫晏爺爺倒了一杯茶,然後笑著道:「老爺子,您可真是老糊塗了。去年的這個時候,見不到人,隻能帶著那盆花到處跑。今年人就在眼前,還要去哪兒呀?」

***

晏隨回到清寧,將車子開到單茶家樓下的時候,是晚上九點來鍾。

傍晚的時候清寧剛下過一場雨,這會兒入了夜,空氣微涼,隨著微風,有淡淡百合花香氣送入鼻間。

晏隨在樓下車裡坐了好久,才鼓足勇氣,打電話將人叫下來。

單茶拉開車門上車,坐上了副駕駛座。

她歪頭看他,「你不是都有我家鑰匙了嗎?還要我專門下來一趟。」

小姑娘剛洗過澡,這會兒穿著一條卡通睡裙,披在肩頭的黑發微微濕潤。

她的一張臉蛋瑩白小巧,一雙小鹿眼如同精靈一般,看得晏隨喉頭微微乾澀。

晏隨握住她的手,道:「之前的事,原諒我,好不好?我不知道……」

說到這裡,他卻說不下去。

自己因為嫉妒而變得理智全失的事情,好像無論怎樣解釋,都解釋不通。

「是我不好……你告訴過我那麼多次,你喜歡的是我,喜歡的隻有我……是我犯渾,小山茶。」

他用力握住她的手,放到唇邊,輕口勿了一下。

單茶沒掙紮,眼眶裡也微微濕潤,語氣裡帶了點埋怨:「原來你還知道啊。」

她曾經在心裡默默確認過千百次自己對他的情愫,直到完全確定後,才敢在他麵前堅定地說出口,可他卻不相信。

單茶輕輕吸了吸鼻子,然後朝他伸出了手,「手機給我。」

晏隨依言將手機遞給她。

陽陽那個小崽子,之前說過不止一次,讓她去看看他哥哥的手機。

單茶接過手機,沒想到手指剛碰到,屏幕就自動解鎖了。

旁邊的晏隨解釋道:「那天你睡著了,我就把你的指紋輸進去了。」

單茶看他一眼,沒說話,又低頭繼續看手機。

她點開手機相冊。

誰能想到呢,二十一世紀了,現代人晏隨,他的手機相冊裡,居然隻有寥寥十幾張照片。

點開第一張照片的瞬間,單茶隻覺得數年的時光洪流瞬間席卷而過。

那張照片,還是她在清寧念高一的那年拍的。

那時她成天戴著口罩、穿著長衣長褲,被所有的同學視作疾病傳染源,視作醜八怪,還有更惡劣的男生,猜測她口罩下的麵容,給她起外號叫盲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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