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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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玥一回頭發現四個孩子還站在那裡,如今天冷了,她最怕的就是孩子們著涼生病,於是揮手驅趕,「鹿哥兒,雲姐兒,快帶妹妹們回屋子去烤火!」

幾個孩子向後挪動了幾步,又停了下來。

其實明玥也不放心留下他們,可是帶出去又不現實,最後隻能狠心掉頭出了村子。

他們當初來這村子裡的時候,本就花了一天的時間,而且當時也並非在主乾道上,所以明玥尋到主乾道的時候,已經花了將近兩天的時間。

她身上帶了菜餅子,在村子裡的時候,對比起天乾那會兒,已經算是美味佳餚了,每日吃幾個也覺得清脆爽口。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一直在趕路,又總掛記家裡孩子們,還要分些心思去考慮,就算是朝廷沒賑災,那她能不能找到沈煜一行人的音訊等等。

這麼多思緒纏繞在心頭,身體又不停歇地趕路,這幾個菜餅子吃下去,不但沒有以往的飽腹感,還讓她覺得又餓又軟。

而且自打發了洪水後,她那月事一直就沒來過,起先她還覺得這是好事情,省得了許多麻煩,可是連日來月要後那種墜痛感,讓她不免擔心起來。

尤其是此刻,連帶著小腹都難受得厲害,仿佛那小腹兩側有千斤重的刀子一般,不但重,她這每走一步還覺得剜得肚子疼。

終是有些沒忍住,在路邊一叢正在寒冬裡試圖恢復生機的老鬆樹下休息。

這些天一直飄著毛毛細雨,那些曾經在烈日灼曬之下龜裂的大抵已經愈合了所有的傷口,乾旱飛揚的塵土也變成了泥濘鋪滿在路上,所以她一路走來不知沾了多少泥濘,她那雙不怎麼合腳的靴子上已經滿是稀泥了。

不過她這深一腳淺一腳,一身女扮男裝,倒是方便了不少。

又因為身體瘦弱乾癟,臉色蠟黃頭發乾枯,那幾件從村裡各家收刮來的男裝又大小不一,長的短的都穿在身上,頭上還戴著一頂破爛的瓦楞帽,實在是像極了那窮苦人家餓飯的小子。

一路上也沒人拿她做女人來看待。

當然,這沿途上人也很少,而且一個個都行色匆匆的,這會兒她歇下,城裡那個竟然有個拄著竹竿的老翁走來了。

想是也累了,額上冒著細汗,往她這邊上坐下來。「小後生要打哪裡去?」

她用那還沒恢復過來的粗啞嗓音回著,「進城瞧一瞧,打探親人們的消息。」

老翁聞言,卻是重重地嘆了口氣,與她說起如今城中的狀況。

因吳州最嚴重,朝廷如今賑災工作主要在吳州,至於江州和她們瀾州,暫時沒聽到什麼消息。

不過聽說瀾州隻有極小部分受災,州府雍城的人也都沒受到災情影響,如今已經陸陸續續從汝州搬回來了。

所以也就是說,瀾州和江州並不在賑災範圍之內,下麵的官員們隻往上報了吳州的災情。

她聽到這話的時候,有些難以置信,氣得渾身發抖,「江州怎樣我不知道,可是咱們瀾州……難道就沒有人逃上京去麼?那些災民難道還是假的麼?」她看朝這四周山川,雖已經逐漸在恢復,但是依舊能看到旱災時候留下的痕跡。

那告知她的老翁聞言,卻也是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打量著她說道:「小後生,你這般光景,想來也是那死人堆裡爬出來的了。該曉得雍城以外的不少縣府,幾乎都被大水沖沒了,哪裡還有幾個活人在哪裡?便是有那僥幸躲過洪災的,也沒逃過後麵的旱災,咱們這瀾州啊,如今除了這州府,哪裡還有人哩!」

人都死了,外麵自然是看不到瀾州的災民了。

反而是吳州,雖是洪災時候最嚴重,可因為吳州官員提前做好了部署,大部份老百姓都得以在洪水決堤前就到了安全的地方。

所以如今這上北往南,四處可以看到吳州的災民們在逃難,卻不見瀾州。

至於江州,他們受災是真沒那麼嚴重,老百姓們現在幾乎都已經返回原籍正常生活了。

明玥聽到這話,愣在了原地好久,等回過神來,老翁已經起身走了。

她收回目光,朝著雍城的方向看去,一時也不知到底還有沒有必要進城去,隻覺得渾身都冷,也不知是天氣寒涼的緣故,還是因為老人家的那些話而絕望。

好半響她抬起腳步,決定還是進城去碰碰運氣,隻是小腹部傳來的劇痛忽然使得她眼前一黑,整個腦子重重的,人就這樣沒知覺倒了下去。

明玥再度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並沒有躺在那爛泥之中,而是一張狹小的床榻上,床的另一邊堆滿了雜物,一個包著藍花頭巾的婦人坐在床榻前。

「妹子你終於醒來了,真是老天爺保佑,我當家的還以為你救不活了。」婦人很是歡喜,「你現在覺得怎麼樣?要喝水麼?」說著就轉身去提小爐子上的水壺。

明玥覺得渾身酸軟得難受,頭也特別沉,仿佛千金重一般,她掙了幾下想抬起頭來都沒成功。最後隻能老實地躺著,「這位嫂子,這是何處?我怎麼會在這裡?」

婦人手腳很麻利,已經倒好了熱水,聽到她問連忙回道:「這是城裡,我和我們當家的出城去找我娘家人,人是沒找著,倒是回來的時候在路上遇著了你,便給帶回來了。」

她語速很快,又與明玥說當時不知道她是女子,直接叫她當家的扛起來,冒犯了等等。

不過這些明玥倒不是在乎。

後來到城裡請了大夫來,才曉得明玥是女人家,而且身體受損嚴重,沒有個幾年是養不回來的,以後多半也生不了孩子了。

不過這沒法生養的事情她沒和明玥說,怕明玥曉得了接受不了,隻朝明玥安慰道:「但沒事的,養一養就好了。」

明玥也沒有多去想這一茬。畢竟這些比起當下要解決的事情都不算什麼。

隻想著得趕緊起來,城裡打探一圈,若真是指望不上朝廷,也沒沈煜的消息,那就先回去。

時間久了,她擔心孩子們。

晚些的時候,宋嫂嫂端了一碗飯進來給她,上麵居然還有一塊肉,明玥自是千恩萬謝,哪怕飯裡幾乎都是粗糧,可人家也不寬裕,救了自己就算了,還要管食宿問題。

那飯到嘴裡的時候,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淚就掉下來了。

宋嫂嫂見此,還以為她怎麼了,慌忙問:「怎了?是不是吃不下?」她家手裡如今也不寬裕,今兒有肉,還是因為當初的救命的恩公今日路過,當家的給請家裡吃晚飯才有的。

明玥嘴裡滿是飯,隻能搖著頭含糊不清地回著,「沒有,隻是許久沒有隻這樣好的飯菜了。」她這時候覺得自己命好,一路上其實遇著不少好人貴人。

宋嫂嫂聽得這話,鬆了口氣,又心疼她,「要是沒出這些事兒,白米飯魚肉管夠的。」

她是個話多的人,不免是說起今日家裡有客人才弄了這二兩肉回來。

明玥聽到有客,自是多問了兩句,那宋嫂嫂便說道:「當時雍州一下亂了,我們夫妻倆沒車沒馬跟著逃難隊伍跑,又無族親,才出城不過兩日,就叫一夥流氓給搶了個乾淨。」

關鍵時候是那沈恩公出手相救,不但幫忙奪回了些許財物,還用他自己的車給一起送到了汝州。

不過她說到這裡,忽然有些難過起來,「可是這好人著實是沒好報,我們沈恩公當初那車上,除了他那年邁的老父親,還有個傷了腿的侄兒,可聽說他的妻女都遠在鄉下,他這些日子裡到處再找,一點音訊都沒有,我瞧著啊他整個人……」她話還沒說完,忽然聽得碗筷滾落的聲音,嚇得連忙朝明玥看去,「妹子你怎了?哪裡不舒服?」

原本正吃著飯的明玥認真聽著宋嫂嫂的話,也沒想著她口裡這位沈恩公和沈煜有什麼關係,畢竟姓沈的人不少。

可是哪裡曉得卻忽然聽得她說這位沈恩公車裡有年邁老父親和傷腿的侄兒……

雖然覺得不可能這樣巧合,可又聽到宋嫂嫂說這位沈恩公的妻女在鄉下沒音訊,她便有些控製不住情緒,這一激動便伸手抓宋嫂嫂,手裡的碗筷自然是滾落到地上了。

「我,我……」明玥情緒激動,張著口連說了兩個我,才連貫道:「這位沈恩公是不是平瀘縣人士?」

這下換做宋嫂嫂疑惑了,「妹子你如何知曉?莫不是你曉得他妻女在何……」那個處字沒說完,忽然頓住,驚訝地打量著明玥,「莫不是你……」

明玥卻不等她說完,已經連連點頭,一麵掙紮著要下床。

不過宋嫂嫂哪裡能叫她下床,隻忙安撫著,「妹子你冷靜些,我馬上去叫恩公。」說罷,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忙掀起簾子出去。

他們夫妻是開綢緞鋪子的,這災後手裡是沒有什麼錢財,但房屋鋪麵卻還是在的,寬敞得很,隻是有一部分都被路過的災民毀壞了,所以明玥所趟的床鋪上才堆滿了雜物。

宋嫂嫂如今扯了簾子出去又是推門,然後明玥聽到她路過穿堂咚咚的腳步聲,沒多會兒這腳步聲又來了,還不止她一個人。

明玥聽著心跳忽然加快,既滿是期待,又滿是緊張,就怕這一切都隻是巧合。

她能在這大災大難裡和孩子們活下來,感覺已經用完了所有的好運氣,老天爺怎麼可能還會垂憐自己呢?

就在她這樣的緊張之中,房門被推開的同時,一股刺骨冷風就從簾子縫隙後麵鑽進來,隨後幾個人影走了進來。

進來三人,一個是自己熟悉的宋嫂嫂,另外一個有些偏矮的忠厚方臉男人,應該就是她當家的,夫妻倆排在一處,也是滿臉的緊張。

而最前麵的,則是明玥熟悉的沈煜,這時候的沈煜和當初自己送上車來城裡參加考試的沈煜不像,反而和自己剛穿越來時候見到的沈煜一模一樣,俊美的臉龐削瘦得脫了相,深凹的雙眼有些發紅,眼瞼更是一片青紫。

看起來,和好看一點不沾邊了,反而有些凶惡,像是四處尋找崽子的頭狼,渾身都充滿了戾氣。

身上穿著單薄的衣裳,看起來空盪盪的,仿佛瘦得隻剩下一副骨架一樣。明玥張著嘴,乾裂的唇瓣卻一直抖動著,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好在她的眼睛比嘴還要更擅長表達自己的情緒,兩行眼淚止不住地順著臉頰留下來。

原本同樣是被她這副恐怖模樣驚嚇到的沈煜見此,猛地反應過來,一個箭步上前,削瘦但卻有力的臂膀一把將她攬入懷中,聲音也幾近哽咽,「抱歉,以後再也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了。」

他是怎麼也沒有想到,當初一別,竟險些成了生離死別,他細想起自己的前世和今生,最對不起的便是明玥母女幾人了。

所以如果她們真的出了什麼事情,自己這一輩子都將活在愧疚煎熬之中,哪怕這災情不是他能預判能改變的。

可確實是明玥把所有能逃生的機會都給了他。

銀錢,馬車,蓑衣……這些東西,其實前世的時候不值一提,可是在今生,卻是明玥和孩子們的所有。

而她一個女人家,卻要帶著三個年幼的女兒。

因此把老爹和杜子規安頓好後,他就不顧著這邊的災情和疫病跑回來找明玥母女幾人。

可是瀾州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州府縣城間,又到處是積水。

好不容易那積水退了,病疫和旱災又來了。他一個人尚且生存艱難,實在是沒有辦法想象,明玥帶著孩子們,要怎麼活下去?

每每看著隊伍那些忽然不見了的孩子和那些被活活折磨死的女人,他的內心就要受一次折磨,仿佛間他像是看到了明玥母女的結局一般。

「你還在就好。」明玥覺得是自己的眼淚太多了,所以看著此刻的沈煜有些模糊,但她是歡喜的,這一刻她什麼都不擔心了,就像是那在大海中漂泊了多日,忽然找到了海岸一樣,莫名有一種安心的感覺。

夫妻倆緊緊抱著,好一陣子才鬆開,沈煜拿袖子溫柔細膩地給她擦拭著眼角的淚水,卻沒有打算問孩子們的消息。

他在看到明玥這副樣子的時候,已經下定決心了,她能在難中活下來,不管是用什麼法子活下來的,自己已經不也不追究了。

但卻沒想到明玥先開口說道,「孩子們還在村子裡等我,爹和子規呢?」明玥問著的時候,那雙被眼淚洗滌過的眼珠十分明淨,滿懷期待地看著沈煜。

沈煜替她擦拭眼淚的動作卻是一愣,瞬覺得心跳快了不少,那種失而復得再一次將心間不平處填滿,難以置信地看著明玥問,「孩子們還在?」

明玥點頭,簡單與他說著,「二哥從杜鵬那裡得消息,曉得縣裡要放水,跑來通知我,我提前帶著孩子們躲到了山上。」提起杜大德,她心頭又一陣痛楚難過,忍不住哽咽起來,「後來旱災,我帶著孩子們逃會桂花坪,又遇著二哥帶著鹿哥兒,可二哥為了救我們,沒了。」

說罷,眼前不禁想起杜大德那堆擠滿了昏鴉的骨頭,頓時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她沒說逃難時有多艱險,又遇到什麼,可偏偏越是這樣,越是讓沈煜心驚肉跳,對於杜大德的死,也是有些愣住。

好一會兒才輕輕拍著明玥的肩膀安慰,「子規的腿還好,如今有爹照顧著,等我們接了孩子,咱們就去汝州鄉下找他們。」

老爹和杜子規都在,明玥一下抬起頭止住了聲音,「菩薩保佑。」不然如何對得起杜大德?

這一夜,夫妻倆擠在這小小的一張床上,這算是兩人到這個世界後最親密無間的一次了。說不上彼此都是心中摯愛,但卻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特殊感覺。

反正是無人可替代。

而於明玥而言,此刻沈煜在身邊,她覺得自己的人生又有盼頭了,不是指望他中狀元又或是什麼探花,出人頭地後自己也跟著沾光什麼的。

就是單純地因為他還在,給了自己一種無法言喻的安全感。

沈煜聽說明玥也是因為糧食的事情進城來的,便琢磨著天亮後想辦法弄些糧食帶回去,給做成乾糧到時候去汝州的路上也好敷嘴。

反正如今這城裡也不大安定,所以打算到時候去汝州不經雍城了。

隻是沒想到他一早和宋胡子去弄了二十來斤的小米,就得了消息,官府那裡貼了告示,要各家各戶重新報上名冊戶籍,然後要將土地分給他們。

一個人頭最多能拿十畝,而且這一次女人也有資格分地。

宋胡子覺得是好事情,歡天喜地和沈煜招呼著:「咱們先不急回去,把名字登記了在說,恩公你家人口多,這一下就是大地主了。」

大部份的老百姓都覺得很高興,這是天大的好事情啊!畢竟以往那田地都是鄉紳地主們的,如今官府要分給他們,以後就不用再種別人的田地,直接就做了現成的地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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