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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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婉心裡難受,卻翩翩還弄不清緣由,好端端的,她到底在為什麼難過?

想不通,隻覺悲由心生,心口似是被剜了刀子似的,又似是被翻了幾個滾,打了幾個轉兒,再扔進油鍋裡,煎炒烹炸。

如此一圈下來,這人能好受才怪呢。

她捂著心口,豆大的淚珠啪嗒啪嗒的落下來,伴隨著隱隱哽咽,直叫人聽得,心都要碎了。

這時有一小沙彌走進來,一身青色裟衣,雙手合十著說:「阿彌陀佛,女施主,錯了,錯了,您誦錯了。」

他是這裡負責添油的小僧,方才正在另一側隔壁添置香油,結果聽到這裡跌撞起伏的誦經聲,察覺不對,這才過看看。

婉婉止了聲,水汪汪的眼睛望向小和尚,不明所以的問:「小師父,您說我什麼錯了?」

她蔥白的手裡還攥著神聖的經書。

那小僧深深吸了口氣,道了句:「阿彌陀佛。」

他將目光落在那本半開的經書上,解釋道:「施主為亡人超度,該誦《妙法蓮華經》或是《地藏經》亦或是《往生咒》,可施主您誦的卻是《大悲咒》,此經並不能超度亡靈,往生極樂,可不就是誦錯了。」

不止誦錯了,還活生生把自己給誦哭了……

婉婉有點懵,她翻看了下手裡的經文,封麵的確寫著《大悲咒》三個字。

她不大懂經,隻以為所有的經都是一樣的,所以也就隨手拿了一本。

那這麼說她讀了這麼半天的經,對母親來說一點用都沒有,竟是白讀了是嗎?

想到這,心裡那骨子莫名其妙的苦便愈加升華起來,忍不住又掉了兩滴淚珠,暗罵自己可真沒用。

婉婉生得嬌美,巴掌大的小臉晶潤瑩白,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玉蘭花,還是掛著水潤露珠的那種,說不出的我見猶憐。

就是六根清淨的小師父見了,也忍不住生出幾分憐惜之心。

「施主倒也不必自責。」那小和尚見婉婉哭得這般難過,溫低了幾分聲音道:「這《大悲咒》本就是潔淨靈魂,消除業障,引發善根的,施主既會難過,悲由心生,便說明您內心純澈,並無業障,這是好事。」

「真的嗎?」

婉婉抬頭,蓄在眼裡的淚珠順著麵頰滑下來。

小和尚又道了句「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自然是真的。」

小師父說她是個佛家認證的好人,婉婉吸了吸鼻子,好吧,忽然覺得心裡也就沒那麼難過了。

衣媽媽見小姐去了這麼久不見回來,她不放心姑娘一個人在祠堂,便拿了衣裳過來瞧。

剛一進來,便見婉婉眼圈紅紅,顯然是剛哭過的樣子。

她還記得夫人剛去世時,一歲的姑娘總是纏著她,哭著要母親。

一晃十幾年過去,先夫人的牌位沒變,可前來祭奠的姑娘卻是從咿呀懵懂的孩童,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而姑娘在三四歲時就已經不再吵著要母親了,隻會在思念母親的時候,一個人默默拭淚,懂事的讓人心痛。

「姑娘。」衣媽媽忍著心中酸楚,勸著,「夜深了,該回去就寢了,左不過咱們也不走,等明兒一早您再繼續來為夫人誦經,免得熬壞了身子。」

她說著,已經溫柔的接下了婉婉手裡的經書,將搭在腕上的衣裳也披在婉婉身上。

當年蘇氏意外離世,原本準備與丈夫一同歸鄉的衣媽媽應下了先主的臨終囑托,替她照看這一雙兒女,這一留便是十三年。

衣媽媽常說:「夫人之恩,她幾生幾世無以為報,來世飄渺,唯有今生鞠躬盡瘁,不負先主所托。」

婉婉看著恍惚失神的衣媽媽,便知她觸景生情,在傷感亡母。

小姑娘起身,親昵的摟著媽媽的肩膀,猝不及防得在她的臉頰上,「啵」得親了口。

那張與蘇氏幾乎一模一樣的容貌,帶著這個年紀少女該有的天真和爛漫,恍然是年輕時的夫人出現在眼前。

那一瞬,始終壓抑在心底,對亡去故人的追念頃刻間湧上心頭。

明是安慰,結果卻越發嚴重了。

婉婉見狀又湊上去親了一口,她澄澈的眉眼彎成了月牙,好看的就像天上閃爍的星星。

這猝不及防的口勿跌進了衣媽媽的心裡,「你這孩子。」

她嘴上嗔怪,心中卻比蜜甜。

婉婉摟著衣媽媽的肩膀,就像小時候要抱抱一樣,在她耳邊道:「我這孩子是不是很可愛,很惹媽媽喜歡呢?」

她撒起嬌來,三歲的娃娃都要甘拜下風。

衣媽媽無奈含笑道:「都多大了,還這麼愛撒嬌。」

婉婉吐了吐舌頭,見媽媽不再難過,便拉著她的手:「媽媽,我們還是快回去吧。」

少女笑得甜美,似乎早已忘記了方才不開心的事兒。

衣媽媽本就不想小姐因此傷神,笑著說好。

婉婉臨走時,按著剛才小師父所說,在香案上的經書中,找到了《妙法蓮華經》《地藏經》《往生咒》這三本。

衣媽媽不解:「姑娘要拿回去嗎?」

婉婉小心翼翼的把經書抱在懷裡,好看的眉角微微蹙起,她道:這經書實在太難讀了,我要回去好好練練,免得佛祖聽了覺得我心不誠,不肯為母親超度了,怎麼辦。」

她暗下決心,一定要練得和寺廟裡的師父們一樣流利順暢,這樣佛祖聽到她這樣好聽的聲音,沒準一個高興,提早讓母親往生超度也說不定。

衣媽媽笑著說:「佛祖能不能聽到老奴不知,但夫人一定會因姑娘的孝心而感動的。」

婉婉望著那塊寫著母親名字的牌位靜靜立在那兒,從小到大她從不覺得那隻是塊冷冰冰的牌位,在她眼裡那塊牌位似是真的擁有靈魂的母親,在天上默默關注著。

無時無刻不在看著她長大。

婉婉抱著經書,就這樣主仆二人離開祠堂。

直到消失在夜色中,那菩提樹下的身影才漸漸有了輪廓,在月光的映襯下,男子仿若被鍍上了一層淡淡的光,矜貴疏離。

祁渢一直跟在殿下身後,他是親眼看著殿下如何沖出門去,又是如何戛然止步,隻在門口默默注視著祠堂內的一舉一動而不入的。

祁渢原本還在心裡為隔壁那個冒失誦經的女子暗暗捏汗,暗道他們殿下可不是個憐香惜玉的主兒。

直到他好奇的往祠堂裡瞧,才登時了然,祠堂裡的姑娘不是別人,這不正是昨夜殿下翻牆頭,從歹徒手裡救下的容姑娘?

難怪冷冰冰的殿下在那一瞬收斂了鋒芒,整個人都仿佛被籠罩上了一層柔光,凜冽不在,反倒多了幾分溫柔。

隻是祁渢有一點想不通,殿下既然決定鐵樹要開花,那麼依著殿下的身份地位,光明正大去容府下聘,說要娶容家小姐做王妃便是。

又是翻牆頭,又是拆人家姻緣的,還要英雄救美,兜兜轉轉繞了這麼大個圈子,好容易兩人碰了麵,結果還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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