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八十八章(1 / 2)
接她的人身著金國將士衣裝,身材魁梧,一看就是習武之人。
婉婉去過軍營,見過裡麵的將士,如此才沒有懷疑,卻不想中了計。
皇後是先生的生母,想見她,大可光明正大的召見,她必然不會拒絕,何故這般舍近求遠,巧立名目?
「姑娘隨我來吧,別叫皇後娘娘久等了。」
那在宮門口接她的嬤嬤,約莫三十多歲的模樣,一身華貴,身後跟著兩個宮女管她叫「鍾嬤嬤」,低眉順目,顯然是極有身份地位的。
可後宮中,高位主子眾多,譬如胡貴妃,譬如太後,跟在這些人身邊的心腹嬤嬤皆如此,婉婉並不能以此而確定,她就是皇後身邊的人。
畢竟她們已經以太子的名義,用謊話將她帶到了這裡,她說她是皇後的人,空口無憑,自然要為自己證明才行。
「嬤嬤如何證明,您是皇後娘娘的人?」
若不能,她自有理由折返。
鍾嬤嬤明顯有些意外,沒想到小小年紀的姑娘,竟如此心思縝密,處變不驚,若是別人家的女兒,隻聽到皇後召見幾個字,怕就早已嚇得魂不守舍了,哪裡還有膽識質問她的身份。
「老奴是鳳儀宮的人。」鍾嬤嬤拿出一塊金色月要牌遞給婉婉看,隻見那金牌上麵寫著鳳儀宮三個字,且做工精湛,不是仿造,「這回容小姐肯走了吧?」
這種別有用心的古怪見法,婉婉倒是更希望是別人,而非皇後。
畢竟她是先生的生母,婉婉極是敬重。
可有時,越是不希望發生什麼,偏就是會發生,她的心中有些忐忑不安,總覺得會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
「嬤嬤請帶路吧。」
婉婉就這麼應了,鍾嬤嬤明顯沒想到事會這麼容易,單憑她方才的心計膽識,她以為她還要再破費些力氣。
對婉婉而言,既皇後打定了主意要見她,即便她今日尋理由推脫,它日定也還會再見。
既早晚都要見,那便見吧,老話不是這樣講的,醜媳婦早晚要見公婆,
鍾嬤嬤頷首,明顯多看了婉婉兩眼,然後帶著她,轉身向宮內走去。
門口得禁軍攔住了跟在婉婉身後的楓荷,鍾嬤嬤回頭,冷冷道:「皇後娘娘隻見容小姐一人。」
這意思明顯是不許婉婉的人跟隨,其實自太後壽宴前,宮外夫人貴女入大內遇害後,便以允許攜帶侍從。
想起之前宮內因無人跟隨,小姐們莫名其妙命喪皇宮的慘案,還有那次太後壽宴,她們姑娘被下藥陷害,楓荷登時急紅了眼,說什麼都要隨小姐進去。
「楓荷,皇後娘娘隻是想要與我話一些家常,用不了太多時間,你在這裡等我。」
不帶楓荷入宮剛好正中婉婉下懷,若當真遇到什麼危險,即便楓荷在也於事無補,不如讓她留在宮外,若她遲遲不曾出來,她也好回去想辦法尋人,總比好過兩個人都陷在宮裡,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楓荷含著淚,明白姑娘話中含義,點頭說:「好。」
婉婉便跟著鍾嬤嬤,已轉走出宮門門洞,本以為轉過宮門,便會有馬車在此等候。
畢竟這裡距離內宮還有很遠一段路程,往時入宮,馬車都不會停在此處,而是停在距離內宮外的甬道上,或乘步攆,或徒步而行。
可這次,顯然是要她在冰天雪地中,腿兒著去的。
鍾嬤嬤行走速度極快,一路在前麵領著,絲毫不顧及後麵的婉婉能否跟上。
而身後的兩名宮女若是跟不上,鍾嬤嬤便要回頭,狠狠訓斥一番,那模樣頗有一種指桑罵槐的意思。
宮內路麵積雪並未全部清理乾淨,婉婉跟了一會兒便開始有些微喘,她平日裡嫌少走這麼多路,且還是在這樣的冬日裡。
雖累,但還是咬牙□□著,不讓自己掉隊,更不能失了身份,被人說父親教女無方。
皇宮內處處都是高而聳立的宮牆,將本就快要落山得太陽遮都七七八八,彎彎繞繞七拐八拐的道路似迷宮。
婉婉不知繞了多久,反正是雙腿,雙手已經凍得幾乎沒有知覺,睫毛上結了層厚厚白霜,這才見鍾嬤嬤放緩了腳步,抬頭便見鳳儀宮三個大字。
「容小姐。」鍾嬤嬤在門口駐足,回頭瞥了婉婉一眼,似乎有些意外,一個出門便乘車的千金小姐,走了這麼遠的路,凍成這樣,竟沒有撂挑子不乾,也沒有半分抱怨,看不出任何不悅,可真夠能忍的。
婉婉瞧著她很是意味深長的打量,兩隻花燈合並在一隻手裡抓著,然後另一隻手下意識的整理妝容。
「嬤嬤,我臉上是有東西嗎?」
她單純懵懂得一邊問,一邊用手抹著臉頰,鍾嬤嬤便移開了目光,說:「沒有,容小姐隨我進來吧,皇後娘娘還等著呢。」
她們從宮門口一直走到這裡,少說也要有半個時辰了,那時不怕皇後久等,這功夫開始急上了。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婉婉也不拆穿,徑自跟上去。
她哈了哈有些凍得發僵的手,隻看皇後今日叫她,到底為何事。
皇後的鳳儀宮建築得很是金碧輝煌,雕梁畫棟,處處彰顯著天家地位,榮華奢靡。
繞過百鳥朝鳳落地屏風,便是鳳儀宮的正殿,此時殿內正在舉辦著小型宴會。
皇後為首,兩側分別坐著宮中素來與皇後親近的嬪妃們。
除夕之日上京遭遇浩劫,多少無辜百姓成了這場宮鬥的刀下亡魂,因此皇帝特此下令取消元宵宮宴。
但明麵上雖是取消了,私底下招來二三人,隻在自己宮中低調小聚,皇帝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娘娘。」鍾嬤嬤帶著婉婉走上前,向為首皇後復命,「容小姐帶來了。」
婉婉垂眸,恭恭敬敬得向皇後行了扣拜大禮,「臣女容念婉,拜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千歲,給各位娘娘請安。」
她向皇後行禮後,又向兩側娘娘們頷首行禮,麵麵俱到,不落一人。
坐在左側最前麵的鄂妃瞧著,心裡難掩喜歡,這時有宮女趁婉婉不注意,從旁邊往她麵前扔出一隻大鵝。
那大鵝被拋向空中時,如驚弓之鳥般,下落時,拚命撲騰雪白翅膀,一邊撲騰,一邊嘴裡還叫喚,「該啊!該啊!」
隨即那大鵝完美得雙掌落地,踩在婉婉的裙子上。
婉婉當即汗毛聳立,渾身僵直,一動不敢動。
垂著得眼眸裡寫滿了驚恐,遮在袖子裡的手也緊緊攥著拳頭,若不是頭發挽著發髻,她覺得自己可能會被這隻突然出現的大鵝嚇得,頭發都會炸起來。
她兒時被大鵝追過,且還在大腿內側被啄了一個深深的紫疙瘩,從那以後,她見到大鵝就一定要跑。
哪怕如今她已經長得比鵝不知大了多少倍,哪怕她明知隻要抓著它的脖子拎起來,它就不能將她怎樣。
哪怕她如今已經知道,人不犯鵝,鵝不犯人的道理。
可那種打心裡和生理上的恐懼就是揮之不掉,童年留下的創傷和隱影總是會跟隨一輩子。
所有人都看出,俯身在地得婉婉嚇白了臉,豆大得汗珠一瞬布滿額頭,可她都這樣害怕了,卻未出一聲,未言一語。
反倒是立在皇後身邊,瞧著與婉婉年紀相仿的女子嚇得「嗷」一聲,那尖叫聲震得在坐所有人都下意識蹙眉捂耳。
「姑母,鳳儀宮怎麼會有鵝!」她嚇得拎起裙擺,不管不顧的踩在黎皇後的鳳椅上,又因步步逼近的大鵝,嚇得肝一顫,又一步邁到了盛放美酒佳餚的矮幾上。
黎皇後臉色已經很難看了,「黎洛雨,給本宮下來,這個樣子成何體統!」
可那個叫黎洛雨的女孩被嚇得跳腳,說什麼都不肯下來,她站在桌子上嚷嚷道:「我不!我小時被鵝啄過,我最怕鵝了。」
她一瞬急得眼淚都要露出來了,哀求道:「姑母,您快讓人把那畜生拿下去啊!」
鵝不下場,她便不下桌,黎皇後無法,冷著臉叫人將鵝拿下去。
宮女幾步上前,利落得捉著大鵝細長脖頸,又聽大鵝驚悚幾聲「該啊,該啊。」
隨之就被拎下了場。
婉婉終於鬆了一口氣,手心張開時,除了一排深紅指印外,還有一層細細密密的冷汗。
天知道她方才一動不動的任由大鵝在她麵前行走,內心有多恐怖掙紮。
黎皇後不動聲色得打量著眼前處變不驚的姑娘,隨即讓她起身,這時有廚子跑過來請罪,說是他監管不利,本要殺了燉湯的鵝,不巧從廚房逃出來的,沖撞了貴人。
婉婉站起身時,神色已有了幾分恢復了,這裡是皇宮,她不允許自己在這種時候有絲毫軟弱。
而對於禦廚的解釋,她自然不信鵝是自己跑出來,這種騙人鬼話,徒步入宮,又故意扔出她最怕的大鵝。
婉婉心中以有幾分了然,皇後娘娘不喜歡她。
她喜歡先生,可先生的母親不喜歡她,想到這,婉婉心裡沉甸甸,很是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