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怪物（2 / 2）
「鬱小雪。」鬱青輕聲道，「上。」
鬱小雪矮身過去，蟄伏在亂石堆一個視野盲區裡，等著羚羊不斷靠近，鬱青一瞬不瞬地看著。等到羚羊無知無覺地走到鬱小雪狩獵範圍之內，雪豹立刻撲過去，羚羊一驚趕緊往回跑，鬱小雪不依不饒追上去。
鬱青細眉輕蹙，看著他們的追逐戰，為什麼他感覺這隻羚羊速度時快時慢的，總是能和鬱小雪保持好像能追到但實際還差一點的距離。
這幾天獨立生存讓他對外界敏銳了很多，觀察中漸漸覺出不對來，這隻羚羊在把鬱小雪往什麼地方引。
鬱青立刻喊道：「小雪，別追了快回來！」
然而鬱小雪依然追著羚羊不放，鬱青又喊了幾聲，始終得不到回應。
按理來說如果鬱小雪聽到他的話肯定會回來，眼看他們離得越來越遠，鬱青顧不了許多朝那邊跑了過去：「鬱小雪，別追了。」
他一路追到另外一個地方，羚羊跑在最前麵，在經過某一個界限的時候忽然像全息影像一樣分解消失了。
鬱小雪停了下來，左右找不到羚羊回頭望向鬱青。
「小雪快回……」鬱青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鬱小雪也像羚羊一樣以同樣的方式消失不見了。
鬱青驟然止住腳步，後背冒出冷汗。
羚羊是假的，鬱小雪也是假的？
他往周遭看去，不知何時蜿蜒曲折的峽穀突然換了一個樣子，變成了茂密的灌木叢林。
他眼前也不是什麼亂石堆，而是一個被橫向截斷的巨樹樁，寬闊的橫截麵上站著一隻全身漆黑，喙似勾的巨鷹。
鬱青順著巨鷹的爪子往上看去，那雙銳利的眼睛正在盯著他看，鬱青完全被它籠在陰影裡，渺小的像是一粒米。
巨鷹張開碩大的翅膀，朝鬱青發出尖利唳鳴，翅膀遮天蔽日，光是煽動起來的氣流就快要把鬱青掀飛了。
而在巨鷹站起來的時候鬱青才看到，它腹部下麵還藏著一顆青灰色的喪屍腦袋，隨著巨鷹的長鳴也在發出嚎叫。
這是個什麼怪物。
一股涼意從腳底鑽到頭頂，鬱青拔腿就往後麵跑。巨鷹扇動翅膀轉瞬來到鬱青身後，猛烈的風將鬱青衣服刮得獵獵作響，危機感讓鬱青彎月要往地上一滾，巨鷹的爪子從他肩膀上麵擦過。
鬱青摔在地上，看到巨鷹重新飛上天空猛得朝他俯沖下來，立刻縮小身體滾入葉片當中。
巨鷹朝下俯沖的速度一滯，重新飛上天在空中盤旋尋找鬱青的身影。
變小後的鬱青沒辦法帶著同等身形的鬆辛齊自如行動，隻能藏在葉片當中一動不動。
刺耳的鷹唳仿佛要刺穿人的耳膜，周圍倏忽刮起大風，葉片旋轉地飄上天，瞬間門暴露了鬱青的位置。
喪屍腦袋發出瘋癲狂笑，巨鷹銳利的眼睛在下麵轉了一圈，一下子鎖定鬱青，拍動巨大的翅膀如利箭般朝鬱青沖下來。
就在這時，一隻大型雪豹從灌木之外狂奔出來，咆哮著往巨鷹身上撲過去，巨鷹在半空被雪豹擊落，兩隻猛獸滾落到地上，大根的羽毛掉落一地。
鬱青恢復身形抓起鬆辛齊往前跑，尚在幼年期的雪豹在巨鷹麵前還是不夠看的，巨鷹隻有最開始出其不意的那一下著了鬱小雪的道，很快把鬱小雪掀翻振翅朝鬱青而去。
鬱小雪在地上滾了一圈，不依不饒地纏上去，在巨鷹起飛之前跳起來一口咬住了它的尾巴，巨鷹仰天長嘯，腹部的喪屍腦袋也跟著哀嚎。
鬱小雪喉嚨裡發出呼嚕聲，甩著腦袋要把巨鷹扯下來。
眼前灌木叢又變了，鬱青此時身處車水馬龍之間門，耳邊是喧鬧的人聲，他站在馬路中間門，紅燈閃爍著刺眼光亮，瘋狂的喇叭聲在四周接連響起。
鬱青捂住耳朵不管不顧地往前跑，側麵忽然駛出一輛高速行駛的車，眼看就要撞上鬱青。
全身血液驟凝，鬱青看到急速逼近的車頭，一剎那，幻境破碎。
巨鷹發出嚎叫，被鬱小雪凶惡地撕咬著羽毛，羽毛漫天飛舞，雪豹絲毫不顧自己身上出現的數道抓痕，寧死不讓巨鷹去追鬱青。
鬱青悶頭跑著，不過時忽然腳下重新籠罩了巨大陰影，陰影越來越高，他像是從影子裡看到了什麼，瞳孔劇烈收縮往後望去。
巨鷹抓著瘋狂掙紮的鬱小雪飛上了天空，在騰升到一定高度後驟然鬆開爪子，把雪豹從上麵丟了下去。
鬱青驀地停住腳步，愣愣地看著鬱小雪從他眼前急速墜落，最終消失不見。
鬱青嘴唇動了動最後死死咬住，轉頭繼續跑。
解決掉一個礙事的家夥，巨鷹翅膀半闔全速朝鬱青沖去，鬱青躲得艱難，巨鷹很快發現鬱青可以隨意轉換體型，嘗試了幾次以後迅速調整好角度，下一次就是百分百成功率的抓捕。
眼前是一大片連接在一起的灌木荊棘，鬱青躲無可躲轉身朝巨鷹伸出手做了一個握緊的動作，巨鷹發現自己的體型逐漸縮小，驚得立刻停止俯沖在空中平穩下來。
然而下一刻，巨鷹又重新膨脹了回來。鬱青臉色轉白，有種強烈的惡心感，高燒讓他無法很好地使用異能，他對自己還算熟練，但是像巨鷹這樣龐大的生物實在有些勉強。
拍了拍昏漲的大腦，鬱青沿著荊棘橫向跑，巨鷹看出鬱青隻是在虛張聲勢，長鳴一聲又一次沖下來，鬱青眼前閃過許多灌木，忽然餘光瞄到一個鏤空大樹洞，轉變方向往那邊撲了過去。
鷹爪差一點碰到鬱青的後背，撞在窄小的樹洞上，鬱青順利鑽了進去。
鬱青靠在樹洞裡麵劇烈喘息著，視線看到巨鷹在樹洞前麵停了下來，那雙閃著光的鷹眼透過小巧的樹洞正在盯著他，讓人遍體生寒。
巨鷹看了一會兒，用長而纖細的爪子伸進洞裡翻攪，鬱青緊緊貼著樹壁，雙手握住砍刀，在黃色的爪子探過來的時候用力往上麵砍去。
巨鷹吃痛收回了爪子，發現爪子夠不到就用喙去啄，巨鷹的喙又堅硬又鋒利，好幾次差點碰到鬱青，鬱青索性縮小身體藏在樹洞下麵徹底啄不到了。
耐心逐漸告罄，巨鷹不再花時間門在捉鬱青出來身上，巨爪抓住樹洞連人帶洞一起抓走。
腳下劇烈搖晃，鬱青抱住鬆辛齊往外看去，地麵逐漸縮小，眼前出現了一塊大石頭。
巨鷹把樹洞往石頭上撞，鬱青沒有辦法在抱住鬆辛齊的同時固定自己的身體，一頭撞在了前麵的樹壁上。
砍刀從洞口掉了下去，大腦嗡嗡作響，鬱青感覺月匈口一陣悶痛，喉嚨裡往上湧出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眼看巨鷹調轉方向還要再撞一次，鬱青趕緊吸收掉最後一顆晶核讓樹洞一起變小，巨鷹來不及反應，縮小的樹洞從爪間門掉了出去。
樹洞咕嚕嚕滾到了葉子堆裡，小小鬱青在暈眩之間門快速回過神來，拖著鬆辛齊從洞口偷偷爬了出去，藏在葉子下麵。
空掉的樹樁被巨鷹抓走了。
直到巨鷹消失在視野範圍之內，鬱青才恢復身形抓著鬆辛齊跑，一邊跑一邊咳嗽，地上陸續出現了幾滴鮮血。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裡，要怎麼逃離這片灌木叢，但他絕對不能死，他死了鬱小雪的犧牲就白費了，還會連累鬆辛齊跟他一起死。
原本這些事都不會發生，鬆辛齊隻要睡一覺就可以變得更強，都是因為他的加入才會出現這樣。
漸漸的周圍忽然升起濃霧，道路分辨不清，鬱青被迫停了下來。
四周靜悄悄的，鬱青除了自己粗重的呼吸聲什麼都聽不見，突然迷霧中撲過來一隻喪屍，喪屍距離太近不給鬱青一點反應機會，一下子咬在了鬱青的肩膀上。
鬱青被撞得倒在地上，咬著牙去掰扯喪屍。喪屍死不鬆口，鬱青用手指往喪屍身上一點，把娃娃喪屍從肩膀上撕下來，連帶撕下了他自己的一塊肉。
「好痛。」鬱青去看自己血肉模糊的肩膀，感受到了極為真實的痛楚。
迷霧加深，鬱青眼中渙散又看到了另外一個場景，他輕輕嗅了嗅，聞到熟悉又陌生的消毒水味，眼前燈光乍亮，不適應地眯起眼睛。
鬱青恍惚了一下，從病床上坐起來。
「青青終於醒過來了啊。」旁邊傳來含笑的聲音。
鬱青轉過頭，有些茫然地望著眼前慈祥的婦女，嘴巴微張：「媽？」
「哎，怎麼一副傻了吧唧的樣子，是沒想到自己能活過來麼。」鬱母笑著整理著鬱青額頭淩亂的碎發，語氣是溫柔的責怪，「你說你好好在住院部待著，乾什麼去看別人醫鬧的熱鬧，你也是命大，從樓梯上摔下來居然沒事。你真是嚇死媽了，媽就你一個寶貝兒子，你要是死了讓媽怎麼活。」
鬱青低著頭，鼻尖一酸：「對不起。」
鬱母聽到鬱青顫抖的聲音有些好笑：「這有什麼好哭的，你從小到大受的傷還少麼，每次都要哭丟不丟人，今天是你18歲生日，以後就是個大人了，不能隨便哭鼻子。」
「媽抱抱。」鬱青紅著眼睛朝鬱母張開手。
鬱母笑起來，鬱青還沒來得及得到一個擁抱，鬱母就從他眼前消散了。
畫麵又是一轉，鬱青來到了一個黑暗的密閉空間門。
窗外漆黑如墨，無數雙屬於喪屍的眼睛擠在外麵，砰砰砸著搖搖欲墜的門，像是催命咒。
他聽見自己用崩潰的聲音跟什麼人在喊：「你說過你會來救我的，我們有精神鏈接，你不能讓我死！」
旁邊空無一人，腦子裡傳來一道熟悉的冷漠聲音：「你說得對，我們還有精神鏈接。」
他還沒來得及揚起的笑容在對方切斷聯絡的時候驟然凝固，緊接著鬱青感覺到自己體內有什麼線一樣的東西轟然斷裂。
鬱青不受控製地揪著自己的頭發，麵目猙獰發出撕心裂肺的喊叫：「鬆辛齊你不能這樣對我！」
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發瘋一樣把房間門裡的所有東西砸碎，喪屍突破房門，朝屋內湧了進來。
「鬱青」驚恐地往後退，然而他隻是一個沒有異能的初始者，所有路線被堵住，絕望充斥著內心。
「別過來，別過來！」他拿起椅子胡亂地喪屍群裡砸，卻激不起一點聲響。
最終他淹沒在了喪屍群裡，被喪屍撕得四分五裂。
鬱青驟然驚醒，發現自己還在灌木叢裡，周圍的迷霧也全部消散，沒有被咬，沒有醫院，沒有喪屍，一切是幻境。
而他麵前，是那隻發現樹洞是空的又飛回來的巨鷹。
巨鷹把還在愣神中的鬱青抓了起來，鋒利的爪子勾住鬱青的衣服，鬱青不敢動生怕動一下爪勾就會刺進他的皮膚。
巨鷹把他帶到了一個巨大的巢穴，鬱青從半空中摔下來，率先接觸到巢穴的手臂傳來劇烈疼痛，鬱青感覺眼前黑了一瞬，差點就要這樣昏死過去。
然而很快鬱青發現這個鳥巢的縫隙對他來說很大，在巨鷹回到巢穴之前馬上縮小身體順勢鑽進了巢穴的縫隙裡麵，伸出手把鬆辛齊也拽了下去。
巨鷹發現自己的食物又不見了，找了好一會兒才在巢穴縫隙裡麵發現鬱青，喪屍的眼睛怨毒地仿佛要滴出毒汁。
尖銳的鷹爪往巢穴裡麵踩了踩，鬱青愈發往裡麵滑。巨鷹憤怒起來，腹部的喪屍恨不得自己下來去咬鬱青。
巨鷹直接用喙強拆巢穴，鐵了心要把鬱青揪出來。巢穴被喙對半撕成兩半，鬱青從中間門掉了出來。
龐大的尖爪就在鬱青麵前，鬱青雙手拖著鬆辛齊不斷後退，他左手臂疼得厲害，但是沒辦法，現在不是顧忌疼痛的時候。
然而巨鷹的巢穴築造在懸崖上，他們停在巢穴邊緣退無可退，身後是萬丈懸崖，身前是憤怒的巨鷹。
鬱青朝後看了看，眼看巨鷹的大嘴要往他這邊伸出來，鬱青眼中閃過一股狠勁，抱著鬆辛齊往後跳了下去。
失重感讓鬱青大腦一片空白，死死咬住牙齒把鬆辛齊抱得緊了一點，視線中看到巨鷹重新朝他俯沖下來。
他不想放棄掙紮，就算跳下去可能也會被巨鷹從半空中截回來，但是沒關係，他已經做了他能做的一切了，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萬一下一秒鬆辛齊就醒過來了，鬱青苦中作樂地這樣想著。
腦袋好暈，月匈口好難受，全身都好痛，鬱青看到巨鷹離他越來越近，尖嘴隻指他的月匈膛。
希望巨鷹下嘴的時候狠一點，瞬間門死掉就不會太痛了，
是錯覺嗎，為什麼感覺腦袋沒有那麼暈了。
鬱青閉上了眼睛，好耶，死的時候可以稍微輕鬆一點了。
與此同時，鬆辛齊驟然睜開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