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清(1 / 2)
蕭鈺又與幾位王公大臣飲了幾杯酒,稍覺有些醺意後,他道了幾句總結的話便先行離開了。
夜色濃濃,手執宮燈的宮人走在前方映照著周圍的草木石磚,那宮燈散發出的昏黃光芒令蕭鈺昏昏欲睡。
他的頭微微歪著,斜靠在步輦的椅背上,閉目暫歇。
有風掃在臉上,拂起鬢邊幾縷碎發,有些癢,但蕭鈺懶得伸手去掃開。
忽然,他聽到了身後侍衛拔開劍鞘的聲音,同時,身下的步輦也停住了。
蕭鈺瞬間睜開眼,掀開的眼皮下是一雙帶著寒意的黑瞳。
一旁的牆頭上站著一身著黑衣的男子,他從牆頭上跳下來,落入眾人眼中。
是祁霄。
蕭鈺斂去寒意,淡聲問:「閣下有何貴乾?」
祁霄笑著走到蕭鈺身旁,道:「有件事情忘記同陛下講了,便趕了上來想要說與陛下聽,請陛下莫怪。」
祁霄個子高,即使蕭鈺此時是坐在步輦上也不會矮蕭鈺太多。
此時,祁霄就那樣站在地上,微微仰頭,望著蕭鈺。
那雙滿是笑意的眼睛令蕭鈺心中有些慌亂。
他不知道祁霄是什麼意思,但他知道,自己並不想跟祁霄再有什麼牽扯。
他自知祁霄想說的話不會是什麼正經話,暗暗嘆了口氣,心想,跟這人說明白了也好。
「落輦。」
「喏。」
宮人們將步輦落下,除去要扶蕭鈺的元寶仍躬身站著,其餘人均跪俯在地上。
蕭鈺在元寶的攙扶下走下步輦,道:「朕與北鴻陛下逛一逛,且不用跟著。」
說完,蕭鈺抬步朝著一旁的小路走,祁霄將宮人手中的宮燈拿過來後追上了蕭鈺。
蕭鈺掃了一眼身旁的祁霄,沒有說話。
祁霄也沒說話,隻執著燈與蕭鈺並排走著,宮燈散出的光芒照亮了腳下的石子。
這是一處小花園,不算明亮,隻有幾盞燈綴在黑幕裡,蟬與蛙的鳴聲頗有節奏地響著。
忽然,一隻墨綠色的青蛙跳到了蕭鈺的衣擺上,蕭鈺一驚啊了一聲,步子也往後退開兩步。
祁霄眼疾手快地俯身將那隻青蛙包進手中,然後移了兩步蹲在花池邊,展開了手。
他邊看著那隻跳走了的青蛙,邊說:「陛下還怕青蛙?」
蕭鈺是怕的,但他覺得自己堂堂一個皇帝,被敵國的皇帝聽去自己怕青蛙豈不是有些丟人?
他回答:「朕隻是被驚到了。」
祁霄點頭,然後將手再次攏成拳頭,邊站起來邊說:「既然不怕——」
他站到蕭鈺對麵,快速地將手放到蕭鈺麵前:「那你瞧瞧唄,放它走它不走,偏要賴在朕手心裡,有趣得很。」
蕭鈺嚇得邊往後退邊推祁霄的肩膀,口中喊道:「江望!」
喊完,蕭鈺怒視著祁霄,隻見那隻攏成拳頭的手已然張開,上麵什麼都沒有。
「逗你的。」
祁霄說著話,將手放了下來。
蕭鈺氣得轉過身要回去,但被祁霄一把拉住了胳膊。
「別走。」
蕭鈺扭過頭看他,不說話。
祁霄的手上稍稍用力,將人拉了過來,說:「我叫祁霄。」
蕭鈺自然知道他叫祁霄,剛剛喊出江望來隻是一時著急脫口而出的。
在蕭鈺心裡,還是江望讓他更熟悉。
見蕭鈺沒說話,祁霄又道:「江望也是我,我十三時去了北境,那時我在軍營裡用的假身份,叫江望,跟那些剛入營的新兵一樣摔練,同吃同住,直到十六歲我殺了布耶格、父皇封我為將時,才在軍中恢復祁霄的身份。」
蕭鈺的目光從祁霄的臉上挪到那隻抓著自己的手上。
他知道,這雙有力的手中布滿老繭,那晚蕭鈺沒有多想,事後蕭鈺有疑惑過,這位富家公子為何手上卻布滿老繭。
現在想來,這些老繭都是習武時留下的。
蕭鈺知道祁霄此人是極為善戰的。
當年,北鴻太子祁霄斬殺境外異族第一勇士布耶格的消息傳遍大江南北,而後,祁霄掃平一處又一處的、不斷侵擾北鴻國境的大小部落。
在他為將的兩年間,主動發動過許多戰爭,同時也抵禦過許多進犯,但無論是攻還是守,他永遠都是勝利的。
不論南北,無數華夏百姓將祁霄奉為戰神,人們信賴他、崇拜他,隻要聽到是太子祁霄領兵,他們便會認為這場戰役一定會贏。
直到兩年前,天祚帝病逝,祁霄褪去盔甲換上龍袍,成了北鴻的陛下。
這兩年,祁霄再沒去打過仗。
但,即使他久坐燕京,邊境也是無人敢犯的。
如今聽來,祁霄竟然是十三就去了軍營。
同樣是太子,祁霄十三時在軍營磨練,而自己隻是坐在宮裡讀那些聖賢書。
蕭鈺不禁對祁霄起了三分敬佩。
他展開了皺起的眉頭,視線看向祁霄的雙眼,道:「剛剛口誤,閣下莫往心裡去。」
「莫往心裡去?」
祁霄重復了一遍後冷冷地哼笑一聲,又問:「安清和又是什麼?我隻知道你父後姓安。」
蕭鈺不欲騙他,便回答:「是朕的字。」
聞言,祁霄笑開了。
他說:「陛下的字?清和。」
聽到這人喚自己的字,蕭鈺麵上一紅,將手臂從這人手中掙出來,說:「若再無旁的事,還請閣下早些去歇息罷。」
「有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