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2）
臨行前，葉韶音找花逸舟討了一兜子藥。
眼下要帶李磊去楚國王都，怎麼都要二十來日，這麼一折騰，他小命不知還能不能保住。
尋常毛病，藥王穀大概不會這麼慷慨，但傀儡術頗為罕見，花逸舟有興趣拿李磊試藥。
末了，他丟來張紙條，「給你寫清楚了，記得每日傳音記錄他的情況。」
「是，晚輩一定每日傳音。」葉韶音恭敬行禮，從包裡取出一大把低階草藥，「因果相循，還望花前輩不要嫌棄。」
花逸舟掃了眼，發現裡麵竟混了幾株不易察覺的珍貴藥植。
他含笑接下，「小丫頭倒是會討人喜歡。」後瞟了眼，立在一旁的冷麵尊佛，像觸了黴頭，撇撇嘴：「那我先走了，有緣再見。」
話音剛落，他身影一盪，消失在沙海之中。
「花前輩人真是不錯。」葉韶音將藥袋與醫囑收好。
晏無蓁沒搭話，盯著形如枯槁的李磊看了片刻，問：「你打算如何。」
「救他，然後問清楚邪祟的來龍去脈。」葉韶音輕快說著，試圖將李磊扛起來。
她剛伸手，不想晏無蓁先一步把人拉起，背在身後。
「我來。」
葉韶音驚訝之餘，感謝道：「那就有勞前輩了。」
她沒期待從他嘴裡聽見回答，繼續說：「從這去去楚國王都，怎麼都要二十天……」
倏然，她身子一斜，眼前錯入個高大身影。一臉懵逼的葉韶音被突然拉去晏無蓁身後。她探出腦瓜，看到對麵的陸子瀟。
晏無蓁似乎對陸子瀟很有敵意。
陸子瀟尷尬一笑，視線從葉霜處收回，「晏道友這就要走了麼？大家說去附近城池小聚……」
「不必。」
晏無蓁語氣透著冷淡。
陸子瀟自覺心虛，思索片刻，從懷裡取出一小包東西，散著清淡的藥香：「道友應該能用的上。」
「陸道友身為天珩宗掌事，既辦完事，理應早回宗門。」晏無蓁字正腔圓，刻意強調最後幾字，旋即背著李磊，拉上依舊發懵的「葉霜」疾步離開。
一時間，葉韶音與陸子瀟，都有種晏塵瀾在場的錯覺。
這讓她不禁猶豫，還要不要帶這位高仿版的「晏塵瀾」回青鸞。
到時候天天在眼前晃，這得多心煩？
葉韶音任由他拉著，走到四下無人之地，聽他問：「楚國王都？」
「是。」
話音剛落，一陣狂風忽而湧起，葉韶音隻覺五髒六腑都移了位般，身體被一隻無形的手猛地拽向地下。
再睜眼，偌大的城池就在不遠處。
主路熙熙攘攘，充滿著凡世的煙火氣息。
「這是……」葉韶音吐乾淨嘴巴裡的黃沙，緩緩讀出城池上的字，「萬安城。」
萬安城是楚國主城之一，離王都不過五日路程，離木魅洞府卻相隔千裡。
晏無蓁剛剛帶她和李磊瞬間穿梭？
哦對，他是劫仙境，能化天地為方寸。
可，為什麼不直接去王都呢？
葉韶音問出心中所惑，聽他淡聲答，「沒去過。」
原來這能力還受認知限製。
跟傳送陣差不多嘛。
「今夜找輛馬車，啟程去王都。」
晏塵瀾片刻不耽誤，背著李磊走上大路。
「前輩，不必著急。」葉韶音疾步追上，「去王都是為了解決一件舊事，眼下時機未到，還需多等幾日。」
她瞧出他在趕時間，沒全盤托出。
總不能告訴他，木魅被你打殘了，還得休整幾日，才能去把木魅根取回來吧。
況且她也需要時間，多了解他一些，最好能找到讓他心甘情願加入青鸞的切入點。
「前輩，我們先進城找個落腳的地方，至於其他的，明日再安排也不遲。」
晏塵瀾沒有追問那時機是什麼，想來，應與木魅根有關。
葉霜機敏狡猾，若她不想說，問來也是謊言。
他雖著急，但不差這幾日，正好借機了解青鸞暗中謀劃。
木魅根他雖不求，卻也不會讓青鸞輕易得到此物。
進城後，告示前圍了一大群人。葉霜從人群裡鑽出，嘀咕了句「附近有山賊」後，又跑遠了。
鬧市車水馬龍。
他放緩步腳，跟在一邊的姑娘勾著唇角，嘰嘰喳喳像隻雀兒，一會兒在前麵領路，一會兒又從身後人群鑽出，不曾片刻安分。
晏塵瀾沉默，保持勻速步調，不受她影響。
葉霜似乎對萬安城很熟，在主街上沒走多久，就買了一堆零食，嘴上還念叨著遠處尚未走到的鋪子。
這些小販，他也不陌生。
當初被困無妄城，霜霜帶他靈體來過幾次萬安城。隻是那時，他在追查邪祟，鮮少同她逛街。
霜霜應該是喜歡這裡的。
木屋裡還留存著許多小物件，應該是她從這些地方帶回去的。她每次買許多零碎的小物件兒和吃食，把木屋塞得五顏六色，滿滿當當。
隱約記得，她還會拿出一樣，同他講聽來的趣事。
她對什麼都充滿著好奇，凡世的一朵花，甚至一場雪，都能讓她興奮好一陣子。
他那時想，兩人眼中所見的景色為何不是一個模樣。
晏塵瀾不能理解。
等他試圖去理解時，霜霜已經不在了。
幾百年前，他執著於重生之術時，獨自來過幾次萬安城。
走過她曾走過的街道，欣賞她曾欣賞過的風景，品嘗她品嘗過的美食，卻獨獨尋不到記憶中的那抹身影。
『晏塵瀾，你找不回來的。』
心魔尖銳的聲音倏然出現，久久不散。
「前輩？」
葉韶音叼著串糖葫蘆，回首見晏無蓁雙目渾濁，駐足不前，像是個迷失在繁華都市中的旅人。
幾次揮手喚他都不能讓他回神。沒了辦法，她走過去，直接把手上另一串糖葫蘆送到他唇邊。
「前輩，這串給你。」
一絲甜意，讓晏塵瀾頓時從思緒中抽離。
他下意識地向後退了半步，眼前的身影恰巧與記憶中碎片重疊。
瞳孔猝然一震。
霜霜抬首，笑靨如花。
『晏塵瀾，你嘗嘗，這個叫糖葫蘆，很好吃的』
靈府忽而翻湧如潮，心口一直被強壓的魔氣，也幾乎要破口而出。
「抱歉，前輩，我看你一直走神兒……」葉韶音沒留意他的不對勁，她正自責腦子抽了，竟對這種克己守禮的人，做出這麼冒犯的事。
他一定會很反感吧。
要怎麼補救？
正想著，一陣劈裡啪啦的電流聲，從對方身上傳出，伴隨著一股股青紫薄煙騰空而起。
見過一次這盛大的自虐景象，故而這次淡定許多，她沒有躲，反而上前一步穩穩將他扶住。
下一刻，她聞到了夾在在冷香中的鐵鏽味兒。
晏無蓁受傷了。
晏塵瀾接受了「葉霜」想要幫忙的提議。
裝潢奢靡的客房裡，他半倚在床頭，暗中注視著眼前忙來忙去的人影。
葉韶音剛剛粗略檢查過他的情況。
問題不算嚴重。
一道正在發作的蝕骨咒，幾百張誅邪符篆留下的電擊痕跡。
沒有一處傷，是同木魅打鬥時留下的。
葉韶音準備完畢，取出一件精巧的法器，形若刀片，薄而鋒利。
「前輩，我來為你除去咒術吧。」
「那就勞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