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1 / 2)
現在房間裡狀態出現問題的有兩個人,一個是答案錯誤的葉巍,一個是在那個莫名奇妙的裁判出口後就整個人傻掉的柯晨臨。
高中生看到柯晨臨張了張嘴,像是想要說什麼,但後麵卻放棄了。
柯晨臨想要提交答案。
他並沒有搞清楚這個副本是個什麼情況,但他知道隻要提交信息大概率就能夠聽到裁判的聲音,他能夠進一步的對比這個聲音和他記憶裡的聲音是不是同一個。
但柯晨臨沒有這麼做,他不敢,因為一旦錯誤,緊隨其後會有懲罰。
懲罰也許會危及生命,可如果那個人真的還活著,自己就不敢輕易的死。
這道無根無據隻是相似的聲音,給柯晨臨注入了生機。他等了有三年,沒有能夠像那些人安慰的那樣「走出來」,可如果對方活著,他也許就可以「回去」了。
回到舒適區,就像三年以前的每一天那樣,在繁忙過後總會回到家裡頭,他們會聊很久。就算不交流,隻是並肩倚靠在沙發上聽著無聊的電視節目等著催眠也夠了。
而不是每天晚上在記憶裡扒拉曾經那些當時看來堪稱無趣的日常,期盼著能夠做個差不多的夢,夢裡一切按部就班的走,而後醒來再悵然若失。
等柯晨臨發現自己開始懷念那些雞毛蒜皮和柴米油鹽的時候才驚覺自己活的不怎麼樣了。
因為過去的平凡被蒙上濾鏡,被冠以柔情和浪漫時,正好也說明那些時候已經回不去了。
他們一起長大,幾乎能夠在生命的任何一個角落找到對方的影子。倆人在一起之後努力的維係著彼此的家,從房和車,到未來的規劃。他們的人生並不是單行的,而是環繞粘結,他們是感情和命運的共同體。
像是共用部分器官,卻有著兩個大腦的連體嬰。硬生生把他們扯開,那就是連血帶肉。被扯掉的那個死去了,剩下的那個如果不幸活著,那就隻能頂著深可見骨的巨大傷口,慢慢等待自己腐爛終結的那天。
而那人還活著的消息就像是在即將枯死的草坪上點燃了火種,火勢蔓延凶猛,一發不可收拾,大火過後是否能夠迎來新生,卻是一個未知數。
「柯晨臨?柯晨臨!」老錢的手在柯晨臨跟頭晃了兩下,終於讓柯晨臨回過了神。
「在想什麼呢?」老錢的聲音很洪亮,「看著苦大仇深的。」
柯晨臨扯了下嘴角,並不像是笑:「從副本出去之後我得把家裡收一收了,這些年被我弄得有點亂。」
「啊?」老錢沒有回過神來,不理解這位是怎麼個腦回路,到底是怎麼就扯到收拾屋子上麵去了。
高中生顯然也不明白:「現在的最大的問題難道不是懲罰到底是什麼嗎?」
柯晨臨看了眼緊張不安的葉巍,隻淡然道:「不知道懲罰是什麼,無跡可尋,想了也沒用。」他的語氣依舊還是那樣的淡然,沒有多餘的同情。
「你是什麼意思?」本就緊張的葉巍抬頭看向了柯晨臨,「你是覺得我活該去死?」
「並不。」柯晨臨搖頭。
然而他淡然的模樣卻像是一下子就點燃了葉巍,葉巍蹭的一下站起來,如果不是一旁的老錢眼疾手快給攔下了,估計這人得沖過來給柯晨臨來上一拳。
「所有玩家裡麵你的問題最大!」葉巍指著柯晨臨吼道,「剛才是不是你害的我!」他的眼白遍布血絲,死死的瞪著柯晨臨,像是要用自己的眼神從柯晨臨身上剜下一塊肉來。
「我剛才在洗澡。」柯晨臨感覺自己理解不了這人的思維。
「剛才常東來被帶走的時候,是不是你絆的我!你現在在這兒裝**冷靜呢!」葉巍原本不想出頭,常東來說大家好好合作,他也隻想打個配合。
怎麼他就忽然撞開了常東來,怎麼一下子自己身上就背上了人命?這兒隻有他在焦急,因為不成功他是切切實實會受到懲罰的,這種懲罰很可能會導致他自己的死亡。
「所以你是覺得我反應太奇怪了?」柯晨臨明白了過來,「那你為什麼會懷疑我?」
「你這是什麼意思?」葉巍覺得柯晨臨說了一句驢頭不對馬嘴的廢話,「你覺得你看起來像個正常人麼?」
「我奇怪,這一點是個人就能看得出來。」柯晨臨依舊冷靜,他將身子坐直了些。
「假設,我這人對活著出去沒什麼欲望,那我乾嘛害你呢?而如果我對活著的欲望非常強烈,而且準備用其他玩家試水。」柯晨臨將手指在了自己的臉上,「我這樣的表現算不算是把『我不對勁』刻在臉上了?」
「如果遊戲有個投票機製,投誰誰死,我肯定是第一個被投出去的。因為你們看著都正常,就我一個不太對勁。」柯晨臨說到這裡,便不想再深入下去。
他冷漠嗎?好吧,好像是有點。不過就算他在常東來死的時候悲傷難受,在葉巍瞞著他們提交答案的時候震驚憤怒也無濟於事,什麼都改變不了。
葉巍不再做聲,可他的眼睛卻還死死的盯著柯晨臨,明顯對於柯晨臨的話沒有信多少。
他覺得柯晨臨在為自己開脫。
而柯晨臨則是看向了一直偷偷觀察他的高中生,兩人視線對上的時候高中生驚了一下,匆忙扭轉視線。
「行了行了,咱們再一起想辦法。」老錢無奈的打圓場,「這時候鬧起來也沒用啊。」
裁判沒有說具體是什麼樣的懲罰,他們隻能走一步看一步,暫時跟著規則走。
在快要上晚自習的時候,四人一起出門,在男寢的門口碰上了那個叫白聞的智力障礙男人。
他依舊抱著自己的書包,書包底下是黑色的,那隻貓的血跡凝固了。
這人隻有柯晨臨見過,而柯晨臨叫出對方的名字之後,另外三人也明白過來。
白聞壓根不搭理喊了他的柯晨臨,他的目光落在葉巍的身上,看的葉巍心裡發毛。
「看著腳尖。」白聞說,「看著腳尖,不要抬頭。」
「什麼?」葉巍心裡一緊。
「不要看鏡子,不要聽聲音,不要跳舞。」白聞繼續,「看著腳尖,不要抬頭。」他的語調有點像是小學一年級學生被迫有感情的朗讀課文。
最後說完那句:「等天亮。」之後,白聞就抱著自己的書包跑開了。
這算是提示嗎?柯晨臨看著白聞蹦蹦跳跳的跑開,眉頭皺了起來。
這個白聞很奇怪。
跳樓的孟婷婷肯定是有一些問題的,尤其是班級上所發生的事都指向這位跳樓的孟婷婷。
而且第一次跳樓的那是個男人,並非那位輿論中心的孟婷婷。
孟婷婷如果不是「孩子」,那誰是呢?那個根本不受自己母親待見的白聞?還是說這是個可以延伸其意義的題目?整個班級不成熟的都是孩子?那也太離譜了。
「這個白聞不會有麥克唐納綜合症吧?」高中生撓了撓頭,「你們之前不是說他殺了一隻貓麼?」
「啥症?」老錢完全就是狀況外。
「這方麵我沒有了解,不過他有智商障礙。智商障礙是能夠和麥克唐納綜合並存的麼?」柯晨臨隨口詢問。
「就是猜測,一種可能性。」高中生說著,又看了柯晨臨一眼。
他總覺得柯晨臨在那個裁判說完話之後就不對勁了,但具體哪裡不對勁,自己又沒法詳細的形容出來。
「所以他說的是什麼意思?!」葉巍的聲音已經有點走調了,「是讓我從現在開始盯著自己的腳麵,什麼都不要看?」
「不知道,現在什麼都看不出來。」柯晨臨回答的倒算是誠實。他隻是在好奇,葉巍到底是自己一時沖動,還是
不過這種誠實並不是葉巍想要的,他期盼此時此刻,能有人給出一個合理的分析。而麵對即將到來的懲罰,他一無所知。
現在已經是傍晚了,一般來說夏天無論是早是晚,都不會讓人感覺寒冷。
但此刻的風吹在他們裸露的胳膊上卻有一種讓人汗毛直立的感覺。
那種酥麻感像是鑽進了他們的衣服,從後脊椎直直生上去,直到遍布全身。
夜晚的校園似乎才是最危險的。
他們在教室門口跟女玩家們匯了合,三位女玩家在見到他們的時候,目光都在往葉巍身上瞟,她們看起來不太高興,尤其那位最年輕的小姑娘,直接沖著葉巍翻了個白眼。
很顯然她們也聽到了裁判的聲音,而且知道懲罰即將落下。
而葉巍這個擅自上報的行為並沒有跟她們商量。
「我們需要一個解釋。」紅發女子皺著眉頭說,「為什麼答案會被提交?是你們一起商量的還是說葉巍擅自提交了?」
「不好說。」柯晨臨當時是在洗澡,在答案提交之後,他有聽到另外兩人的喊聲,像是在震驚,不過這並不代表葉巍提交答案這個行為就是他自己腦子抽抽弄出來的了,還是經過了什麼人為引導。
那種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引導。
柯晨臨表示自己當時在浴室,不清楚什麼情況之後就進了教室,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他的同桌依舊在埋頭啃辣條。
柯晨臨別過頭看了一眼,依舊是之前的那個漲了價的牌子。
「你課桌裡麵都是這個?」柯晨臨問。
這位啃著辣條的同桌看向了柯晨臨,那雙眼睛投向柯晨臨,卻是沒有聚焦的,灰黑色眼瞳。
像是死人,就連麵色都是青的。
「吃多了容易上火。」柯晨臨指了指對方的臉,繼續說,「你看,青春痘,這時候不能吃太多,你知道這裡麵有多少添加劑嗎?」
他並不畏懼死去的人,這與他曾經的職業無關,隻是他的成長似乎總是伴隨著慘烈的死亡。
當然,每個人長大都得經歷離別,不過就他所知,其他人所遭遇的似乎沒有他這麼的喪心病狂。
同桌將頭扭了回去,似乎對於柯晨臨失去了興趣。
柯晨臨又抬頭看了一圈,周圍的人麵色都是死白死白的,他們玩家就跟混進了僵屍堆一樣,而且這些「僵屍」明顯對他們的對話更加敏感了。
最緊張的莫過於葉巍,他不知道懲罰幾時降臨,也許已經降臨了,隻是他自己不清楚。
是誰呢?柯晨臨的目光掃過這些玩家的臉,最有可能引導葉巍的,是誰呢?
柯晨臨最後將視線放在了地中海的老錢身上。
老錢也注意到了柯晨臨,沖柯晨臨晃了晃手,算是打招呼。
他們沒有手機,應該不會是女玩家那邊。
葉巍在撞到常東來下意識撒謊之後,心態大概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畢竟一個剛畢業不久的年輕人大概率是沒有間接害死一個人的經歷的。
那個高中生?不,那個高中生一直在觀察自己,因為自己的行為在對方看來太詭異了。
那老錢?這個好像還沒搞懂狀況的中年男人?
柯晨臨想到這裡有些好笑,那些人會因為長相把他和老錢分成兩類人,可實際上他們隻相差了四歲。
一個禿頭發了福,笑容和藹,說話聲音有些大的男人,似乎很容易讓這些孩子誤會。
那種和社會有些脫節的,審美堪憂,天天看營銷號或者熱衷於提個桶跑出去釣魚或者在家養生的人會讓這些孩子想起家裡的長輩。
那些在孩子眼中已經標簽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