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奧灶麵(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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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睡下前總翻來翻去睡不著,哪怕睡下也被噩夢給驚醒。夢到海上的浪很高很高,就算沒有漁船側翻,她這心裡總不安穩。

驚醒後就呆愣楞地坐在床上,以前盛潯出海到從來沒有這般過,也可能當時她覺得就是個鄰家哥哥。

可現下她就開始為著個沒影的事情,成宿睡不著,心跳得也一點不平穩。詢問過有關新羅水道的事後,更是呆坐在那裡許久。

等向南家下了聘後,婚期也定了個大概的日子。阿夏第二日就撐著油紙傘,頂著烈日一個人乘船跑到千光寺裡,寺裡此時人也不算多。

她輾轉在小道上左拐右拐,額頭邊的碎發都叫汗給沾得濕透,才終於找到那寺廟裡專門求平安符的地方。

是個不大的佛堂,裡麵供奉的神仙阿夏瞧不出麵目來。可卻在那僧人問她,是不是要求最好的平安符時,她沒有猶豫地點點頭。

他們這裡的最好的平安符是十八兩,要是更為好的,那就要往百兩千兩以上走。這筆銀錢掏空阿夏的全部身家都拿不出來。

這十八兩都算是她全部的家底了,是過生時她哥和她爹塞的,還有大伯臨走時,也非得給她的,不然這銀錢也拿不出來。

她把那袋子零碎的銀錢放在桌上,低聲道:「勞煩幫我寫上,出海平安。」

「好,還可以在平安符上寫姓名的,小娘子你看?」

「那寫吧,」阿夏提筆在這紙上寫上盛潯二字。

僧人收了字後又說:「最好的平安符得大師開光過,七日後才能來拿。」

阿夏心知這事急不得,收了僧人蓋了印章的紙,又匆匆坐船回去了。

隻不過離著盛潯出海的時日越近,她好像出神的時日更多,甚至聽聞海船回來了,也沒有那般高興。

因要開始囤兩個月去新羅的米麵糧油以及其他,這幾日盛潯都隻能歇了工後來見她一麵。

以至於阿夏從寺廟取到那枚描繪著繁復圖案的平安符時,都隻是低著頭靜靜地瞧了又瞧。

她踏出寺廟的門後,不知想到什麼,又疾步走回去,找了個最靈的佛像虔誠地磕了幾個響頭。

她不貪心,她也隻求了一個願望。

保佑海船能夠逢凶化吉,平安回來。

阿夏想啊,新羅水道那般縱橫交錯,稍不留神就會觸礁,她希望這艘船能穿過那些暗礁風浪,平安地回到她這裡來。

起身回去後,都難掩自己知道那水道艱險後的鬱鬱不樂。

尤其才剛回到家中,方母就急忙地拉過她,「你這孩子去哪裡了,我到處找你都找不著。」

「我有事出去了一趟。」

方父在一旁打圓場,「好了,阿夏肯定有事情忙去了。你別急,好好跟孩子說。」

「成了,你要是有什麼東西要給阿潯的,去收拾出來,他們出海的海船提前到明日五更天出去。」

方母也是得知這個消息後,有些著急上火。

「不是說還有幾日嗎?」

阿夏麵上有著明顯的不可置信。

「最近察覺到天象有變,等不著立秋了,怕到時候多風多雨,不好趕水路,老把頭瞧的指定沒錯。你要是有,就去收拾,我跟你爹先去盛家幫忙,他們今晚有個餞別宴,幾家一塊辦的。」

方母說完後就急忙拉著方父往外頭趕去,隻留阿夏呆愣楞地站在那裡,

心不在焉地收拾好東西,走在路上時不時踢著石子,明明早先盛潯跟她說的時候,她還沒有這般失落的。

等走到了盛潯家中,那院子裡都站滿了人,大家係著圍布忙活著,歡聲笑語比以往少些,連買了海船的喜悅都沒有太多。

倒是小孩子無憂無慮地在桌子底下亂竄,到處跑來跑去。

從門裡走出來的盛母,今日麵色明顯不是很好,不過瞧著阿夏還是強擠出個笑容來,「阿夏來了啊,盛潯在裡麵,我去給你叫他,你們好好說說話。」

「盛姨,還是我自己進去吧,瞧您氣色也不太好,這段日子總得把自己身子照顧好。」

阿夏不讓自己露出難過的神情,她上前扶著盛母,是真的關心盛母的身子。

「好孩子,我都曉得,過了這兩日就好了,你快些進去吧。」

「那我去瞧瞧,」說完阿夏才進屋,才進去被堂屋那烏泱泱坐著的人給嚇了一跳,她站在那裡挨個叫人。

盛潯正從屋子後頭走過來,他瞧見阿夏明顯臉上有驚喜,趕忙給她解圍,「各位叔伯,阿夏是來給我送東西的,就不多說了。」

「那趕緊去吧。」

兩人分隔得很開,一前一後往裡麵走,不過才挨到牆角,等到沒人的時候,盛潯就牽起阿夏的手,握在手心裡。

「這段日子你是不是沒睡好?」

盛潯湊近瞧她眼底下的青黑,語氣有點心疼。

「我,」阿夏聽著一牆之隔的人聲,她搖搖頭,「不要在這裡說話。」

「那去我屋子裡,這樓下人多。」

阿夏打量著四周左右,都或多或少有人影穿梭,才點點頭,像做賊似的跟著盛潯走到樓上。

才剛進他屋子裡,盛潯就用手抬起她的臉,手指扌莫著眼角那淡淡的黑,他問,「是不是晚上老是不睡?」

「我睡不著。」

她是真的睡不著,離這個日子越近,心裡就有種難以言說的鬱悶,本來這夏時就悶得慌,如此更是沒得一個好覺。

「那可怎麼辦,」盛潯抱著她,「要是我在的話,還能給你哼個曲,說說航海的故事都成,可我,」

「一定得要去新羅嗎?」

阿夏問他。

「是得要去,」盛潯對她的情緒很敏銳,「怎麼了?」

他抱著她順勢坐在地上,輕輕抬起她的臉。

阿夏的眼尾有點紅,她緊緊攥著自己手裡的布袋子,她抬頭看盛潯,帶著哭腔說:「就要去新羅嗎?」

「可是我才知道,那裡水道很難走,連老把頭都有不少折在新羅回程的道上。我們不去那裡好不好?」

她越說,出口的聲音就越哽咽,這麼多日的擔憂全都化為淚珠,從眼角處一顆顆滾落,劃過臉龐,直直拍在地板上。

阿夏真的很少哭,她這次卻收不住,哭到眼尾泛紅,鼻子都哭得通紅。

盛潯被她嚇到了,手忙腳亂地給她擦眼淚,「別哭,不去那裡了,我們不去新羅了。」

「我,」阿夏抽噎著道:「我老是做夢,夢見大浪,我隻是害怕,你不要理我這樣無理取鬧的話。」

盛潯瞧她哭得滿臉紅,自然憐愛,取出手帕輕輕地給她擦眼淚,他都有點難過,「你一哭,我等會兒都要跟你一起哭了,你還沒見過我流淚吧?」

她老老實實搖搖頭,鼻子一下又一下抽著氣,這麼多年她確實沒有見過盛潯哭過。想著他哭的跟她一樣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一時又覺得有點好笑,忍不住破涕為笑。

見她笑了,盛潯鬆了一大口氣,把她抱到自己腿上,當小孩子一樣哄抱著,聲色輕柔地跟她講道理,「新羅水道是不好走,可我們要是走從平穀到承陽的水道間去,那暗礁就會少很多。我這段日子一直在跟去過新羅的舵手學,他們很多都平安回來了,這次也會跟著我們一起去一趟。」

他將自己的下巴擱在阿夏的頭發上,緩緩晃著她,「所以不要擔心,我們都是靠海吃飯的,你看上次我們去過海祭,海神會保佑每一艘從他這裡出發的船隻,保佑他們平安回到這裡。」

「更不用說,我還要回來跟你定親,那是我想了許久的事情。我又怎麼會舍得拋下阿夏,留在新羅不回來呢。」

盛潯的聲音裡滿懷憧憬,「等我從新羅回來後,我們兩個一起把隔壁的屋子裝滿好不好?我看過你畫的圖,有些東西我們可以出海去別的城鎮買,到時候等我們成親了,那屋子也裝好了。」

「你說好不好?」

阿夏縮在他的懷裡,悶悶地應聲,「但要你平安地從新羅回來,我才會答應你。」

「怎麼還是不高興,」盛潯渾身解數都快使上了,「要不我也哭一個給你看。」

「才不要,」阿夏抿著嘴,她從袖子裡扌莫索出一枚平安符,牽過盛潯的手放在他的手心。

她說,「既然我不能跟你一起去新羅,就讓平安符帶我去吧。它在佛前聽了許久,它一定能保佑你平安從新羅回來的。」

阿夏半坐起身,將那枚她編了繩的平安符掛在盛潯的脖子上,她跪坐著道:「你可一定要回來。」

盛潯此時真的有點鼻頭發酸,他凝視著這枚平安符,他伸手緊緊握住阿夏,頭擱在她的肩窩上,他很鄭重地說:「會的。」

兩個人這樣抱了許久,外頭的天色一點點變黑,屋子裡的光也一點點被吞沒。

樓底下有人在喚開飯了,各色的聲音嘈雜。

而阿夏卻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她的聲音有點抖,「盛潯,你把頭低下來一點。」

盛潯不明所以,卻還是照做。阿夏的手指頭也顫,在黑夜裡扌莫索著觸到他的臉上,她的手很涼,讓他忍不住握住她的手。

阿夏的動作卻沒停,她很慢很慢地移到他的臉上,而後一點點壓低,直到徹底貼合。

她很生疏,生疏到挨上,便不再動彈,倒是這眼睛一直在眨,睫毛掃在盛潯的臉上,讓他忍不住翻身為主。

阿夏被他這起身的動作嚇了一跳,忍不住想要驚呼,可外麵的廊道上傳來一道腳步聲,並伴隨著呼喊,「阿潯,阿潯,要吃飯了,你人呢?」

她心都快跳出來,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阿夏甚至不敢呼吸,盛潯卻欺而上,挨在她的唇邊輕笑,「別怕,他不知道我們兩個會在這裡。」

那道腳步聲與兩人隻有一門之隔,外頭那人還敲了敲門,「阿潯,阿潯你在嗎?」

可盛潯正忙著堵別人的嘴,哪裡有空應他。

「算了算了,去別處找找。」

不過後來即使腳步聲遠去,阿夏也全然不知。

以至於這之後,她都覺得沒臉見人,且發誓一定不會在盛潯麵前痛哭。

當然那個晚上兩個人也沒下去吃飯,直到後麵,趁著人少點,盛潯帶她從後門離開。

阿夏趴在盛潯的肩背上,他則慢慢背著她往前走,「今晚送你回去後,你可要好好睡覺,別來送我。」

「為什麼?」

「我看到你我就舍不得走了,所以你別來。」

阿夏點點他的肩背,沒說話。

兩個人走在鋪滿月光的小道上,享受此刻的靜,以及接受這兩個多月的離別。

他們的影子合成一道。

盛潯在方家的門前把阿夏放下來,握住她的肩膀,像跟小孩子說話一般,「別不高興,等我出海回來。」

他的叮囑一句接一句。

「要乖乖吃飯。」

「不能哭,實在要哭的話等我回來哭。」

「老實睡覺。」

「我的信很快就會到,阿夏你在窗前掛個小桶,等明日起來,我的信就會出現在那裡。」

他念叨了很久,絮絮叨叨,直到聽見有人聲時,才不得不鬆開阿夏。

而阿夏跟他說的話是,「我會想你的。」

「所以要早點回來。」

「好。」

她看著盛潯在擁抱她後,漸漸離去的身影。

夜裡還是睡不著,她半拉開簾子盯著河麵,其實她知道,海船出海的方向不往這裡。

可阿夏就這樣站在朦朧的光影下,瞧著那寂靜的河水,蜷縮在一起的鴛鴦。

不久後,鴛鴦撲騰著翅膀往前遊,河麵泛起巨大的水波聲,劃船的漿板攪著水麵的波濤。

她手扒著窗台,臉快貼近那窗戶,她看見站在船尾的盛潯。

兩人在這窗欞格子的掩映下相望,甚至都沒說話,就隔著水,隔著窗。

海船劃得很慢,盛潯一直望著這間唯一亮燈的屋子。

這是在離別前最平靜最好的告別。

作者有話說:

又遲到了,本章還是發個紅包。

醬黃瓜和奧灶麵都參考自華夏風物a感謝在2022-08-0820:04:37~2022-08-0923:58:2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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