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在漢武朝做神女(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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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劉徹」之後,無論神女眷顧誰,神女於夢中見誰,又將神術傳授給誰,這都是無所謂的事情。

抱著這樣的心態,劉徹將視線放回到東方朔身上。

他已經跪坐到了神女的對麵,手肘撐在漆案上,從袖子裡掏出竹簡和刻刀,熱切地問道,「帛書中所言的生石灰,不知是何物?」

他專注地看著神女,但其實他又不太敢看神女,眼神躲閃著,很雞賊地看著神女的嘴唇,而避開神女的眼睛。

劉徹的手指收緊了,心想東方朔這是什麼眼神?他往哪兒看呢?

係統凝重地想,劉徹的表情有點難看,要不要提醒林久一下呢?

神女沒有說話。

這是理所應當的,東方朔想,神女留下了帛書給他,倘若還要神女逐字講解,那還要他東方朔乾嘛?神女難道是那種收下一條臘肉就可以講一個月經義的私塾先生嗎?

所以沒有得到回答,東方朔絲毫不覺得意外。倘若真的是為了提問而來,那他今天根本不敢來見神女。

按照來之前就在腦海中勾勒過的覲見流程,他將聲音放得更謙卑,「不才有幾個猜測,想請神女屈尊一聽。」

接下來就水泥的生產與使用這個課題,東方朔開始發表講話。

他講得,怎麼說呢,深入淺出,鞭辟入裡。

係統越聽越震驚,「他不是來找你問問題的嗎?假的吧?這才幾天啊,我怎麼覺得他已經把水泥研究得這麼透徹了呢?他整個人已經變成水泥工程師的形狀了啊!」

林久清了清嗓子。

係統豎起耳朵。

林久說,「東方朔是聰明人。」

係統屏息靜氣,等了半天,耳朵裡隻有東方朔對於水泥的闡述。

「就這?」係統難以置信道。

林久有點不耐煩,「不然呢?我為什麼選擇東方朔?如果他連這一點都做不到,我憑什麼把水泥白送給他?這可是足以使人名傳千古的契機。」

係統呆住了,「也就是說,東方朔是你選中的人,而不是你隨便找的人?」

林久說,「你對名傳千古一無所知。」

係統愣了好一會兒,忽然一個激靈,向林久開口道,「不管東方朔怎麼樣了,現在事情有些不妙,你注意一下,劉徹的表情不太對勁。」

劉徹看著東方朔,陰影籠罩著他的麵孔,所以他不必刻意保持柔和的神色,而可以盡情展露陰晴不定的眼神。

係統的觀察方式區別於人類肉眼,他可以輕而易舉地看破陰影,將劉徹的神情盡收眼底。

雖然知道這都是無所謂的事情,可是神女在看著他哎,一直在看著他哎。劉徹在心裡想,東方朔,神女看著他,已經看了很久了。他看著神女的嘴唇,也已經看了很久了。

「劉徹表情看起來像是要殺人,哦不,看起來像是要吃人了。」係統憂心忡忡地說,「你越過劉徹,直接找上他的朝臣,這犯了君王的大忌諱吧?劉徹現在肯定在想,你這個神女太不安分了。」

難道是因為東方朔長得好看?劉徹思索著。

東方朔現年二十六歲,是年輕人的年齡,還沒有蓄起胡須。他的麵孔說不上英俊,但眼睛很亮,整個人看起來都很有精神,或許是研習易經的緣故,時不時還會流露出幾分深沉的氣度。

「你之前也說過劉徹權欲熾烈,朝綱獨斷,他現在肯定又不甘心又憤怒,我覺得你應該想個辦法哄他高興。」係統下了最後的定論。

這個東方朔的長相,好像真的有點容易討女人喜歡?比我又如何呢?待會兒得去找個鏡子。劉徹認真地思索著,他此時已經完全陷入了一種雄競的奇妙心態,並不知道自己被係統腦補成了出了什麼奇妙的樣子。

林久則一直在聽東方朔說話,既不看劉徹,也不回應係統。

係統著急得團團轉,但也無計可施,一邊緊張地觀察劉徹的表情,一邊瞪著東方朔。

怎麼這麼能說啊這個人,已經說一個時辰了吧,嘴巴都不會乾的嗎?

這時東方朔已經先後闡述完了他對於尋找並開采石灰、黏土、鐵礦、煤,這幾種水泥原材料的構想。

其中尚有許多淺顯和不足之處,然而可以聽出來,對於水泥這樣新奇的事物,東方朔在腦海中已經構建起了一個基礎的認知框架。

這甚至比製造和使用水泥本身還要更可貴。

於是林久點了點頭,給出了從這場談話開始以後她唯一的反應,「善。」她說。

在這個時代,「善」這個字基本被用來代表贊許和肯定的意思。

東方朔滔滔不絕地說了將近一個時辰,期間沒有停頓,也沒有喝上一口水,饒是他這樣以口舌成名的人,也覺得口乾舌燥,疲憊不堪。

他所得到的隻是神女的一點頭一頷首,和輕飄飄的一個字。

神女說話時也還是麵無表情的,東方朔隻看見她嘴唇輕輕張開,很快就又合上,她點頭的動作也很輕,透出一股難以言喻的冷淡。

東方朔忽然就覺出從後背傳來一股涼意。

他想,他現在應該謝恩,應該伏地叩首,應該做出感激涕零的姿態,應該說出有趣的惹人發笑的言語。

這是來之前已經在腦子裡預演過一千遍一萬遍的場景,可他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緊繃的心弦於此鬆懈了下來,整個人好像一下子就變空了,後背傳來的那股涼意,是因為後背已經完全被冷汗浸濕了。

啊,原來是在害怕。東方朔近乎是茫然地想。

是啊,今天跪坐在這清涼殿上,他其實一直很害怕啊。

隻因為一個虛無縹緲的夢,一小堆灰色的怪泥,和一本荒誕得簡直像是瘋病患者留下的帛書,他怎麼就會沒日沒夜地鑽研上這麼多天,怎麼就敢如此兩手空空地去麵見皇帝?

不是沒有懷疑過,是不是想要功名利祿想瘋了,所以才會做那樣一個夢。

說出去會被當成瘋子吧?別說是出人頭地了,恐怕就連現在金門待詔的位置也保不住了吧,此一生再也不能踏入未央宮,甚至再也不能踏入長安城。

可真是不甘心啊,金門待詔,玉堂議事,夢裡都想著該以什麼樣的言辭去和皇帝說話,驚醒之後倒拖著鞋子跑到桌案邊,來不及點上燈燭,就著月光在竹簡上刻下方才想到的有趣言辭。

隻是因為擔心這稍縱即逝的靈感從頭腦中消失,擔心失去在皇帝麵前博取笑容的一個機會。

他來到長安城已經五年了,從二十一歲到二十六歲,就這樣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地蹉跎過去,白日裡同僚們大聲叫,「東方朔」,而後哄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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