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 / 2)
裴硯昭原本的關注都聚攏在謝攬身上,沒料到前方的馮嘉幼竟忽然轉身,將矛頭對準自己。
他下意識停住腳步。
「你想乾什麼?」沈時行拉不住她,追在她身後小聲囑咐,「你千萬別泄露同盟會的事情是我說的,若讓我爹知曉,定要將我扔進黑牢蹲半年!」
「放心。」馮嘉幼安撫他。
她哪裡敢透露,這些曾經的同盟會成員如今全是些高官權貴。
尤其是臭名昭著的沈邱。
即使沈時行說的不錯,她父親和沈邱當年曾是摯友。
十幾二十年過去,早已物是人非。
爬到沈邱現如今的位置,良心也不知道還剩下多少,何況舊時情誼。
一旦觸動他的利益,自己的小命隨時不保。
走到一半,馮嘉幼停下來,等待裴硯昭上前。
裴硯昭猶豫著不動,明白沈時行肯定是對她透了底兒。
背後謝攬問:「裴千戶是不是察覺到附近有危險?」
意思是,我怎麼瞧著你有些緊張?
裴硯昭不理會他,卻重新邁開步子朝前走,視線落在馮嘉幼背後的沈時行身上。
眼神若能殺人,沈時行今日估扌莫著已經被他千刀萬剮了。
裴硯昭走到馮嘉幼麵前,稍留一些距離。
這些年兩人遇到,一貫是馮嘉幼先開口,這次也不例外:「你知道我爺爺當年為何會挑中你麼?」
爺爺為她挑選童養夫,不找文人,隻從武官的孩子裡選。
他說文人心思重,多薄情,怕她往後壓不住。
「他看中你心性堅韌,又有習武的天分,為了栽培你,耗費了大量的心血。」
花重金請不同門道的高手來教他武學,挨著試過一遍,隻為確定他最擅長的,以免他走彎路。
至於讀書寫字,則是爺爺手把手教的,當他親孫子一般。
「他對我再好也是為了你。」裴硯昭瞧著並不領情。
他側身站著,望向蔚藍天空中棉花團般的雲團。
馮嘉幼看著他的側臉:「一直以來,我都欠你一聲謝謝。尤其聽沈時行說完,更覺得如此。」
裴硯昭眉心微皺,聽她解釋:「謝謝你在爺爺活著時,什麼都不說,什麼也沒做。」
他欺辱她,是從爺爺去世之後開始的。
更沒有在爺爺纏綿病榻那會兒,跑來說出真相。
想到此處馮嘉幼甚至一陣後怕,若真如此,爺爺必定含恨而終。
「你這聲『謝謝』我收下了。」裴硯昭毫不留情地道,「畢竟我至今還在後悔,怎麼沒趁他咽氣之前,去嘲諷他生了一個好兒子。」
裴硯昭當時是真想去的,甚至已經翻牆進了馮家的院子。
可一會兒念著他栽培的恩情。
一會兒又覺得,若非馮孝安,他用的著馮家栽培?
勉強挪到馮閣老的住處,聽到房間裡傳出馮嘉幼低低的啜泣聲。
他最終還是選擇離開。
馮嘉幼道:「替我爺爺說完謝謝,我還要為我自己說一聲,裴硯昭你這個狗東西!」
「這才像你。」麵對此時的馮嘉幼,裴硯昭方能淡然自若,「你若知道我遭遇了什麼,就會明白,這些年你還能站在我麵前罵我,有多不容易。」
「依我之見,你的遭遇應該不會太淒慘吧。」馮嘉幼笑起來,「不然住在仇人家中,不覺得如芒在背便罷了,竟還喜歡上仇人的女兒,你父母在九泉之下,恐怕都得誇你一聲大孝子呢。」
裴硯昭霍然轉身盯著她。
馮嘉幼挑釁回望。
「你在激我?想讓我說出你爹與我的恩怨?」若平時,裴硯昭或許會中招,可今日謝攬在,他心弦繃得緊,一直留心提防著,冷靜的極快。
「你為何不敢說?是不是你的家人本就是律法所不能容?」馮嘉幼打量他,「或者,連你也見不得人,怕我知道之後告發你?」
有了方才的教訓,裴硯昭不想再與她談,轉身欲走。
馮嘉幼道:「我安心不少,原以為我爹做出了大奸大惡之事。如此看來,你們本身也不是完全……」
「馮嘉幼!」裴硯昭打斷她,捏緊了拳頭,「我勸你到此為止。」
馮嘉幼冷靜地看著他:「你又何曾對我到此為止過?」
裴硯昭直視她的目光,她不甘示弱。
不知觸痛了哪裡,裴硯昭迅速鬆開拳頭,一言不發的轉身,闊步離開。
沈時行正與謝攬聊天,忽然被裴硯昭攔月要扛在肩上。
他倒懸著還在與謝攬打招呼:「謝兄,咱們改日再聊!」
裴硯昭扛著他幾乎是跳下山的,等上了馬,沈時行趴在馬背上開始吐。
裴硯昭騎在自己的馬上,手中牽著他那匹馬的韁繩,開始慢慢往回走。
兩人各自想著事情,一路無話。
沈時行先回神,探身瞧他臉色一眼:「大哥,是不是和你想的不太一樣?她知道你的緣由,情緒幾乎沒有波動,過於冷靜。」
裴硯昭不理會他,鬆手放長了韁繩,離他遠點。
沈時行聳聳肩:「這原本不正是你想要的?你心痛什麼?」
裴硯昭將韁繩整個放開。
「瞧你這幅樣子,莫說馮嘉幼討厭你,連我也要不喜歡你了。爹不是常說,這世上所有枷鎖都是用來束縛弱者的,真正的強者,但憑本心,莫問前程。」
沈時行策馬跟在他身後,「父輩的恩怨,與你們本就無關。你若非得扛著這幅枷鎖,那就堅定的繼續恨她,折磨她,別心痛,不心軟,我也敬你是條好漢。像爹一樣,做個狼心狗肺之人,那也是種大能耐。」
裴硯昭回頭掃他一眼:「你剛才尋思許久,就是為了想說辭教訓我?」
沈時行擺擺手:「那不是,我在想謝攬。」
裴硯昭終於恢復常態:「你發現了什麼?」
沈時行扌莫著下巴:「我在想……」
十二三歲那年,謝攬到底遭遇了什麼打擊,為何會一蹶不振呢?
方才隨意聊了幾句,他不敢多打聽。
往後要找機會與謝攬混熟,探聽出來,看能不能幫他解開心結。
十一歲寫出治國論的人物,若肯崛起,必將是國之棟梁。
「大哥,我不想留在禮部了,你幫我和父親說說,調我去大理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