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2)
謝攬看到那幾枚銅板,脊背逐漸僵硬。u
難堪過後,恨恨地捏起拳頭,又在心裡記了陳寺正一筆。
「自從來到京城,你長本事了,整日裡擠兌我?」謝攬拍了拍鬆煙的肩膀,陰惻惻地笑,「你認為我被這身官服拘住,不能隨時收拾你了,是不是?」
鬆煙忙將銅板收起來求饒:「小的哪裡敢啊,提醒您罷了。」
還真是,從前自己管不住嘴說風涼話,少主說踹就踹,可自從套上這身官服,像是被脖圈拴住的狼,野不起來了。
鬆煙甚至壞壞地想,倘若這脖圈能套一輩子,世界該多美好啊。
「你又在心裡嘀咕什麼?」謝攬一看他露出這副賤兮兮的表情,就知道他在腹誹自己,也不知上輩子造了多少孽,竟遇到這種仆人。
「……」鬆煙低頭賣力洗官服,不敢再說話。
謝攬非要他說,正準備揪著他的衣領,將他提起來,背後房門「嘎吱」開啟,虛弱的馮嘉幼小步邁出來。
謝攬迅速收手,盡量塑造出淡然的表情之後,轉身看向她。
馮嘉幼道謝:「大人又幫了我一次……」
「不過是餘毒,我不出手馮小姐也會安然無恙。」謝攬怕她下一句話是「無以為報,以身相許」,「崔少卿還在等著。」
催促她趕緊去辦正事。
馮嘉幼眼下正被恨怒充斥,確實無心與他攀談,吩咐珊瑚扶著她往議事廳去。
謝攬也是此刻才發現,馮嘉幼身體素質不錯,挨了板子吐過血,哪怕腳下虛浮,脊背依然直挺。
馮嘉幼走到垂花門時,驀地想起一件事:「謝司直,您不一起去?」
謝攬:「崔少卿準我今日休息。」
馮嘉幼:「那廖貞貞的案子您可有什麼頭緒?」
「此案由崔少卿親自處理,我不便多言。」卷宗雖是謝攬從玄影司拿回來的,但他隻翻看過目錄,旁的一無所知。
馮嘉幼不再多問,繞過垂花門。
心中越想越狐疑,謝攬說崔少卿「準」他休息,證明是他提的要求,勞累一夜是該休息,但馮嘉幼瞧他並無半點疲倦的狀態,單純是不想參與。
以及他房間內那些卷軸,乃歷年來大理寺處理過的影響較大的案子。
大理寺新上任的官員必須先熟讀這些卷宗,屬於不成文的規矩。
謝攬卻從未打開過,還扔的到處都是。
馮嘉幼原本以為謝攬的升遷路線是這樣的:司直、寺丞、少卿、正卿,隨後入內閣,成為首輔。
她爺爺走的正是這條路,隻不過爺爺僅僅成為內閣成員,距離首輔還遠得很。
瞧謝攬的狀態,似乎還有其他想法?
「馮小姐。」馮嘉幼正思忖著,謝攬追了上來,「我同你一起去議事廳。」
「嗯?」變得這樣快?
「我先前認為這案子簡單,不願多費心思,現在忽然又有了興趣。」謝攬朝她笑了一下,繼續闊步朝前走,將她遠遠甩在身後,「我先行一步,你有傷,還是慢一些比較好。」
謝攬知道她起了疑心。
他對案子漠不關心,不像義兄。
以他義兄的為人處世,即使不喜歡官場那一套,也會在其位謀其職,所以寧願遠走北地,也不來赴任。
馮嘉幼望著他漸行漸遠的挺拔背影,越發扌莫不著頭腦。
他對案子突然上心,是因為她成了受害者麼?
不像,更像是想一出是一出。
原本處於驚懼憤怒中的馮嘉幼被他給逗笑了,這人當真是有些……另類。
也許能乾大事兒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毛病?
……
謝攬先進入議事廳,廳內竟隻剩沈時行一人。
兩人客套幾句,謝攬去他對麵的位置坐下。
馮嘉幼隨後進來,旋即被沈時行一張英俊卻凝重的臉吸引。
「真少見。」少見的嚴肅。
他與廖貞貞的婚約,是廖貞貞執意、且沈邱硬塞給他的。她被殺,沈時行頂多和隋瑛一樣唏噓幾聲罷了。
如今得知廖貞貞許是因他而死,自然會有負疚感。
更何況馮嘉幼也險些沒命。
沈時行看向馮嘉幼的眼神裡塞滿濃鬱的歉意。
馮嘉幼趕在他長篇大論道歉之前,先問:「崔少卿他們人呢,怎麼就你自己?
「他們都去二堂見客了。」沈時行解釋,「我爹來了。」
「沈指揮使親自來了?」馮嘉幼想想也是,昨天大理寺從玄影司手裡搶了隋瑛,今天又將沈時行請來大理寺,沈邱坐不住是正常的。
她走去沈時行旁邊的空位置坐下。
屁股剛挨著凳子,她「嘶」地抽氣,微微側身麵向他坐:「和我說說你們都討論了什麼?」
卷宗是玄影司寫的,他們交給大理寺的那份,肯定會藏著掖著一些細節,沈時行知道的應該比裴少卿還多。
沈時行道:「殺害廖貞貞的凶手,和下毒害你的凶徒並非同一人,也不是同夥。」
馮嘉幼微訝,如此一來,她與廖貞貞之間失去了沈時行這個關聯:「那你內疚什麼?」
「事情有些復雜。」沈時行也微微側身坐,麵向她說,「廖貞貞死於利器穿月匈,對方下手乾淨利索。」沈時行指了指自己的月匈口,又比劃起凶器的形狀,「凶器應是一柄這樣的匕首,現場並無任何爭執打鬥的痕跡。廖貞貞之前還特意支開了侍女,將自己關在房中……」
沈時行點到為止,遞給馮嘉幼一個眼神。
馮嘉幼挑挑眉毛。
他點頭,又聳了下肩膀。
謝攬坐在對麵目望兩人眉來眼去,沒興趣知道他們到底在打什麼啞謎,隻明白傳言不真,他二人怎麼看都不像情人。
馮嘉幼總算知道玄影司不去抓凶手,非要嫁禍給隋瑛的原因了。
不全是沖著鎮國公。
廖貞貞認識凶手,出嫁之前還約了在房中見麵,且凶手為男性。
無論她與凶手到底是哪種關係,傳出去之後,廖侍郎和沈邱兩家都會難堪。
馮嘉幼不懂的是:「 你怎麼就判斷我的毒不是那人下的呢?他會用匕首,也可以用毒。」
口中問著,心中通了,眼眸中立馬流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
她被診斷出中毒之後,崔少卿應是秉著排除的心思,去與廖侍郎商議,重新檢視了廖貞貞的屍體:「廖貞貞也中了毒,隻是她尚未毒發就被殺害?」
沈時行默認,擔憂地看向她:「殺她的凶手不難抓,此人留下太多線索,不知崔少卿怎麼想的,我大哥心中早已有譜。」
見馮嘉幼臉色瞬間變黑,沈時行忙揭過去,「但誰是下毒之人完全沒有頭緒,此毒稀罕,每個人毒發的時間不同,少則十幾個時辰,多則十幾日,範圍實在過大,難以鎖定凶手究竟何時下的毒。」
馮嘉幼斂眉沉思,說起來,她也未必是在花朝會上中的毒:「你知不知這到底是什麼毒藥?」
太醫院說不上來,擁有架格庫的玄影司未必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