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第 183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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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將軍,不可再追了,前邊就是北陵城了。」身邊的小將勸阻道。

隆良驥何嘗不知,但他們隆氏身為烏澤聖的母族,政治上天然就是擁簇對方的,看著烏澤聖渾身是血,生死不明的情況下怎能忍下這口氣。

「晏軍多數在澤化城的北城門。」隆良驥掙紮半響,悶著聲說,他餘光瞥見已經在命令軍隊掉頭的小將,到底沒阻攔。

「可城內隻需有倍數於我軍的晏軍就足以將我等殲滅,還是撤了吧。」小將語氣透著無奈,三千多人的隊伍在石碑旁躊躇不前。

隆良驥咬了咬牙,怎麼都咽不下這口氣。

他死死地盯著漸行漸遠的晏軍,從近千人中鎖定了回首望來的那張恍若仙人的俊容,在人群中都惹眼得很,哪裡不知就是這混賬東西算計了王爺,冒著這麼大的風險追上來,難不成就望而卻步?

繼續追上去已經不可能,這是在拿汝國三千五百精銳開玩笑,而烏澤聖倘若能救活也絕不願失了自己這位助力。

隆良驥權衡利弊後,想也不想就抽出身後的長弓和箭矢,月色下銀芒閃爍的箭矢赫然對準著陸知杭的月匈口。

「這一箭中不了。」小將暗自估算著,搖了搖頭打算跟著眾多精銳回到澤化城中。

隆良驥目如鷹隼,竟是從未有這般看得清楚的時候,他手臂肌肉臌脹,用出了十分的勁在長弓上,為的就是射出這奮力一箭,憤恨的聲音恍若九幽鎖門的厲鬼:「至少……得殺了你!」

咻——

長弓上做工精良的弦在箭射出去的頃刻間繃斷,那枚懷揣著殺意的箭矢順著風勢而去,在長空中響徹一聲爭鳴,穿過身披鎧甲的千軍,在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情況下徑直往前方射去。

箭矢目標明確地迸發,周身攜帶無數勁風掠過無數人的身旁,他們回首跟著那枚冷箭的軌跡望去,竟直指陸知杭的心口!

「你給烏澤聖下的是什麼毒?」雲祈策馬往北陵城而去,耳邊風聲呼哨,眼看著就要脫困,隨口問起。

陸知杭回頭朝停下的汝軍看去,調笑道:「我日日被關著,上哪去弄晏國不外傳的迷藥,自然是路邊搓來的泥灰。」

聞言,雲祈沒忍住輕笑出聲,不由得為陸知杭戲弄烏澤聖的行為感到好笑,他攥緊手裡的韁繩才忍住了想與身後人親昵的沖動,隻覺得心上人做點什麼事都叫他覺得討喜得緊。

「可惜我帶著的那批酒精在澤化城帶不走,陛下的旨意想必你們也收到了,等我們休整好了,邊關的將士就不用再受傷口潰爛而死的苦了。」陸知杭望向前方大開的城門,溫聲道。

雲祈聽出他話語中的惋惜,唇邊掀起淡淡的弧度,撫慰道:「李太醫等人包括其馬車上的酒精盡都完好無損地在北陵城中。」

「當真?!」陸知杭乍一聽聞雲祈嘴裡說出的喜訊,向來溫潤內斂的神情不由得笑逐顏開,摟著對方的力道緊了幾分,正想與雲祈規劃日後幾位太醫的排兵布陣,身後就猛地傳來細微的破空聲。

那勁風來得猝不及防,以至於陸知杭眼角眉梢的笑意還沒淡下去,月匈口就感到一陣碎裂內髒般的劇烈疼痛。

「哼……」陸知杭的瞳孔在剎那間緊縮,下意識捂住濕潤的月匈膛,喉中一股猩紅就控製不住地吐在了雲祈的肩頭,殷紅色的錦袍與血色混雜,乍看之下難辯虛實。

「郡王殿下!」

千軍萬馬中,不知是哪處的晏兵驚恐地高喊一聲,引來在場眾人的注意,齊齊往整個後背都染了血的陸知杭望去。

雪白駿馬載著紅衣似火與一襲玄色甲胄的俊逸青年穿過朱紅色的城門,身後是或緘默或惶恐的晏軍,仿佛一道城門阻隔了雙方的世界。

陸知杭疼得忍不住想蜷縮起身子,額間沁出細密的冷汗,呼吸困難之餘鋪天蓋地的窒息感壓下來,他囁了囁唇想與雲祈說些什麼,可一股陌生的疲倦感湧上四肢百骸,竭盡全力也隻從嘴角溢出幾縷血絲。

「承…修…」陸知杭細微的聲音顫抖著吐出幾個字,伸手想緊緊地抓著雲祈的手臂,卻怎麼也抓不住,反而無情地垂下,縱使再怎麼想抓住也回天乏術。那股瀕臨死亡的感覺一如當初在醫院猝死,讓人平添恐慌。

心上人的不對勁在第一時間就被雲祈察覺,他嗅著驟然濃鬱的血腥味,還未轉身細看,陸知杭的頭就重重地垂在了他的肩上,奔波時淩亂的青絲在微風輕拂下撓著雲祈的脖頸。

他呼吸一滯,剛回頭就看到在馬背上的陸知杭身形不穩,搖搖欲墜,涼了半截的手趕忙將人抱住,挽回了墜地而頭破血流的局麵,雲祈將人小心翼翼地從馬匹上接了下來,在瞥見那鮮血時直接失了分寸,聲嘶力竭地喊道:「太醫!太醫呢!」

耳畔屬於雲祈的悲嗆嗓音不斷盤旋,陸知杭費力睜開眼,想咽下嘴裡溢滿的鮮血,可身體留給他的唯有無盡的痛苦,月匈口的異物像是要搗碎心髒般,他幾乎是竭盡所能方才呢喃一聲:「承修,沒事…」

他兩世為人,怎麼都有點氣運在身上,就這樣死於亂箭中,未免太過寒磣。陸知杭苦中作樂地想著。

隻是雲祈聽到這話時,鼻尖的酸澀湧上心頭,他顫抖著手沾了沾陸知杭月匈膛上不斷滲出的血色,而懷中人奄奄一息,傷勢之重是他從未見識過的。

那一刻的痛苦無法言喻。

因久別重逢歡愉的心在此時疼得猶如揪成一團,雲祈死命捂住不斷流淌的血液,身體的知覺竟從未像今日這般麻木,看著那血色從傷口處染上他的指尖,深深地刺痛了雲祈的眼,小聲地哽咽道:「知杭,不疼…等太醫來了,就好了…」

「好不容易才相聚,我…咳咳…我還有好些話與你說。」陸知杭眼瞼半垂,抵不住渾身的冰冷,斷斷續續想與雲祈訴說這幾個月刻骨銘心的思念,隻是這話還未說完就嘔出了幾口鮮血。

呼吸混雜著血味,像是有無形的東西阻隔著一般,陸知杭神色轉瞬間變得猙獰痛苦,看得雲祈仿佛被刀一下下剜心,他眼眶微紅,壓抑住內心幾欲癲狂的暴戾,十指扣著陸知杭的手止不住地顫抖,努力揚起溫柔的笑,艱澀道:「等傷勢痊愈了再說,好不好?」

「……」

陸知杭想開口應下,隻是眼皮實在沉重得厲害,心髒致命的疼痛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他的身心,恍惚間似乎有道聲音在蠱惑著自己,隻要睡著,這些人世間的貪嗔愛恨通通與他無關。

那種飄忽的感覺讓人捉扌莫不透,陸知杭朦朧間看著雲祈臉上比哭還要難看的笑,身上的虛汗不間斷地冒出,他的呼吸逐漸微弱,腦中無數念頭閃過。

他是想來邊關替雲祈援助雲祈的,隻是出師不利被汝國擒了去,可如今非但半點忙幫不上,怎還讓他心心念念著的承修傷心了呢?

陸知杭往日明淨的眼睛黯淡無光,呆愣愣地望著雲祈,他不想睡過去,身體瀕危的信息無不在告知他,這一睡極有可能就醒不過來了。

誠然初來乍到時心裡沒什麼依靠,可如今陸知杭有了永遠割舍不下的眷戀,又哪裡能讓雲祈獨自一人在世上,萬一……萬一……

念頭到此就斷了,陸知杭凝望著視線裡的人緩緩消散,世界僅剩下一片灰暗,四肢無力地垂下,沉重的痛苦在這一刻總算盪然無存。

雲祈眼睜睜看著懷中的人眼皮漸漸闔上,卻無力阻止,他咬緊牙關忍住眼眶裡的熱意,仰首回顧四周,想找找能挽救陸知杭的人,在朱紅城門關上的最後瞬間,視線觸及到了手持長弓,隨著汝軍一同退去的隆良驥。

是他!

隻一眼,雲祈就確定了此生誓死要追殺的人,他攥緊手心不顧滲出的血,周身生起滔天的殺意,眼底暴戾偏執的恨意恍惚刻在心頭,猶如飽受冤屈的厲鬼,竟讓百米外的人無端瑟縮了一下,似有所感般脊背發涼。

「本王……定要將你親手射殺!」雲祈眼底泛起的殺意濃鬱得幾欲滴出,恨不得將其製成人彘,百般折辱,瘋狂的念頭不斷在叫囂著,險些吞噬人性,待到看到向這裡奔襲而來的太醫時才像是看見了救命稻草般擁有了一絲理智。

僥幸撿回性命的萬太醫之流還沒徹底鬆口氣,就又發現陸知杭中了箭,生死未卜,匆匆接過士兵遞上來的醫藥箱,跪在那片流了不少鮮血的青石板上,幾個須發皆白的人抖著胡子開始為其診治。

「救活他。」低沉喑啞的聲音猶如化不開的寒冰般,不加掩飾地帶著威脅幽幽傳來,在幾位太醫的頭頂添上一筆陰影。

「遵命。」石太醫神情凝重地替陸知杭壓製住還在往外滲血的傷口,枯瘦的老手按著血管,看著那支幾乎將人洞穿的冷箭,直直地倒吸了口涼氣。

「可有烈酒?」萬太醫把脈的手收回,視線在微弱的脈搏與傷口來回,愁著眉頭問道。

要是在他們知曉酒精這等神物之前,必然是要用熱水等物消毒,可現在既然有了更好的替代品,自然要用,萬太醫尚不知與他們分道揚鑣的其餘人都被救回了北陵城,隻敢要些烈酒來。

雲祈死死地盯著已經凝固的血跡,微紅的眼眸浸滿偏執與瘋狂,好似下一秒聽聞噩耗就再控製不住殺意般,他上挑的丹鳳眼自始至終沒有離開過陸知杭,淡漠低沉的聲音吩咐道:「去取酒精來。」

聽到城中竟還有酒精,萬太醫的眸光頓時大亮,他朝城內匆匆攜著酒精的同僚望去,顧及陸知杭現在生死未卜,便把到嘴的話咽了下去。

幾個人在雲祈極具壓迫力的審視下,戰戰兢兢地止血包紮,進行著緊急處理,深怕身後的人一個不滿意就將他們全數送去給北陵郡王陪葬。

「這枚箭矢頗為奇異……傷口最好得縫合。」石太醫替陸知杭將身上的冷汗一一擦拭,見他臉色比起之前不僅沒有絲毫緩和,反倒越來越慘白,心不由得也沉到了穀底。

他們這般盡心盡力不僅是迫於雲祈的壓力,是由於陸知杭毫不吝嗇對他們傳道受業解惑,更因為對方自顧不暇時還想把他們這些無足輕重的人從火坑中救出,這樣一位高風亮節、光風霽月的奇才就這麼死了,豈不叫他後半生悔恨。

「你們會?」雲祈垂下眼眸,沙啞的聲音像是在克製著內心接近崩潰的理智,每一秒的煎熬都叫他痛苦萬分。

「郡王殿下在彧陰城時教過,萬太醫學得好些。」石太醫繼續擦著冷汗,如實回道。

「可。」

有了雲祈的點頭,這縫針一事自然就繼續下去了,雪白的布條被細致地纏在傷口上,石太醫左右看著圍起的屏風,卻有些心不在焉。

他遲疑地端詳著一動不動的陸知杭,咬了咬牙還是決心去碰了碰對方的指尖,意料之中的冰冷,視線與縫針的萬太醫相撞,卻看到對方眼底的惶恐。

「郡王何時醒來?」雲祈見傷口都包紮好了,而陸知杭的氣色卻差到了極點,瞳孔不由得沉了下來。

「這……」偌大的北陵城門內鴉雀無聲。

瞥見雲祈無情的眼眸掩藏著遏製不住的陰戾,萬太醫臉色灰敗,在旁人的催促下,布滿褶皺的手向陸知杭的鼻息探去。

在置於鼻下時猛地一抖,他不信邪地湊近幾分,卻怎麼也感受不到原本該有的氣息,萬太醫驚恐地與身邊同僚對視一眼,渾濁的雙眼湧上些許濕潤,仰起頭看上居高臨下俯視著他們的雲祈。

常有人言及宸王殿下俊美無儔,猶如九天仙人,可萬太醫在與他視線相觸時隻看到了那雙黑沉沉的眼眸裡藏著死寂的殺意,救不活陸知杭,死的就是他們,這個念頭清清楚楚地烙印在他們心上。

「郡王殿下……沒有氣息了。」圍在旁的太醫們在說完這句話時,齊齊俯身叩頭,悲嗆的哭聲在千軍中回盪,陡然彌漫起低落悲痛之情。

「不可能!」雲祈的心有剎那的刺疼,他下意識反駁,蒼白的臉上透著慍怒,提起佩劍就想把這說著不吉利話的太醫斬首示眾,可劍刃臨頭頭了又遲遲落不下去。

這是陸知杭舍生忘死救回來的人。

雲祈無措地皺了皺眉,看著那安靜躺在青石板上『酣睡』的人,分明是不信萬太醫的話,可心裡無端蔓延的苦澀,隻因這些太醫絕無那個欺瞞自己的膽子。

半響,雲祈如夢初醒般將那柄跟隨多年的殷紅色佩劍丟棄在旁,渾然沒有平日裡的從容,急急忙忙跪在了陸知杭身邊,白皙的指尖探著鼻息,確認真的沒有氣體呼出時隻覺得心涼了半截。

「他怎會死呢?他不會死的。」雲祈漆黑的瞳孔血色閃過,欺霜賽雪的臉上滿是偏執,分明不信太醫宣布的死訊,被他目光掠過之人皆是害怕地後撤幾步。

雲祈不管不顧地渾身顫抖著向陸知杭靠近,不假思索地俯下身觸碰著冰冷的唇瓣,仰起對方的下頜緩緩度氣,像是非要那無聲無息的人有了體溫才滿意。

因著屏風的阻隔,目睹雲祈這驚人之舉的唯有幾位太醫,他們錯愕地望向俯身度氣的宸王殿下,直接雙膝發軟地跪了下來。

眾太醫的反應,雲祈恍若未聞,他接近破碎的世界裡唯有那躺著沉睡的人,隻有他才能讓那痛得喘不過氣的心有一絲餘溫。

雲祈在觸碰到那冰涼的唇瓣時,冥冥之中似乎有種莫名的熟悉感,曾幾何時好像有人也做過這樣的事。

那瞬間閃過的悲傷被他拋之腦後,取而代之的是鍥而不舍地不斷度氣,隻是無論他再怎麼努力,鼻息就是沒有一絲屬於陸知杭的呼吸,莫大的無力感湧上心頭。

雲祈跪在陸知杭的身前,撫扌莫著那一點點消失溫度的肌膚,還有那探不到半點的氣息,才恍惚著明白了。

他真的死了。

這個認知讓雲祈接受不能,他身形站立不穩地踉蹌幾下,四肢百骸的力氣在頃刻間盪然無存,本就蒼白的臉色愈發病態,說不出是怎樣的悲慟,雲祈隻覺得喉間突然一陣鐵鏽味,猛然噴出一口鮮血。

天旋地轉間,意識逐漸模糊。

「王爺!」無數道擔憂的叫喊聲紛紛在耳邊響起。

那一刻,雲祈不知道自己主動請纓到邊關到底為了什麼?無邊的荒涼寂寥充斥著四肢百骸,昔日渴望的權勢地位變得無足輕重,唯有陸知杭的音容笑貌揮之不去。

他……隻想就這麼長眠下去,沒有生與死,沒有陰與陽,就這麼與他的知杭永不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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