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 / 2)
「不用你道歉。」
許子深努力壓住自己的情緒,平靜地接話,「就是要再等一會兒才能走,可能還要做個全身檢查,好確定一下你有沒有其他的問題。」
他能看出來聞韶不想繼續那個話題,也絕不會承認,乾脆不再追問,以免刺激到他的情緒。
「你再休息會吧。」
門被關上。
聞韶在空盪的單人病房靜了會,最終對著空氣輕輕說,「對不起。」
他打開手機,看了一眼熱搜。
微博上風平浪靜,歌舞升平。
幸虧許子深之前沒有大肆宣傳他復出的消息,否則他恐怕要再被記上一筆臨場變卦耍大牌的黑料。
聞韶劃了三兩下後,鎖上了手機,躺在床頭,自嘲地笑了一聲。
他自己都有點看不起自己。
明明過去這麼久了,還不能從那團陰影中走出來。
辜負翹首以盼的粉絲,辜負忙前忙後的工作人員,也辜負……許子深。
唯獨稱了那些看他笑話的人的心意。
在他消失的那兩年裡,許多人認為他是曇花一現,流星隕落。
還有人造謠說,一般明星這麼久不露麵都是出事了,他聞韶不會吸了什麼不該吸的進去蹲了幾個月不能露麵吧?難怪他有時精神狀態看著是挺不穩定的。
這個謠言曾猖獗一時,後來被聞韶自己開了個直播辟謠。
但在那個直播裡,他依舊沒有解釋這段時間為什麼消失,隻有幾個借口反反復復。
在寫了。
狀態不太滿意。
期待下次會和大家見麵。
這麼拙劣的借口,他自己都不信,他的粉絲卻始終相信他會回來。
在這次他和星燦解約後,粉絲更是將他這兩年的沉寂全部視作了星燦打壓,和他本人沒有半點關係。
怎麼會沒有呢。
聞韶低笑了一聲,想。
星燦或許扮演了助燃劑的角色,但那根引線始終握在他自己手裡。
兩年前,聞薇查出來了心髒病。
心髒供體難尋,所以醫生建議先采取保守治療的方式。
作為單親家庭長大的聞韶來說,母親就是自己親情關係的全部,是自己唯一的家人。
突遭打擊的他整日渾渾噩噩,又不想拿這件事打擾忙學業的許子深,隻能自己消化咀嚼負麵情緒。
此時是六月底,正逢他生日。
聞韶收到了很多粉絲的生日信件。
他向來不收禮物隻收信,隻是以往他比較忙,這種信件都會有助理篩選完再選出幾封寫的最好的給他。
今年他狀態不好,工作也推了點,於是決定趁空閒的時間自己看。
有耐心寫信的通常是女孩子,所以大部分信件字跡雋秀,誠摯動人。
聞韶的心情略微被撫平一些,展開下一封。
這封信非常厚,聞韶扌莫到的時候就帶了一些疑惑,展開發現裡麵沒有信件,隻是塞滿了滿滿一疊照片。
照片拍的不太好,很糊,沒有任何拍攝技巧,看得出應該是寄信人自己拍的。
聞韶辨別了一下,是每一場他的公開演出,背麵用日期編了號,而正麵則寫滿了各種難以入目的下流葷話。
全都是對他的意淫和羞辱。
聞韶盯著看了一會兒,才發現在燈光下麵隱約能看出,照片上有液體乾涸的痕跡。
他反應了一秒那是什麼,差點吐了。
最後那張照片,他最新的618演出。
而他照片上的臉上被寫著,我在下一場等你。
聞韶被惡心得頭皮發麻,全部轉交給了陳實。
陳實雖然吃了一驚,但還是安慰他說:「這種極端粉絲確實會存在,但你作為明星應該有所覺悟,如果連這都接受不了還怎麼在娛樂圈裡生存。」
聞韶非常堅決地搖頭,語氣裡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我不接受,這已經違法了,在我下一場演出的時候,你們最好要替我找到他,然後將他送去公安局。」
「這怎麼可能找得出?」
陳實想都沒想就否決了,「工程量太大了。」
「再說了,這些粉絲隻是意淫而已,又不會影響你的實際生活,你這就接受不了了怎麼行呢?抓了一個那還有下一個呢。」
聞韶看著他,聲音忍不住發抖起來:「還有下一個?」
到底還有多少人躲在人群裡窺視他。
在他自以為和自己最愛的音樂靈肉合一的時候,有人卻從他酣暢淋漓的表演狀態中窺出了其他的東西。
陳實拍拍他:「別想這些了,晚上還有個活動要參加呢。」
聞韶疲憊地點點頭。
而等到晚上準備去參加所謂活動的時候,聞韶卻感覺有點不對。
他向來不怎麼關注自己的行程,總是聽陳實安排一切,他說今晚是一個小型的表演,稍微唱個兩三首歌,他也就信了。
但等到了現場,聞韶打量了一下四周。
——這分明是一個KTV!
聞韶臉色瞬間冷下來:「這次是什麼活動?」
「哎呀,很簡單的。」
「今天很多業內人士都在,每一個都是我們星燦的重點合作方,你就唱兩首歌,讓他們看看你的水平,如果他們欣賞你的能力,那今後就有的是源源不斷的資源和機會。」
陳實笑著說,「就當幫哥一個忙,給個麵子?」
聞韶聽出那並不是什麼正經活動。
但在娛樂圈浸了兩年,他多少也懂點人情世故,不再是當初那個一杯紅酒澆人頭的聞韶了。
這種人脈資源局,他唱一首或許就能給自己爭取來更多的資源。
隻要他還在娛樂圈立足,攢人脈對他來說就有必要。
「行吧。」
聞韶勉強點了頭。
陳實帶他來了一個豪華包間。
前麵的女歌手剛剛唱完,神色窘迫地坐在一邊,聽著坐在中間的那幾個男人點評:「不行不行,聲線雖然還不錯,但就是唱不出那種味兒。」
「就是,好聽是好聽,沒有感覺。」
那個女歌手就聽著這幫完全不懂音樂的人對她品頭論足,麵上卻還要掛著笑。
聞韶進去的時候,幾個人都喲了一聲:「大明星來了啊,真是稀客。」
陳實推他和他們打招呼,聞韶麵無表情地報了自己名字算是自我介紹。
「聞韶嘛,我知道。」
中間的那個男人也不惱,隻點頭笑著說,「我聽說你脾氣很傲,從來不愛私下出來聚聚,怎麼,今天我們算是挺有麵子?」
周圍人都轟地一聲笑開,陳實也跟著笑:「那必須得給各位老板麵子啊,來,你們想聽什麼,他都會唱。」
聞韶麵無表情地坐到演唱台上,握住麥,聽著陳實的話,一瞬間覺得自己像古代被逼著賣笑賣唱的歌妓。
包間很大,頂上的燈光也亮,和舞台上的鎂光燈有些類似。
而下麵坐著的人卻不是真心實意來聽他唱歌的,甚至打量他的目光讓他一下子聯想到了今天收到的那些照片和語句。
同樣的窺探感。
同樣的不在乎音樂,隻在乎他的臉和身體。
同樣的令人惡心。
聞韶硬著聲音問:「想聽什麼?」
「都行都行。」
「唱你擅長的就好。」
「我們大明星這嗓子,唱什麼都好聽。」
聞韶沒有唱自己的歌。
把自己的歌帶到這種場合,簡直是對音樂的褻瀆。
他點了一首伴奏,然後麵無表情地唱完了這首三歲小孩都會唱的兒歌,硬生生把對麵的臉都給唱綠了,隨後直接頭也不回地走出包間。
陳實在心裡罵了一句髒話,連忙賠罪道:「小孩子不懂事,我去和他說說。」
進娛樂圈這麼多年了,聞韶怎麼還是這個狗脾氣,真是不識好歹。
要不是這局裡有人點名要聞韶來,他才懶得把這個就會自找麻煩的祖宗給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