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煙(1 / 2)
七年前,在戚老將軍的帥帳中,定下了決定大孟國運的邙穀之謀。
這一戰,改變了大孟未來近十年的走向。
邙穀之戰的計劃是,一路軍馬引犬戎進入邙穀,二路軍馬在穀口、崖頂兩側伏擊,三路軍馬出邙盪口,從側翼襲擊犬戎的輜重,截斷犬戎後援,將犬戎主力一舉殲滅在邙穀。
一路軍負責佯敗誘敵,最為危險。當時戚家軍帳下,最值得信賴的莫過於盧隱老將軍。於是由盧隱、盧辭父子率領五萬先鋒誘敵深入。二路軍馬負責伏擊,就由車騎將軍高慶率領,埋伏在邙穀之上。三路軍馬需要出驍山、過邙盪口,遠擊犬戎後軍,由戚玉霜率領,提早一日星夜出發,暗度驍山。
當她順利完成了阻擊犬戎輜重部隊的任務時,傳來的卻是晴天霹靂一般的噩耗。
盧老將軍受令提前出兵,引犬戎入邙穀,接應部隊卻還遠未趕到。五萬部隊被犬戎圍困在邙穀之中。盧隱老將軍為保護盧辭,萬箭穿心而死,盧辭舍命突出重圍,向帥帳報信。
不想犬戎反客為主,在邙穀內設下埋伏,伏殺了其後趕來的二路軍馬,高慶等人還攀未到崖頂,被居高臨下的犬戎人亂箭射死。
當時邙穀之內,屍骨堆積如山,犬戎人放聲大笑,聲震林野,在穀中放起一把大火。火勢燒了三天三夜,將十萬大軍的屍身連著百裡邙穀的樹木,一起焚燒成了一片焦黑的灰燼。
曠野鬼哭,三軍披白。
戚玉霜驟然得知這一噩耗,一口血湧上喉嚨,差點沒直接從馬上摔下來。
她強忍著心中巨慟,沒有率著最後的第三路軍馬回返驍關,而是帶著這一支哀兵,在寒冬臘月的夜裡,潛入北遼河幽深刺骨的水底。
那一晚,帥帳多次派遣傳令兵召她回營。遍尋四野,卻怎麼也沒有找到第三路大軍的蹤影。
數個時辰的潛伏,終於等到夜色中騎馬歸來的犬戎大軍。他們的馬蹄聲暢快淋漓,得勝鈎下掛著大孟將士死不瞑目的人頭。
凜冬寒夜,北遼河冰冷砭骨,在犬戎人誌得意滿地跨進河水中時,一道道寒光再也耐不住,如同暴起的厲鬼,在黝黑的水底之下閃過。
馬嘶,尖叫,血肉迸濺的聲音響徹在北遼河上。
犬戎人的鮮血將北遼河水染成了一片妖冶的紅色。
在水下,無數將士已然流不出淚水,他們動作異常輕柔 ,將犬戎馬匹得勝鈎上的大孟將士頭顱畢恭畢敬地解下,合上他們的雙眼,讓他們緩緩下沉,永遠安息在了北疆滾滾不休的江流之下。
……
戚玉霜早已顧不得右手的傷口。周顯為她包紮好的食指、中指,在運力拉開紫檀弓的過程中再次崩裂,血流如注。她草草將鮮血在衣袍上抹了一把,腦海中翻江倒海的念頭幾乎震碎她的理智。
高慶,早就已經死在慘烈的邙穀中,隨著漫天的大火化為灰燼中的一片殘骨。
為什麼他居然出現在了這裡?而且頭戴麵具,不敢暴露真容?
那個人究竟是誰,是不是已經「死去」的高慶?
戚玉霜心中的震顫無法用語言形容。她驀然起身,牽過踏雪的馬頭,翻身上馬!
此時,忽勒古已經被眾將扶著,接應回到犬戎陣中。他突然大吼一聲,粗厲的聲音直震九霄!
他竟然用雙手握住箭柄,不顧破甲箭深深刺入月匈前,倒掛骨肉的倒鈎,雙臂用力,猛然將破甲箭拔了出來!
鮮血驟然狂噴!
忽勒古卻像是毫無知覺,他陰鷙的雙眼死死盯住破甲箭的箭頭,那獨一無二的三棱五鈎,還有那一個小小的、卻格外刺眼的「戚」字。
狂怒的咆哮席卷大地:「是你——!」
戚玉霜暗道一聲:不好!
忽勒古血紅的眼睛,突然死死鎖定了她所在的山頭。
剛才她開弓相助盧辭,就已經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你——在那裡!」
戚玉霜撥轉馬頭,轉身就跑。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忽勒古受了這麼重的傷,還能記著揪住她不放!犬戎人的身體真是比鐵家夥還耐造!
……
戚玉霜策馬狂奔,一路向西。踏雪速度快如閃電,普通犬戎騎兵的馬根本追不上她的速度。不到一個時辰,就已經把追兵遠遠甩在了身後。
戚玉霜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呼出一口氣。
總算把犬戎人甩掉了。
但她心中的陰霾絲毫沒有減輕,一回想到剛才盧辭重傷回城,戚玉霜心中就隱隱浮上一層擔憂。
剛才盧辭中了激將法,出城應戰忽勒古,這一敗首先要歸罪於盧辭本人的爛脾氣。但其中,似乎又有著其他的不同尋常之處。
忽勒古那番挑釁,對於在場的其他將領都沒有那麼大的效果,唯獨對盧辭來說是不可觸碰的逆鱗。忽勒古是否是有意為之,本就是意在盧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