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約(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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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謝扶舟便失蹤了。他給施頌真留了張便條,說是下山辦些私事,冰盒裡預留了三日的飯菜,想吃的時候拿出來熱一熱就行。

施頌真依言打開冰盒,隻見平日裡熱氣騰騰的食物失去了溫度,冷冰冰凍在裡麵。她試著用手去碰,隻覺滿手冰涼。秘境內少了小狐狸平日打掃的動靜,驟然顯出幾分死寂。

隻不過身邊少了個人,施頌真忽然覺得自己的存在變得有些不真實,好像和外界徹底切斷了聯係。屋外晨光破曉,吹散了山間薄霧,將漫山遍野的積雪都照成金黃。施頌真默默地想,習慣真是可怕的東西啊。

她明明早就決定不會留任何人在身邊,但當一直留在身邊的謝扶舟倏忽遠去後,施頌真竟然會覺出幾分失落。早年施頌真孤身走南闖北的時候,從來不會覺得這般孤單。

她討厭會被旁人動搖的自己,會讓她覺得危險。

「還真把我當成生活不能自理的三歲小孩了?」施頌真最後合上冰蓋,「當牛做馬也要有個限度吧謝扶舟。」

此後施頌真同樣打包行李,短暫離開了天山,去往北境凡人群居的村鎮。她幫助那裡的百姓趕走了闖進鎮子裡的雪熊群,得到了相應的回禮。百姓盛情招待這位出手相助的仙長,送了施頌真許多肉乾果乾。

尚自掛霜的柿餅凍得通紅,用刀劃開後能看見裡麵蜜糖般粘稠甜蜜的果實。夜晚的北境總是下雪,鎮中百姓燃起驅逐野獸的篝火,手挽手繞著火堆跳舞。

火焰的熱氣騰至高空,吹散了上空的雪花,驅逐了周遭的寒氣。天上星星散落各處,照亮了一望無痕的雪原。

那雪下得搓棉扯絮一般,頃刻間在地上堆起厚厚一層。施頌真坐在屋頂上啃柿餅,遠遠望著篝火旁歡笑著的百姓。

這樣看著別人的笑臉,施頌真覺得她又像活著的人了。孟逢春當初的教導言猶在耳,她將柿餅咽進肚裡,最後看了一眼這座沉浸在喜悅中的村莊。

「施頌真,不要害怕被人利用。」

如果能給別人和自己都帶來快樂,那麼被利用就是有價值的。

謝扶舟留了三日的飯菜,所以施頌真猜他會在第四天回來。她掐點在前一晚返回天山,剛進入秘境,便看見廚房窗裡亮了一盞燈,謝扶舟正在裡麵處理食材。

「終於舍得回來了?」小狐狸頭也不抬。

施頌真驟然有些心虛,雖然她沒做什麼,但莫名有一種「我在外麵鬼混回來了」的歉疚感。她若無其事繞到謝扶舟身後,想往他嘴裡塞一塊兔肉乾。手上動作剛到一半,她目光無意間落在謝扶舟手上正在忙活的菜餚上。

施頌真驀然一愣。

脆弱易碎的豆腐雪地上,生了一枝旁逸斜出的梅花。謝扶舟將雕好的喜鵲放上去,最後倒入肉蓉過濾後的雞湯。湯汁晶瑩剔透,宛如白水,不見半點葷腥。

白雪紅梅被湯汁永遠定格在了盤中,唯有一隻喜鵲振翅欲飛。

「你什麼時候學會了做這個?」施頌真吃一驚。

「剛學的。」謝扶舟洗了手,在毛巾上擦乾淨,「我去了一趟夷安的瓊月樓。」

「那樓裡的師傅居然肯教你?」施頌真追著他問,「我記得他們說過,這道菜是他們家範師傅的獨門秘技,絕不外傳。沈雁歸都問不出來,你怎麼能學到?」

「不是正大光明學的,是偷師,未必完全一樣。」謝扶舟低頭從施頌真手裡叼走兔肉乾,「你可以嘗嘗看,是不是你想要的那個味道。」

此時雞湯已經半凝固了,施頌真將信將疑挖了一勺。湯凍隻餘雞肉香氣,沒有半點油膩。蓮枝草做成的紅梅樹枝帶一點青澀,紅雀花染出的梅花卻是清甜的,中和了蓮枝的澀味。枝頭喜鵲鮮香美味到極致,應是幾種肉糅合在一處,用了一點海味提鮮,施頌真嘗不出來。

「……做得很好。」施頌真放下勺子,「我完全吃不出有什麼差別,你是怎麼做到的?」

復刻菜譜最難的是挑選食材和確定用料比例,謝扶舟該不會是變成狐狸原型混進了人家後廚,偷看了人家師傅做菜吧?

「如果施姐姐能一道菜連續吃上三天,也能做到這個地步。」謝扶舟笑一聲,「我怕姐姐看上了人家廚子,覺得我毫無用處,倒把我撒手扔到一邊,不得不勤勉地學起來。」

——

往事歷歷如雲煙,施頌真嘴角不自覺浮上些微笑。秦楚臾看在眼裡:「施前輩如果足夠了解師父,能不能告訴楚臾,我師父可能會去什麼地方?」

施頌真回過神:「你要知道這些做什麼?她走之前沒告訴你?」

她原先以為沈雁歸隻是短暫地離開了夷安,但看秦楚臾如今的模樣,似乎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我師父……她失蹤了,整整半年。」秦楚臾俯過上半身,「我懷疑她遇到了危險,不然即便再忙,也該記得寫封信回來報平安。」

「這半年一點都沒有消息?」

「是的,」秦楚臾懇切,「如果師父隻是出門闖盪,被困在某個秘境中出不來,我倒還能放心些。但我總擔心她是不是碰上了狩獵者。」

狩獵者?

施頌真問:「那是什麼?」

「是前輩去世後出現的一群人,他們大多來自不同的組織,卻有著相同的目標:殺死神劍之主,從而獲得神劍。」秦楚臾解釋,「前輩應該知道,神劍劍靈生來便有渡劫修為,世上除了有劍靈幫手的神劍之主外,沒有人能越過劍靈的庇護殺死另一位神劍之主。但施前輩的死亡卻是例外。」

除了蓬萊島弟子外,沒有人知道施頌真死亡的具體情形。葉全非給出的說法隻是籠統的「戰死」。是誰殺了她?沒有人知道。

有人曾懷疑是葉全非親自動手,想要為他女兒謀取神劍純鈞。但隻論戰力,葉全非在芙蓉劍麵前走不過三個回合。

要想殺死施頌真,葉全非遠不夠格。但施頌真確確實實死了,其中並沒有出現第二柄神劍的蹤影。自此五境修士終於達成共識:原來不是隻有神劍之主才能殺死彼此,猛虎也有可能被螞蟻咬死。

如果運氣足夠,他們也能得到神劍!

「可見是被神劍沖昏頭了,」施頌真笑一聲,「即便能殺死神劍之主,也未必能得到神劍認可。他們當真以為劍靈沒了主人,就可以隨便任人擺布?」

一群本末倒置的家夥。除去刺殺之劍魚腸,其他劍靈和劍主相伴多年,總會培養出一些感情,哪裡會放任殺死劍主的仇人成為他們的下一任主人?

說話間,小二將飯菜送上桌來。施頌真舉起筷子。

「但施前輩去世後,前輩道侶謝扶舟將純鈞轉送蓬萊島,葉島主之女葉雪衣自此成為純鈞劍主,人所共知。」秦楚臾小心觀察施頌真的神情,「旁人因此對神劍產生誤會,也是在所難免。」

施頌真搛了一筷子羊肉:「那也不過是誤會。純鈞情況特殊,在其他神劍身上無法復刻。」

「前輩似乎一點都不驚訝?你早就知道?」

「我又不是今日剛復活,什麼風聲聽不見?有些話還是從當事人口中知道的。」施頌真示意秦楚臾一起吃,「我記憶裡的葉雪衣還隻是個孩子,一別十五年,也成了能獨當一麵的大人了。」

「前輩遇見了葉雪衣?」秦楚臾吃了一驚,「她也認出前輩了?」

那施頌真豈不是都知道了?葉雪衣和謝扶舟……

「她比你小些,如今應該不記得我了。」施頌真卻一臉若無其事,「我告訴她我是施頌真,她似乎還不相信。」

不過死去數年的鬼魂忽然從冥界回來了,還年輕了十多歲,一般沒有人會相信吧。

「那前輩都知道了?謝前輩他……」

「知道了,」施頌真以為秦楚臾在說謝扶舟隱瞞身份的事,「我會去問他的,你不用擔心。」

「那前輩此次來夷安找師父,是為了?」

施頌真停下筷子,難得顯出幾分尷尬。她咳嗽一聲:「想來你也能看出,如今我修為大幅倒退,最多不過築基。葉雪衣卻是金丹期,又有純鈞傍身。她雖然殺不了我,但我也奈何不了她。」

秦楚臾猜出一點:「前輩是想拿回純鈞劍?」

「蓬萊島需要純鈞,是因為葉雪衣有心疾,需要神劍助其修煉出一顆劍心。如今葉雪衣有了劍心,可以好好活下去,想來也該把劍還我了。」施頌真喝一口蓮心薄荷湯,「但我當年和葉全非接觸過幾次,他給我的感覺不太好,也許不會願意把劍還我。葉雪衣又不肯信我是施頌真。我思來想去,覺得還是找你師父陪我去一趟蓬萊島比較穩妥。」

在施頌真的潛意識裡,謝扶舟還是當初那隻孱弱的小狐狸。談到撐場麵的事,當然還是沈雁歸更靠譜。承影劍主陪純鈞劍主索要舊物,不僅可以讓外人相信她就是施頌真,還能讓那些不相信的人物理意義上閉嘴。

隻是施頌真沒想到,沈雁歸居然失蹤了。

「沒關係,」秦楚臾眼睛倏忽亮了,「即便師父不在,夷安也會全力支持前輩拿回純鈞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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