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絕地飛升(1 / 2)
沈淩夕進入不周山以來,一直就是弟子中的楷模。
在眾仙眼中,沈淩夕則是「識大體」「顧大局」的代表,和離經叛道沒有半塊靈石的關係。
這種印象深入仙心,以至於他收了一個魔修徒弟,都有上仙站出來表示理解——仙修所拯救的「蒼生」是不包括惡道的,但誰年輕時沒做過白日夢呢?沈淩夕太年輕,還要多歷練才能明白老祖宗定下仙魔殊途規矩的苦心。
因此,當沈淩夕的歸魂槍尖指著自己恩師時,半個仙界都塌房了。
就好比一個全校表彰多次的好學生,犯幾個認知上的小錯誤,旁人都沒有引起重視,直到有天大家發現他在暗中策劃著要炸學校,所有人都覺得難以置信:他是不是有什麼苦衷?
沈淩夕,你要是被綁架了你就眨眨眼。
上神沒有苦衷,他認定的事就會堅持到底,絕不會被阻礙勸退。
認定的人也一樣,他與慕川之間的事情,其他人根本沒有插手的餘地。
倆人敵對時期是真的相殺,但相愛的時候,誰也沒有保留。
其實一切都有跡可循:當年魔尊久經常好了傷疤忘了疼,跑出來惹是生非,引得上神鎮魔,打得兩敗俱傷後又能老實幾年。
可假如有一段時間慕長淵閉門不出,沈淩夕就會在三十三重天上探頭張望,見三界平靜無趣,就又悄悄縮回神殿裡繼續自閉。
三十三重天上的孤寒與寂靜,沈淩夕不想再體會一次,他絕對不會重蹈當年的覆轍。
師徒倆隔著數百丈距離遙相對峙,氣氛緊張得如同數千根弦在同一時間繃到極致。
懸殊的實力差距讓沈淩夕的表情充滿專注。
不是畏懼或者別的什麼表情,是專注,對上神來說仿佛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血月光輝越來越弱,所有鬼怪都一樣,一到白天陽氣足的時候,力量就會大大削弱,所以鬼界隻有夜晚沒有白晝。
仙靈充足的不周山,更是給各路妖魔鬼怪疊加無數層減益效果,三毒都隻敢在夜晚出現,一到白天就蟄伏在暗處。
山間彌漫著晨靄,沈淩夕周身縈繞著白焰與藍電,從他腳尖盤旋而上,纏繞在歸魂槍上,時不時發出劈啪的炸響,哪怕不觸碰也能知道,那些電流蘊含著某種能撕裂時空的恐怖力量。
眾仙再次確認了這絕不是無情道的術法。
他們不知道的是,眼前的靈力是來自萬年之後的無情道上神。
可再精妙的招式也難以彌補境界上的差距,兩道寒芒閃過,血棠劍與歸魂槍碰撞摩擦發出尖銳聲響。
別看一柄是細劍另一柄是重槍,靈力交擊時,沈淩夕全身經絡仿佛發生一連串的爆炸,唇齒間都是腥甜的血氣,連同道心的岩漿也激烈翻滾起來。
沈琢左手背在身後,右手握著血棠劍,看似輕飄飄的一擊,就把對方虎口都震裂!
半神威壓鋪天蓋地而來,劇痛蔓延至沈淩夕的每一根神經,他在極度痛楚下臉色驟然蒼白,卻還撐住身體不肯跪下去,汗水順著冷白的臉頰劃過咬緊的下顎,最終沒入在一絲不苟的衣襟內。
下一刻,戰鬥的本能就壓倒了一切,沈淩夕握槍的手翻腕一擰,歸魂槍帶著萬鈞雷霆橫掃,那電流詭異,還未近身就散發出一股森寒之意,沈琢身形隻得暴退到百丈之外。
這一槍之險,簡直令眾仙瞠目結舌。
長|槍是兵中之王,有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凶悍氣勢,沈淩夕麵容秀美溫和,手中的銀槍卻時而槍走龍蛇,時而堅不可摧,滔天的戰意化作實質,竟連半神都要避其鋒芒!
洶湧戰意化作雷電附在本命武器上,其威力根本不亞於天譴!
天譴,顧名思義是天道的怒火,降為責罰。
究竟什麼樣的天賦才能製造天譴?
沈琢心中掀起驚濤駭浪,握住劍柄的手更加收緊,血棠劍法瞬息萬變,眨眼間又以一種極為刁鑽的角度攻來!
天地間驟然掀起暴風雨般的烏雲漩渦,刀光劍雨以摧枯拉朽之勢襲來,沈淩夕冷靜應敵,盡管如此,身上的傷口還是越來越多。
血剛從傷口中冒出來,就被附近暴烈的靈流蒸發,隻在雪白衣袍上留下一抹觸目驚心的痕跡,就連月要封上都是。
臨淵水榭的心法能驅使魔氣為自己所用,在仙盟都是獨此一家,半神的血棠劍卻始終無法從沈淩夕身上找出一絲一毫不屬於仙修的氣息。
越是這樣,刑罰尊者就越揪心,握著七罪古藤鞭的手也蠢蠢欲動,正當他看不下去,要出手時,裴青野的傳音入密就來了——嚴珂聽完後死死咬住後牙槽,才將心裡的那股沖動忍下。
裴、薄兩位修為高的上仙已經出局,仙盟內必須留有人做接應,刑罰尊者接觸到的一些消息是方院長遠遠不能及的,小不忍則亂大謀的道理,經歷過滅世之戰的嚴珂不會不懂。
他隻得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對抗三毒上麵——魘魔此刻正驅使著幾位道心崩塌的上仙,準備攔住裴青野和薄歡。
刑罰尊者一鞭子抽過來,破風聲呼呼作響,簡直把這些道心不穩的仙尊抽得魂飛魄散。
另一邊,沈淩夕冷玉般的麵容濺上了鮮血,臉上表情卻紋絲不動,仿佛感覺不到任何痛苦。
因為有一個更堅定的信念在支撐著他。
沈琢眸光微動。
這位仙盟盟主突然想起什麼,靈魂深處陡然迸濺出一陣顫栗,連聲音都變了:「你說對一個凡人動了愛欲……」
沈淩夕明明是有些狼狽的,可聽見師父的話時,竟罕見地露出一絲柔和的笑意。
他給出了肯定的答復:「是。」
——我動了愛欲,想與一個凡人永結同心。
——隻要我愛他,便可抵擋世間的一切憂與怖。
慕長淵是上神的軟肋,也是他戰無不勝的盔甲。
沈淩夕就這樣承認了自己「罔顧人倫」的戀情,慕長淵畢竟是他的徒弟,還是一個罪該萬死的魔修!
沈琢眼底掠過令人不寒而栗的猩紅。
半神赤|裸|裸的殺意,毫不遮掩地流露出來。
沈盟主血壓不知道飆升到什麼程度,竟連沉著冷靜的風度都不要了,千萬刀鋒化作磅礴的洪流漩渦,將沈淩夕困在其中,劍身破空發出尖銳的呼嘯,仿佛隨時將他碎屍萬段!
三毒神色復雜地看著這一切。
玄清上神對惡道而言,是欲除之而後快的存在,但三毒對他卻有一種莫名的執著——三界九州,四海八荒,隻有地獄魔尊才配殺死玄清上神。
尊上的宿敵絕不能死於其他人之手!
在這種復雜的觀感的情況下,三毒出手了。
它控製著符宗宗主南宮烈,連同其他道心被摧毀的上仙一並擋在沈淩夕麵前——上仙們同時祭出本命武器和符咒,簡直如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在千鈞一發之際擋住了奔騰的洪流!
這已經是極限了,它麵對的是冷酷的半神,僅僅一個呼吸間,這些魔化的上仙就被血棠劍雨捅成了篩子,緊接著,他們體內的魔氣就受到血棠劍的控製,反過來對付沈淩夕!
「操,」三毒見此情景,忍不住罵娘:「他娘的一個半神怎麼這麼難搞?!!」
上一世,三毒作亂時沈琢已經作古多年,仙盟盟主都換了好幾位,勢力大不如從前,所以它根本不知道此刻麵對的是怎樣的敵人。
天元廿四年,沈淩夕羽翼未豐,慕長淵更是病秧子一個,同時期放眼整個三界,從修為到智謀,沈琢都沒有對手。
三毒的舉措,無疑給了沈淩夕喘|息的機會,可形勢依然嚴峻,沈淩夕佇立在刀光劍影的洪流中心,仿佛一座隨時被淹沒的孤島。
他的肩膀、後背、手臂,都被劃破,鮮血染紅了無瑕的白衣。
一位上仙於心不忍道:「淩夕,你不要斷送自己的大好前程,好好跟你師父認個錯,師叔師伯們也幫你說話,不是沒有轉圜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