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鐵筆金鈎(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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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椋活動了一下手腕,繼續延續後邊半塊板麵。

另一頭聞青斐也終於在緩慢僵持而沉默的氛圍中感受到掌心的濡濕,她心下暗罵一句老狐狸,眼睛動也不動的就這麼看著,前傾的動作沒有絲毫變化。

趙成平終於道:「那宣傳又怎麼說?幫你們宣傳似乎是沒什麼理由吧?」

聞青斐聽到這句就知道趙成平的口風鬆動,她順理成章的直起身,伸手扌莫了扌莫褲兜裡的煙盒,手掌緊貼著那一層塑料薄膜,大言不慚道:「我們無償幫忙,要點名聲表揚功績怎麼了?趙任長,就算你們建築部門權利大,那也不能夠白嫖勞動力啊!」

「至於理由,怎麼就沒理由了?我們擔憂樓塌的材料安全,免費掏月要包提供了新一批材料,絕對的熱心好市民。」

按照裴椋的話來說,這就應該是,她們可不是學雷鋒,做好事當然得留名字了。

所以才需要宣揚,大肆宣揚!

最好是踩著羅科的劣質質量,落井下石的宣揚。

旁邊人眼角抽動,似乎是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做派。

「哪有這樣來的法子?我們建築部門可沒有開過這樣的先例!」

「對,而且要拿著跟羅科敵對的資本有什麼必要?」

旁邊人陸陸續續的出聲不滿道,想要讓趙成平回心轉意。

然而趙成平也清楚他們一群人的想法,無非是誰也不想沾著燙手山芋,但照他來說。問題就擺在這裡,得罪一個羅科隻不過是暫時的,這件事本身就是對方理虧,含糊其辭一點做個中間人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他短短時間就將想法過了一遍,又繼續跟聞青斐協商。

聞青斐死咬著這條件不放,趙成平就顯得分外猶豫,就在雙方僵持不下的時候,那頭情況又匯報過來,樓又有坍塌趨勢,再這樣下去損失的成本可承擔不起,當然是能提前重建鞏固就重建鞏固。

趙長平最後還是咬咬牙應下了這個條件,「行,我們可以對外發布通告,不過你們的供應必須得夠快才行。」

「那是當然。」聞青斐額頭薄汗褪去,扯了扯嘴角,咧開一口白牙笑了,伸出手來:「趙任長,合作愉快。」

成了!

趙長平最後才道:「我倒是好奇你背後那個所謂的合作夥伴了,不知道改天什麼時候能夠見見人。」

「能見到的時候自然能見到。」聞青斐沒有滿口答應,隻是側過重點,等什麼時候那位祖宗有空有心情了再說吧,她都需要半夜翻窗,趙長平還想輕輕鬆鬆見著人,怎麼可能?

被她在背後誹腹的裴椋隻抬起眼看向眼前已經完成大半的神龕,整個人泛起來一些熱氣,整個人站在中央,手臂袖口被卷起,看不見上方的表情,隻有掌心還搭在卡槽上,她眼睫微低,卻又扯出一個帶著低聲的笑,氣息裡毫不掩飾侵略感。

下一步。

貼金。

金漆畫要求極高,而且在關鍵的貼近這一步還得要求耐性和穩。

裴椋閉了閉眼。

熱氣慢慢跟隨著氣息起伏散去一些,才開啟起身。

黑漆麵上的紅漆呈現出快乾未乾的狀態,略帶粘稠,這就是上金粉的時機。

眼前人清瘦的指節按著金箔貼到勾勒好的圖樣上。她手腕緊繃視線低垂不偏移半點,必須得盯緊全程才能夠保證這副畫不會半途而廢。

金箔一點點揭開就是真正的震撼時刻。

她渾身繃緊,氣息壓低,整副畫麵已經貼上金箔——

用刷子掃去就是浩盪的金粉洋洋灑灑鋪滿桌麵,紅漆勾勒出的線條已經被重新鍍上一層色調,金色的光線在咫尺距離之間遊轉,看起來叫人無不驚嘆!

畫麵已經粗現輪廓,人物的各種衣物紋理跟著清晰起來,雖然還是缺少一些細節已經叫人贊嘆。

當然,出於目的彈幕槓精當然還是要打定主意挑刺到底的,立馬跟上道。

【如果這金漆畫就到這種地步不也就這樣嗎?上麵就是上了一層金箔跟潮州木雕除了一個雕的是木雕一個畫的是紅漆有什麼不同?而且細節太粗糙了!】

一個個終於被拉回神的彈幕也跟著反應過來——

【上麵的槓精你沒事找事是吧?這細節還能叫粗糙?你不如自己來例舉一下金漆畫得到什麼地步才不粗糙?親手示範開個直播也行,我正好去圍觀欣賞大作!】

【這也能叫粗糙,是真沒做過金漆畫吧?光是勾勒紅漆那一道門檻就得直接折掉大多數人了,更別說貼金的麻煩程度。】

【雖然有一部分不太贊同,但槓精有一些評價說的還是挺對,沒必要無腦吹,不行就是不行有什麼不好認的?】

彈幕聲音中也跟著出現了不同分歧,有些是堅定認為不算敷衍的,有些是認為這就是□□裸的敷衍。

而陳燕隻是扯動嘴角,搓了搓臉深吸一口氣,「都別吵了,金漆畫的工序都還沒完你們擱在這裡吵什麼敷衍?」這不就是開玩笑嗎?

擱這鬧呢?

眼前人也終於在放下去喝了一口水勉強降溫的情況下注意到彈幕,反應倒是平平,似乎是體力消耗過大,頭頂的聲音嘶啞帶著濃重的鼻音和倦意,「……嗯?敷衍?這不是步驟還沒完嗎?」

她尾音微微帶著幾分上抬的疑惑,一時間叫原本還在起分歧的彈幕徹底安靜下來又給憋回去了。

誰也不清楚還會鬧這笑話啊!

彈幕總算是焉了苗頭,公屏一時間安靜不少。

裴椋很快收回眼重新把手腕搭上卡槽。

她按開卡槽挑出一個稍微有些與眾不同的筆才繼續開始動作,用濕的毛巾擦了擦手臂墊了下,點點頭道:「鐵筆,這道工序是用來刻畫金漆畫。」

她緊跟著手腕用力,筆尖硬而細的鐵筆可以將漆膜刻透,在其上刻劃出纖細而有力的線條,透過金層一點點剝離出原貌。

筆尖跟著剝離金層一點點切入,刻畫出更多未涉及到的細節點。

這一步則是更需要集中精神,稍微刻錯一步線條就是不可挽回之勢,雖然到了裴椋手裡能挽的還是能挽,但她手臂還是微微繃緊。

細如針尖的筆尖在畫上勾勒,頓挫有度。

車馬的龐然大物被細化出更多的紋路細節,暈染開的部分同樣變得更加清晰,整個宛如經過徹底的細化全然不同,人物的開臉跟著顯出神色,拱手似乎下一步就要再說些什麼!

璀璨絢爛的金層被一點點刻出線條,完善補全一些細節處。

真正的鐵筆金鈎!

還有整副畫麵的六國封相簡直就是一句徹底可以形容!

蘇秦坐在驅車於趙國,勾勒出的馬車本來就已經足夠龐大精細,鐵筆又在其上增加了更多細節,比如車馬旁的紋飾,似乎真的在下一刻就能卷出屏幕,栩栩如生一般!

旁人的臉色和僵持的氛圍連帶著勾畫都無法掩蓋,幾欲能見□□的勸退之意,似乎有幾人上前溫言相告想要勸退蘇秦結束這份荒唐的想法。

各人的表情神態各不相同,動作間推搡或者附耳相談的細節也跟著刻畫出來,說是淋漓盡致也不為過,正中心的人隻沉著帶笑,表情並未變動絲毫。

哪怕是得知了最後的結果也並不遺憾。

但結果在第二幅圖上映照,他並未放棄,而是重新驅車趕往到了第二個國家想要遊說,

暈染出的色彩無比震撼,勾畫描摹在方寸之間,淺金色輪廓和色彩襯在黑底上呈現出來的對比更為鮮明,浩浩盪盪之勢!

使用鐵線描是潮汕金漆畫的一個重要特點,鐵骨金鈎,人物衣袍褶紋勾勒的線條形如鐵絲,雖然粗細變化很小,但方向的優勢就是線條顯得格外有力,在大麵積的平塗後,用鐵筆在金漆上刻畫出一條條線,顯露出漆黑的底色。

表情各不相同半分不重復,還用大漆滲上「烏煙」進行渲染,賦予畫麵動態全新的立體感,栩栩如生!

陳良一口水含著差點沒把自己嗆死,張公子則坐在旁邊看著一幕,他已經經歷過足夠多大佬的沖擊,以至於隻是興奮的臥槽了聲就繼續看著了。

反應過來看見陳良這副模樣忍不住在旁邊嘖了一聲,開啟風涼話模式道:「陳良你這承受能力還是不行啊,怎麼遇上這點就大驚小怪的?不就是大佬刻個金漆畫嗎?!」

陳良總算咳嗽喘過氣來,抬起頭瞪著眼反問道:「你管這玩意叫我承受能力不行?這根本就不是人能夠雕出的水平好嗎?」

而且什麼叫做隻刻個金漆畫啊?前麵的那一手金漆木雕就已經夠有沖擊力的了,結果這回還多出來一個金漆畫!

他嗆得臉頰通紅,捏著手裡的杯子深感這世界的魔幻性。

【靠,我總算明白了鐵骨金鈎是什麼意思,雖然用法並不算太對但用在這裡也算夠合適的了!】

【大佬不愧是大佬,剛結束完金漆木雕又來了一個金漆畫,就這麼來看完全是不把人震撼當場不行,給跪了。】

【六國封相能夠看出一點苗頭,但看樣子似乎隻是刻出來了一個開頭,中間部分的情節和結尾都沒看見,是還沒有完成全部嗎?】

彈幕跟著提出疑問。

裴椋點點頭,頭頂傳來的聲音帶著喉嚨乾啞的意味,「是,神龕兩扇門,另外一扇同樣還要刻一副,隻不過這回是六國封相的下半部分。」

兩扇門合在一塊後整幅圖才算完整。

陳毅恍然,總算是把自己從慣性思維裡□□,「整副金漆畫倒也不是不可以分成兩半,隻不過整個劇情的連貫性比較難以把控……」

他嘴裡喃喃,但又發覺這事對眼前人來說絕對不能算個什麼大問題,反倒是白擔心一場。

陳燕:「……」

您老才發覺?

她默默把喉嚨裡的話咽下,決定不說出來戳破真相自討沒趣,不然老爺子到時候選擇第一個針對對象絕對還是她。

陳燕抬起視線重新看向屏幕。

整副圖分開兩半,完成一半之後裴椋已經大汗淋漓,拿起旁邊水杯擰開瓶蓋仰頭喝了一口微微咳嗽完才繼續回答彈幕道:「不,這回的確是刻畫的差不多,下一個大概就是下半張的延續構圖了,隻不過難度會體現在延續上麵。」

她擰緊瓶蓋,站回去重新把視線投向下麵的金漆畫,清瘦修長的指節微微按壓著卡槽。

下半張圖跟著延續工藝,同樣的過程,隻不過過程中又有一些步驟進行細化。

人物和車馬的線條被勾勒,鐵筆貼著漆麵刻畫出線條,最後一筆鈎回弧度!鐵骨金鈎!

金漆麵被刻出細節紋路,鐵筆在漆麵上勾畫完最後一筆,整副畫麵呈現在眼前的就是下半張圖,蘇秦最終說動六國開啟合縱之法,擁六國相令。

漆黑底色上的金漆畫熠熠生輝。

裴椋沉下氣收起手重新拿過旁邊的濕毛巾擦了擦,後頸和脊骨被熱出一身汗來,視線垂下看著這一幕,不由得微微頓首,哪怕結局說不上好,但到這裡的確是輝煌一刻——

合縱,即「合眾弱以攻一強」。

迫秦國十五年不出函穀關。

金漆畫最後塗上明熟漆,作為最後一道工序,大神龕也終於徹底完工!

眼前人放下筆,單手草草的搓了把臉,聲音沙啞到能夠聽出其中疲憊,提了提精神,嘴唇微微抿起透著白,血色不多。

站直了身看向神龕,隻仰起脖頸和肩膀,清瘦修長的指節停頓一剎那,手背青筋繃緊:「接下來就是合龕。」

合龕。

原本還在昏昏欲睡的彈幕被這一句話直接提起神來,紛紛直起身打起精神。

【終於到了合龕!】

陳燕更是眼睛眨也不眨,隻緊緊看著眼前的木雕兩門。

裴椋卷起袖口,沉下心來,將敞開來已經完工的兩扇龕門合上,旁邊雕刻的紋路盡顯,左側龕門是薛仁貴征東,右側龕門則是刻的整副郭子儀拜壽。

兩扇龕門的人物眾多繁雜,密而不亂。人物兵馬先行,持刀握劍。最頂端則是白袍將領騎於馬上刀斬敵首!

旁側車馬繁盛,來客慶賀者數不勝數,金漆勾勒出的人物表情生動宛如下一刻就會走下畫麵。

而上方周圍的喜鵲登枝,鵲上枝頭,飛禽走獸作為添色,幾乎都以表慶賀之意。

裴椋站在跟前,身上的熱氣似乎都轉為潮氣順著而來,勻稱修長手指關節已經被鐵筆壓的泛起紅,眼睫微微低垂,被金漆神龕折射的燦爛光線照亮,像是也落著一層金色。

貼金後的通雕熠熠生輝,場麵繁復浩大!

刻完這座大神龕已經臨近深夜。

底下則是兩幅金漆畫,《六國封相》呈現在黑色漆麵上,鐵筆勾勒出來的金色線條利落毫不拖尾,淋漓盡致而畫麵連貫而震撼!

正正閉合上那一刻宛如光線全部亮堂起,金漆木雕金碧輝煌!哪怕是黑漆底也掩蓋不住其上光芒,似乎光線流轉間也給眼前人鍍上一層邊角的淺金。

叫裴椋搭在桌上的手背繃緊,深深閉上眼,復又睜開。

至此,整座金漆大神龕終於徹底完工!

「舉頭三尺有青天。人可欺,天不可欺。」裴椋放下刀深吸一口氣,抬頭看了一眼,她聲音帶著些許沙啞,卻又略略多出幾分潮普的聲調。

壓沉下去,舉足若輕。

「遊子該歸家……宗祠相迎。」陳毅喃喃著接下後半句話,他帶著粗糲老繭的指腹觸碰著旁邊的木桌,卻又下意識恍惚一陣。

「大神龕,這才是真正的金漆木雕大神龕!」

張公子起身的太快太急險些踢翻了凳子,整張臉漲的通紅,心情和血液卻像是徹底被點燃一般沸騰起來,燙的他整個人像是燒著一般,視線隻能灼灼的盯著眼前的神龕!

聲音帶著篤定的意味。

他站起身手臂直接碰撞到旁邊瞬間紅起一塊,然而卻像是忽視痛覺一般叫人注意力隻能夠放在前方。

葉拆也跟著仰起身向前,嘴唇動了動嘶了一聲吐槽著,「要死了張開,你擱在這裡這麼激動做什麼——」

他話說到一半聲音就猛地頓住,主要是發現指責人的理由實在站不住腳,別說是張開會激動了,是個人看了都得震撼。

屏幕外的陳燕也終於放下手仰起頭,整個人往前一坐,這會到晚上的天色幾乎天已經黑了徹底,隔著一道屏幕光線並不能夠說的上亮,但無端的就是叫人升起一股打心底的震撼來——

「……金漆木雕大神龕。」她艱難的扯了扯嘴角,「真成了。」

她整個人宛如癡了一般陷入其中,視線幾乎感受不到聚焦的存在,又恍惚與記憶中的金漆木雕神龕所重疊,流轉色彩間溢出驚心動魄的一角!

陳燕深吸一口氣,埋頭狠狠的搓了一把臉,背脊彎著狠狠的咳嗽了兩聲,整個人眼角卻是泛出零星幾點淚花來,叫她視線都有些模糊。

氣些許喘不上來的憋悶卻也擋不過心跳在此時的擂鼓聲,幾乎是陣陣響。

金漆木雕大神龕……早已經被忘卻的那個理想卻在此時親眼見證一回,當年年少氣盛的工匠摔了刀砸了木,背著離家一去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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