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楚漆,狩獵圖(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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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椋收繳完傳單順手多翻看了兩眼,也是直到現在,她作為幕後的當事人才真真正正的看了一回宣傳單,傳單內容果然跟聞青斐所擔保的一樣:「誇大其詞」「堅決詆毀」,恨不得對照出強烈效果。

通篇稿子都在踩著羅科,嚴厲斥責機械零件問題,以及吹噓起無償援助。

光是看著裴椋大致就能猜出當時場景下那些和稀泥的議員腦門上出了幾斤汗。

聞青斐倒是一說起就興致勃勃:「你要說這個我可就不困了啊,你是當時不在場沒看見他們表情有多精彩,我掏出那張單子的時候不少人臉直接整個就青了,要麼就是憋得通紅!奈何他們有求於人,還是隻能硬著頭皮答應我的條件。」

「不過你怎麼看到的?前幾天宣傳的時候都沒見你問。」

裴椋:「你說呢?」

不等聞青斐反應她就已經接上後半句,直接道。

「都是你地毯式小廣告的功勞。」尷尬是真尷尬,管用也是真的管用。

裴椋一邊咬著營養液一邊坐在位置上開口,旁邊的薑小牙順著手爬上肩膀,沖著屏幕撓了兩爪子,叫人又往後靠了靠,坐的漫不經心。

照常到了直播時間裴椋才打開屏幕。

「晚上好。」

彈幕紛紛湧入直播間。

【為了趕上這個直播間犧牲了一台光腦,血賺。】

【今天直播難得的。s:早邊的到底賺了什麼?大佬的直播?】

【可能是撞了腦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彈幕都是人才,血賺=血撞,倒也合理。】

裴椋側過眼一看見彈幕就挑了挑眉,玩笑道,「這可不興撞腦子啊,有風險,注意人身安全。」

她活動了一下手指關節,「今天直播的還是漆器,就不多介紹了。」

「不過這次的大漆過濾提純過一遍,會更濃稠。」裴椋把最開始的罐子拿出來,麵上已經凝固了厚厚一層漆,在氧氣的接觸下已經變作淺褐色和深黑的色調。

她用刀子刮了一點,硬皮被扯開掀出來,裡麵的大漆顯得更為濃稠。

【有很大區別嗎?】

裴椋看了眼彈幕,回過頭擦了擦手把刮刀刮出來一抹漆,「很大區別倒是不至於,但的確不一樣,這一步選用的通常是選用最好品質大漆,在質地上也會比平常生漆更粘稠,乾的更快吧,比起平常大漆來縮短一半時間,乾後的質地也會更堅硬,能夠有更好的光澤和保護效果。」

裴椋簡單解答,清瘦修長的指節微微顯出骨節青筋上凸顯的泛白來。

說著順帶刮出來一抹漆在刀上,深黑色的漆料像是牢牢固定著如同麥芽糖一般落不再來,半響才滑落陷入漆裡,勾出一個小尖。

已經能夠窺見濃稠可言!

陳燕不由得眼前一亮,推的確就應該是這種質地,隻不過現在調漆的人少了,連帶著市場都跟著劣質下來,真正優質的提純生漆是不能夠含有雜質的,劣質仿製品倒是能把成本連價格降下來,然而漆桐油摻多,出來的效果壓根底不夠堅固,隻能是叫人功虧一簣。

「至於正宗到這種地步的,確實是少見。」

她愣了下,又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裴椋氣息有些微涼,帶著些許潮氣,她深吸一口氣灌了兩口水下去才好些。

緊跟著就是拿旁邊毛巾擦了擦手,搬出來這回的木胎,刀尖兩下隨即出來一個造型更大的把手形狀杯子。

張開剛剛興致寥寥,肯定了這漆器沒什麼價值就打算張口:「要我說之前的犀皮漆還是驚艷,這回的漆器不知道行不行啊。」

葉拆挑眉:「看下去你不就知道行不行了?」

「今天直播可能有所不同。」

「不同?」

裴椋垂首,她今天難得因為提起了些許情緒而感到血液裡湧動的興奮因子,伸手拿過旁邊毛巾擦了擦手,那一雙眼睛如同被水浸潤過,顯得冰涼的同時卻又目光灼灼。

「對。漆器在漢唐之時鼎盛,兩朝風格又各自迥異,清朝之後剔紅最為多見,但真的要說起漆器的風格最為濃厚獨特的朝代——」

「還得說回到楚漆。」

裴椋沉下聲音,緊跟著道來。

「楚代漆器?」秦年秋剛打算起身的動作終於徹底頓住!

她緩慢動了動手指關節,轉而繼續坐下來看著屏幕。

張開也張了張嘴,訥訥道:「這什麼類別,沒聽過啊……」

【楚漆?沒有課代表前來科普一下???】

【上邊的,你指望課代表還不如指望自己,犀皮漆這種晚期產物就已經斷層了,更不要說楚漆這種一聽名字朝代就還得往前推的。】

【這我就開始有興趣了。】

「沒聽過就對了,往下看下去吧。」裴椋伸手把打開的窗戶合攏,狹小的空間裡瞬間變得悶熱,帶著沉悶的冷色調。

清瘦指節抓著旁邊的盒子,把朱砂掀開。

粉末沾到一點指節,縫隙裡也跟著被染上一角丹紅。

大漆混入其中,褐色偏於紅棕的色調瞬間多出一抹鮮亮異色,融合攪勻之後刀尖再挑起大漆,生漆順著刀尖蜿蜒滑落,順暢絲滑,最後卷起一個小勾露出痕跡。

生漆已經混合成了朱砂的深紅色,裴椋手指關節抓著一角,因為用力以至於手背上的筋骨泛起些許的青白來,在屏幕下青白指節與紅漆的對比更是愈發鮮明!

秦年秋已經屏住呼吸,正看得沉浸的時候,外邊正好傳來了劇烈的敲門聲還有攔人吵鬧的聲音,「這不是我定的包間,憑什麼不讓進!」

旁邊還有人在攔著,傳來的語句有些煩躁,「把人按住了,別叫他給我鬧事。」

葉拆已經不耐煩的被打斷幾次思路,「外邊到底在吵什麼?」這都已經是私人包間了還能被一再打擾?

秦年秋也停頓了一下,走出去打算喊服務員問問到底是個什麼情況,誰知道剛推開門就與人對上眼。

正是談敬。

他看著人還驚訝了一下,原本滿是怒氣的表情瞬間恢復笑容:「居然是秦小姐。」

「談哥!」旁邊青年終於掙脫開束縛,怒氣沖沖的扯著人,像是想叫談敬給評評理,「你看看,我就說過這包間是被他們轉出去的!還扯什麼換包間,我先預定的包間憑什麼換?誰出不起這個錢了?」

「談老板。這是怎麼一回事?我沒有被人指著鼻子罵的愛好。」秦年秋神色也冷下來,「而且這個包間一直是長期預定在我們名下的,沒有出售的可能性。」

談敬額頭青筋狠狠一跳,暗罵了一句旁邊的蠢貨,擺擺手讓人先把人拉出去,「叫他們換個包間,就說我們同意了。」

旁邊葉拆聽著這一出鬧劇,眼皮都沒抬,隻朝著旁邊問了一句:「這誰?」

張開臥槽了一聲拉低聲音,「葉哥,c區。c區的談敬。」

葉拆這會瓜子皮也不吐了,喉嚨也不咳嗽了,坐直了身跟著抬起頭來,饒有興趣的舔了舔嘴唇,「c區的那個談敬?」

他揚起聲音,沖外邊問:「秦年秋你問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都用上談老板來包間了?」

談敬眉頭微微一擰,不過還是隨意笑道,「是這裡服務生的問題,原本我讓人定的包間是這地方,結果繞道過來走了一圈才發現已經是你們先上座了,這不是一個不愉快我表弟就鬧起來了,非要討個說法。」

「他年紀小不懂事,剛剛罵的那幾句也不是故意的,又打擾到了秦小姐,這一次的花費記在我賬上就好了。」

這事倒是也不復雜,給出的理由一樣叫人接受。

「不過既然也清楚了來龍去脈,我也就先走一步去——」

張開倒是沒覺得是多大的事,熟門熟路的擺擺手:「來都來了!一個包間的事算什麼大不了的?那用的著來來回回的換,麻煩,你在我們這坐會得了!」

旁邊秦年秋和葉拆的目光齊齊投向他。

張開話語停頓了一下,抱著瓶子也意識到場麵的不太對勁:「……嗯……就樂於分享?傳統美德?」

「既然張公子就宴請了,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談敬挑了挑眉,雖然有些意外但還是應的從善如流。

「談老板——」葉拆額頭青筋跳了跳,嘴都還沒張開到喉嚨的話就被全數堵回去了,偏偏看著這架勢還沒法說些什麼。

好在屏幕上大佬的直播還在繼續,聲音瞬間將他們拉回來。

「這是在?」談敬看著眼前的屏幕有些疑惑。

「哦,你說這個啊。」張開毫無障礙的接下去,給他解答,「我們看大佬直播呢,這包間的屏幕呈現效果一流!絕對吊打市麵上那些垃圾性能的屏幕,大佬直播間這種馬賽克像素都能給轉換成高清了。」

「直播?」

談敬嘴角抽了抽,他想過這群人在喊可能是因為看機甲比賽,可能是在玩賭局,唯獨就是沒想過這麼「樸實無華」的選項……

居然還能為看個直播包間,就追求一個屏幕效果,是他不懂現在的年輕人了嗎?

裴椋那頭已經開始調色將內壁覆蓋上麻布,內壁緊貼著刷上一層漆,直到完全覆蓋才停下手。

「現在上漆。」

「不會還是像上一回的犀皮一樣吧?」

「錯了,應該說楚漆的風格完全不相同。」

裴椋玩笑道:「可以理解成鴻溝的區別。」

外層覆蓋的黑漆打底已經乾透了一層,因為濕潤的大漆融合的恰到好處,沒有起皮也沒有褶皺情況。

裴椋這才沾了畫筆塗一筆紅漆,緊跟著在頭頂開口:「這次來描繪,狩獵圖。」

聲音越過頭頂,卻下意識叫人繃緊了神經。

漆器最早期就開始有了記載,「禹作祭器,墨染其外,朱畫其內」。

春秋戰國時期一直到漢朝這類狩獵紋飾都是留於漆器表麵的常見塗飾,戰國時期常見的要麼就是播種要麼就是狩獵紋,記錄當時的一個生活場景,用作於食器與祭器居多,祈求食物充足。

而為了體現勇猛,狩獵圖的這種緊張刺激的角逐刻畫更是叫人血脈噴張。

狩獵圖一共分五部分。

裴椋率先將上麵的漆麵刮平,黑漆紋路流暢看不出裂痕的細縫,她緊跟著手腕在旁邊一點,極細的筆尖點在調好紅漆上蘸取,重新勾勒上漆麵。

黑色的大漆做底,紅色的紋路極細,紋路流暢手腕幾乎是一氣嗬成,動態的畫麵即刻騰躍於漆麵上。

是一隻獵犬,朝著前方的鹿做迅猛的奔襲狀,前方的「獵物」幾乎是驚慌失措調頭就跑,整個動作幾乎是一瞬間內反應過來的事,紅漆勾畫出的寥寥幾筆直接呈現出了一場驚心動魄的迅猛狩獵!

整個鹿的身姿矯健輕盈,在黑色的漆麵上成為一個點狀飛躍,紅漆勾勒的弧線練成一道細線,幾筆勾畫!

直接越成弧線,飄逸輕盈到了極致!

裴椋猛地收筆,手指關節青筋繃緊,在最後一道線上頓住。

秦年秋手裡拿著酒杯的動作一停,動作徹底停下,眼睛半點不移動的緊緊盯著眼前一幕!

然而屏幕上的畫麵還在繼續延伸,朱漆勾畫出下一幕場景,獵犬迅疾撲獵,鹿邁開四蹄倉皇狂奔,前方再出現一人,寥寥幾筆勾勒出現在鹿前。

整個漆麵轉向一變——

迎麵的人著冠係帶,長袍及足,手中牽著的猴則已經迎鹿而上,前後圍攻,徹底封死了最後一條生路。

也意味著圍獵即將告終!

整幅圖衍生完畢,看著的彈幕才恍若剛剛抽回神一般,秦年秋跟著舔了舔乾澀的唇瓣,手腕動了動,哪怕是動作移動間灑出去了一些水漬也叫她渾然未覺,「漆器——」

靠!這才叫做狩獵圖啊!

陳燕比她表現呈現的直接更多,隔著屏幕嘴唇翕動了下,終於長長吐出一口氣,狠狠搓了把臉,身子重重往後一仰就開始叫好:「好!要的就是這麼一個效果!」

她目光幾乎灼熱,死死盯著眼前屏幕。

「叫什麼?大佬的直播回回叫的這麼大驚小怪!」陳毅在旁邊反應過來,立馬咳嗽兩聲提醒女兒,「你就不能學學我嗎?淡定一點,別老是一驚一乍的。」

雖然實際上他手指也出了一手的汗,激動的心情不下於陳燕。

陳燕:「……還學呢,我看您老也沒差。」

她就沒打算搭理,老爺子是個什麼德行說的不清楚一樣。

【狩獵圖看的我血液沸騰了!】

【沸騰?懂了。現場製作人體毛血旺唄?】

裴椋險些沒忍住笑,清了清喉嚨隨手收起筆,「誇張手法,不要理解錯誤。」

談敬眼角抽了抽,看到這裡聽見聲終於認出了人,賀椋,不,裴椋。他聽說過這位低調的傳言不少回,但怎麼就不知道她還會漆器?

還已經淪落到了開直播賣藝的份?

不等他一片空白的大腦再進行什麼思考,裴椋就已經重新按緊虎口壓著的筆尖,勾勒上了最後一道獵犬的毛發弧線!

筆觸算不得精細,卻帶著更為粗放的原始氣息。

張開已經扯著嗓子開始叫好:「不愧是大佬!」

【我靠!這就是楚式漆器?剛剛差點直接叫我從椅子上摔下去,真的太強了,如果戰國時期的楚式漆器真如眼前呈現的這樣,那被叫做漆器的巔峰工藝也實打實沒錯。】

【上麵的你倒戈的也太快了吧?而且楚式漆器是很牛但也不至於稱呼上一個巔峰的詞,用的也太過。】

【說過了的建議自己來一個,你來了我就認說巔峰不恰當。順便多問大佬一句,這就結束了?】

顯然還是有彈幕保留自己一開始的原先態度。

裴椋擦了把手,手腕和清瘦的指縫裡跟著沾染到紅漆一角,泛起些許的癢意,但又很快被浸透冷水的毛巾上覆蓋下來的冷氣所取代。

她整個背脊被出的汗給打濕不少,脊骨凸出一角,嶙峋且凹凸不平。

「沒有結束,還差一些。」裴椋隨口補充了一句,手指關節被拿著毛巾用力擦了兩下骨節處泛紅,重新拿上細筆。

畢竟整副圖到現在才完成了四分之一的過程——

「整副畫麵分為四圈。」

隔開的紅色紋路也被勾勒一道橫截麵,手腕極其穩。

黑色的漆麵繼續被添上幾道雲氣紋,黑紅二色纏繞卻又結合的恰到好處,融合成一幅詭譎的圖案!

紅漆被勾描,裴椋重新沾了漆色繼續,下一幅的狩獵圖卻又換了主角,

獵人手持長戟追殺,野牛從正麵低首揚起獸角也跟著凶猛沖擊而來,氣氛緊繃激烈。

就連帶著野牛的牛角和鬃毛也刻畫的栩栩如生。

後麵站一獵者舉起手臂彎弓搭箭,幾乎正在等待下一步行動,即刻形成夾擊之勢,整個畫麵被濃縮在一副圖麵上,激烈的廝殺狩獵仿佛發生在下一刻!

野牛倒地。

獵犬拖行它的屍首,而其餘人則紛紛瓜分獵物的屍身。

黑底漆朱紅色,色調濃鬱顯深,帶著肅穆的兩到紅色剪影在麵上顯得極具動態和氛圍!

這才是狩獵之稱。

裴椋提起筆描畫完最後一筆,擦了擦指腹,冷氣才後知後覺的傾襲而來。

渾身血液卻滾燙到幾乎沸騰,叫她視線跟著停頓,漆黑的瞳孔動也不動,直到冷氣滲透進掌紋血管,慢慢吐出一口氣。

整副畫麵都帶著原始的角逐氣息,又融入了祭祀的肅穆,恰到好處的展露出了一副畫卷。

彈幕顯然也深受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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