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銅雀台(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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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今天直播就到這裡,暫時下了。」

彈幕吵吵鬧鬧,裴椋卻淡定的置身事外。

而那頭葉拆因為受到了裴椋的啟發,還順帶收集材料倒騰了一下燈籠,張公子乍一下在地方看見人就愣了下,看見他做的動作更莫名其妙了,「葉哥,你擱在這裡搞什麼?」

「把自己乾的事湊夠九十九項,我覺得我現在就差個因為燈籠破壞市容被罰款了!」

葉拆冷靜道,很有雄心壯誌。

當然,成果顯然是失敗的。而且當天晚上他的燈籠就無了。

葉拆就奇了怪了,翻遍家裡找燈籠,「不是,我燈籠怎麼沒了?到時候我的燈籠罰款不是也跟著泡湯。」

「什麼燈籠罰款?」葉父愣了下,仔細想了想,「哦,你說掛樓上的那條破布?」

葉拆表情險些沒維持住,差點咬到嘴角,「……破布?」

「對啊!我還說那塊破布怎麼這麼醜呢?我剛剛就給扔了。」葉父淡定的繼續倒茶,剩下葉拆站在那裡表情碎裂。

-

下完直播裴椋還是沒選擇把那一條遊龍給掛出去,她怕這回舉報信息不是影響市容而是阻礙交通,所以乾脆重新搞了一個普通的機械燈。

裴椋第二天大早起來確認了眼通訊,沒有再收到舉報的消息,燈籠在外麵掛了一天,看起來機械燈應該是沒太大問題了。

而開啟直播照例回到每日一問上——

【今天直播什麼?】

裴椋聲音頓了頓把碗筷放下去,塑料袋揉了兩團扔進腳下的垃圾桶,才重新伸直背抬起眼來看向彈幕。

她碰了碰鼻尖,伸手按著半張臉,若有所思道,「今天直播的題材暫時沒有想法,不過最近手的過敏症狀好了不少,之前試了試塗料問題已經沒有之前嚴重了。」也能算是一定程度上的脫敏。

裴椋聲音微微低了些,清瘦修長的指節抓著毛巾按手背上。

潛台詞當然是打算回頭繼續挑戰一下潮州木雕了。

不過她的確是對木雕的構思準備更多,真要她暫時搞其他的,工具也提供不少。

【過敏程度減輕,那就還是金漆木雕嗎?可以倒是可以,我也不在意看的什麼題材,就是擔心大佬的手能撐住嗎?】

【上回過敏的慘狀過於叫人窒息了,這回要不還是先休息一下再說吧,就算為了直播也沒必要頂著這種過敏症狀上啊。】

【靠!金漆木雕的確是復雜工序。】

裴椋挽起袖子,聲音頓了頓不確定道,「還好吧,大漆也就是最開始過敏症狀會比較嚴重……適應之後好一些。」

也就考驗一個耐受程度了。

裴椋這麼說了,彈幕雖然紛紛建議換別的但也不能再說什麼,反正,大不了做一下準備迎接主播因為過敏休息兩天停播的準備?

彈幕:「……」

不知道為什麼,我粉的主播總是喜歡作死挑戰自我。

「大佬真是——」

張公子抱著酒瓶坐在位置上,看著直播屏幕忍不住感嘆道:「敢於挑戰自我?」

反正叫他來搞這麼一個過敏,張公子自問自己是肯定做不到的。

「廢話,你懂個屁,大佬這叫做為了復刻非遺而嘔心瀝血,這是敢於犧牲敢於奉獻精神!」

葉拆恨鐵不成鋼的拍了他一掌。

「但敢於奉獻總沒必要這樣拿自己做犧牲吧?」張公子往後一仰,生無可戀道。

「所以才不是說你的精神無法與大佬等同嗎?」葉拆嘴角一抽,但說到中途也頓了頓,聲音在喉嚨裡卡殼了一下。他可沒忘記裴椋上一回手臂過敏起來的慘狀,這一回別是也這樣吧——

這樣想著,他的手跟著點上打賞鍵。

【「天才第一帥」搭上了一個火箭!】

不能夠用什麼行動表示支持,隻能在精神方麵鼓勵一下了。

「感謝火箭。」裴椋感謝了一聲,開始換刻刀。

開始拿了木料一點點從邊角開始向內深挖一點點刻入。

整個木雕被刻出細胚,開始成型,裴椋咬了一管營養液緩解了一下喉嚨裡長期不進水的疼痛,換了又一把刻刀。

勻稱瘦長的手指關節抓著刀柄,從內裡刻入。

所有的步驟都已經銘記於心,構圖幾乎下一秒就能從閉眼的腦海裡浮現出來。

裴椋呼吸很淺,帶著微微潮濕的鼻音,聲音沙啞,「今天的雕刻可能算作一個基礎版示範。」

整個木雕開始在筆下成型。

細胚還在繼續深入,原本的形狀已經初見雛形,可惜還是看不出個啥子,彈幕隻能憑空腦補猜測。

【這形狀,我猜一個八爪魚!】

【去你的八爪魚,非遺木雕什麼時候有這種離譜題材了?憑腦袋想一想也知道不是好嗎?我壓一個龍爪!】

【壓龍爪那個別說了,你也離譜,誰刻木雕刻一龍爪的?】

彈幕演變方向越來越歪,徹底倒向一邊不回頭。

裴椋倒是沒太在意這一方麵。

無疑她刻這麼一個木雕必然是由自己的目標和想法在,梅花這個題材平平無奇,然而構想足夠好。

「那就應該是構想足夠好吧?」張開不太在意的說道。

但葉拆看著屏幕卻憑借以往對大佬的理解和直覺揣測著,構想足夠好這點對於其他人來說可能是一個最終目標,或者多數人到了這裡也就滿足了。

然而對大佬來說會是嗎?

大佬刻的東西大多都是挑戰,很少刻什麼過分平平無奇的題材,如果有那多數也是不同角度的挑戰——

葉拆直接乾脆利落的用力拍上他肩膀,篤定道:「不可能。大佬肯定還有別的想法在!」

他話音剛落,屏幕上眼前人下一步的動作就開始變動,她刀尖下壓,直接利落的挑出一片花瓣,過程並不慢。

刀下兩三下攢出顫巍巍的梅花。

這把刀是最細的一把平角刀,陷入深處按住刀柄,刀尖從木層裡選出薄厚均勻的一層剔出。

又翻轉弧度輕挑轉出,削去下一層連接處多餘木料,刀尖裡鑽出木屑層層剝落,多餘的木屑也是卷曲成花從地上掉落,隻留下枝頭一朵。

這麼薄!

彈幕險些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等等!誰來目測一下告訴我這層花瓣到底有多薄?】

【努力目測了一下,大概也就是一兩毫米左右,不保證準確性,因為還有可能更薄。】

【別吧?一兩毫米左右,那是真極限挑戰。】

【前麵的,但凡你了解過一點大佬或者看過多數直播,你就該知道大佬天天搞過最多的就是極限挑戰[點煙]】

顯然直播間觀眾已經總結出了心得。

能怎麼辦?攤上這樣一個主播他們也很無奈啊?還不是得受著一天天挑戰自己的心態問題。

就在他們還在心態炸裂的時候,屏幕上的木雕已經徹底成型。

薄成一片的花瓣和花蕊似乎一陣風都能吹走,幾乎臨近木雕的最大極限,纖薄成片,如同琥珀一樣微微呈現半透明狀,邊緣彎曲或些許不齊的花瓣狀態更為真實自然,顫巍著晃動卻又能夠穩穩立在木雕枝葉上!

陳毅緊緊盯著屏幕上的木雕,眼一刻都不眨,動作間極力減輕呼吸,似乎是怕一吹息都要吹走眼前的木雕。

半響,臉部的咬肌才開始動了動,扯動嘴角緩慢開口,「這種木雕——」

雖然不齒於承認,但陳毅也得說自己之前雕刻的木雕幾乎都是選用了最穩妥的方式。

像是雕花的形式能夠偷懶或者用小的限度保證整個雕刻的穩妥性和保險性幾乎也就是大多木雕藝人所謂追求了。

誰也不希望把木雕搞得多復雜,或者說去追求所謂的挑戰,畢竟耗費心力又得不到什麼東西。

能夠穩妥的雕刻出作品交給客戶不就可以了嗎?

陳毅之前一直沒有認為這種行業所謂的潛規則有什麼不對,直到他現在看見眼前的木雕。

極致的薄,極致的藝術性。

真正的做到了挑戰自我。

陳毅自問自己或者「堅守」行業內潛規則的人還有這種追求嗎?好像有,又好像沒了。

沒人記得自己當初入行的時候的初心到了現在剩下多少了,被潛規則內化,被安逸生活一點點退化——

原來的那些技能都開始跟著不行了,更別說所謂挑戰極限的勇氣。

陳毅不用看自己的臉色也能知道此時的表情一定不好看,忍不住苦笑一聲,「他們也是時候開始反省反省了。」

木雕界裡出現這麼一個人物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果然,大佬這回又是在炫技了。」

張開險些把嘴裡的酒嗆出來,看著木雕反應截然不同,勉強拍著月匈順了順氣才算是壓平了不少激動感。

不得不說,每回看大佬的直播總是能夠收獲到各種各樣不同的震撼感。

就是在這點上對心率不太友好。

【我靠!這種題材的雕刻和想象真的是沒誰了!我就沒看過這種形式,大佬真就無敵了好嗎?】

【第一次想到這種雕刻模式,居然是在大佬這邊看的,給跪了,話說這玩意到底能不能出一個教學,手殘黨也有一個成神夢啊!】

【前麵的,這玩意最大問題不是能不能出教學,而是出了教學你能不能入門[揮手]】

【又被掃射到了,有話好好說,下回能不能不要搞這種群體性嘲諷?】

裴椋手下動作不停,彈幕看的反應不一,

這才僅僅是雕刻好了細胚而已,貼金這一步因為梅花整體偏小在木料上占比不大倒是好一些。

不過考慮到生漆的問題,裴椋還是拿出繃帶轉了幾圈綁在手臂上,隻留出了方便活動的手指,其他地方包紮的嚴實一些才開始上手。

【這個造型,莫名叫我想起了一個角色——】

【我知道我知道,繃帶怪人!】

眼前人開始調生漆,手腕控製力度攪拌,因為生漆特殊的融合性需要一直保持高溫攪拌才能流動,不然很快會僵硬凝固下來,跟隨著這個特性整個房間的溫度也一起持續升高,看見差不多了才開始放到一邊,細修了下梅花。

裴椋一身黑色短袖貼著背脊,背後已經被濕了一身汗,額角前卷曲的黑發被汗打濕些許貼在耳垂或後頸,一雙眼睛更像是被水洗過一遍顯露鋒芒,與呈現的整體形象形成對比。

旁邊潦草的木雕碎屑掉在眼前,又緊跟著被她刀尖撥開。

最後一刀梅花終於成型!

裴椋倒是起身喝了口水抓著繃帶拉緊,才有閒工夫抬起頭看了眼彈幕,緊跟著嘴角抽了抽,「繃帶怪人?」

怎麼形容還得損人的?

裴椋是無奈了,葉拆看著屏幕卻是一個沒忍住笑出聲來。

不得不說,雖然損是損了點,但這個形容倒是還的確挺貼切的。

裴椋很快把生漆攪拌好放在一旁,打開窗戶通了下風,整個夜風很快進入房間,原本的熱氣散出去。

襯得眼前人的側臉角度更低,那雙黑眸微微眯起,視線跟隨著木雕聚焦在眼前。

「調漆環節到現在算是告落一段吧。」

裴椋活動了一下手腕關節重新低下頭去,言簡意賅,「現在是上漆時間。」

她重新開始給木雕上漆。

原本的梅花雕刻已經夠炫技的,然而上漆之後整個木雕的色澤更加清晰醇厚,紋理一絲絲的被處理到位,宛如真的枝葉紋理一般。

到了枝葉地方上漆可以隨意,但到花瓣位置就不行,需要一片片的掃過確保每一片花瓣都能夠刷上生漆,不放過邊角。

裴椋低著眼,月要背跟隨著手臂動作微彎,整個動作放緩呼吸起伏壓低不少。

她手裡刷子換了一把細一些的,沾了生漆掃過極薄的花瓣。

接下來的步驟就是貼金箔。

生漆已經塗抹到了位置上,隻需要再拿過旁邊的金箔紙用刀尖挑起幾片來,附著在木雕臘梅上就好。

因為這一層生漆的粘性,金箔被按緊後緊貼在了花瓣上,與木料宛如融為一體徹底嵌入其中。

隻等著低首一吹去——

整個木雕洋洋灑灑的金粉和金屑像是四散一般散落下來,無疑是真正精彩的一場視覺盛宴。

原本木料金箔遮蓋下的那部分花蕊和花瓣顯露出來,掀開幕布一角。

木雕上嵌入著梅花,錯落有致的分布著。

自成一體般融入其中!

眼前的木雕順著肩頭橫落了一枝金漆梅花,裴椋伸出手,勻稱修長的指節彎曲,手背繃緊青筋和血管的弧度,像是即將摘落一枝頭上的梅花。

隻是輕輕一彎折,金粉已經洋洋灑灑散落一地。從細微處攢出一片片花瓣來,薄的驚人又彎曲起花片,在中心一點攏起花蕊。

嵌金上一角,其間遊溢出的色彩卻又叫人驚魂動魄。最開始塗上一抹金色的邊角,花枝的轉變就足夠叫人心顫!

能夠清晰看見裡端攏起些許的花蕊,似乎還能夠聞見臘梅香氣,反而不像是木雕漆金的作品,更像是——

「用金片一點點鑿出來的。」

葉拆失神的接上後半句話,張了張口聲音才艱難擠出喉嚨。

【我靠我靠!請原諒我現在的詞窮,已經徹底不會說話了,也找不出什麼好形容,隻能來一句大佬牛逼!】

【前麵的,不得不說我也是,靠了,把我僅有的詞庫全給翻了一遍愣是找不到形容詞,反正就是好看,好看就完了!】

【大概這就是金漆木雕的魅力性,上回的木雕沒好好欣賞,原本以為是錯過機會,結果這回再看感覺比上回得到的震撼感還要驚艷多了[點煙]】

彈幕一群人紛紛沒文化的隻會亂吹彩虹屁,詞窮到說不出更多的誇獎。

陳毅隔著屏幕握了握手心,後頸都跟隨著裴椋動作起了一層冷汗,他拿過旁邊的老花眼鏡戴上,恨不得再降眼前木雕再放大窺近清楚!

這種技術的巔峰和極限……敢這麼刻木雕的到現在來他也就見過眼前人一個。

其他不夠格的人裡膽大的當然也不少,但沒有點真本事早就被淘汰下去了,木雕這一行就是這樣。

殘酷又不講道理,全靠真本事吃飯。

本事不夠隻能由行業告訴你前景。

陳毅沉沉吐出一口氣,端起旁邊的水杯喝下去一口平緩情緒。

裴椋咬著營養液潤了潤喉嚨,動作倒是隨意,清瘦的背脊出現在屏幕上,一邊拆著手上包紮嚴實的繃帶一邊含糊道,「今天的木雕差不多刻完了,你們還有問題嗎?」

【有,這回停播要幾天?】

【我也有,誠懇發問,下播之後在這兩天內我還能看到大佬您的直播嗎?】

【前麵呢,幾天怎麼可能!應該問主播這回退休幾年?】

彈幕顯然又開始損起來,顯然這個新技能對於他們來說算是新奇階段。

裴椋手背青筋動了動,聲音壓著勉強抬高,糾正道:「不退休,明天如果沒其他情況的話,應該會照常直播,不用擔心。」

彈幕的熱潮這才退下去了不少,總算是安分了一些,沒再繼續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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