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 血色開幕(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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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刺客!」

「保護太子!」

「在上麵!放箭……」

殿外忽然鬧將起來,正泡在湯池裡閉目養神的魏懷恩馬上睜開眼睛,一手從池邊撐坐起來,一手揪下掛在架子上的衣袍攏在身上遮蔽自己。她不擔心虎衛營的好手攔不住所謂刺客,那畢竟是舅舅親手操練出來的能以一當十的親衛,從千軍萬馬中廝殺出的兵士自然遠勝過京城中見不得光的死士。隻不過,她這個「太子」明日就要從行宮「傷愈歸朝」,那些人不將「太子」置於死地,果然不會善罷甘休。

她沉著嗓子,沖著屏風外吩咐宮人:「孤無事,不必進來。」

屏風外宮人應諾,早就習慣了「太子」在春獵護駕受傷之後便不喜人近身伺候的安排。所以他們不知道,那位矜貴仁善的梁朝太子殿下魏懷德,早就已經在三個月前身中毒箭不治而亡。而天下以為的,隻是受了普通箭傷,要留在行宮中靜養便能恢復如初的「太子」,是她這個偷梁換柱的孿生妹妹,嘉柔公主,魏懷恩。

刀劍相撞的鏗鏘聲還在繼續,魏懷恩沒有急著裹好束月匈穿戴整齊,明日就要回到真正危險的京城皇宮之中,她還想再在這溫泉池子裡泡一泡,也不知道下次何時才能再有這樣悠閒的時刻。

衣袍鬆鬆裹著她被熱氣滋潤得白裡透紅的玉體,斜倚在床邊小榻上的閒適姿勢讓已經開始發育的月匈前溝壑半露,將從漆黑發尾滴下的水滴收進雪峰中。窗外的聲音漸漸停息,魏懷恩剛半撐起身子打算回湯池裡,便有兩人破窗摔進水中,黑衣的刺客被另一個穿著內侍服的男子背對著她一劍穿心,血色瞬間暈染開來。內侍收劍轉身,在齊月要深的血色池水中像一朵妖異的蓮花,微微上挑的眼尾和削薄卻殷紅的嘴唇,讓見多了好樣貌的魏懷恩都晃神了一霎。

但是……可惜了。

魏懷恩在那個小內侍驚愕無比的眼神中起身,一邊和聽見響動站在屏風外問太子安的宮人吩咐了留在原地,一邊走到破損的窗邊探頭看了看外麵,確定無人之後,才轉身又坐回榻上,對那個還愣怔在水中的內侍勾勾手指:「過來吧。」

那內侍這才如夢方醒一般收回了在魏懷恩臉上身上來回打量的不敬目光,垂下眼簾爬出水中,跪在魏懷恩兩步遠的地方弓下身子,再也不敢有任何僭越之舉。

「跪過來點。」魏懷恩一手拄在膝上撐著下巴,另一隻手向他招了招。內侍依言膝行向前,停在她一步遠的距離時,被她勾住領口拉到了她膝前。

哪怕是低著頭,他也能看見從太子常服下擺露出的一雙小巧足尖,即使他全身上下都警告他危險,他也毫無防備地任由她把劍從他月要側的劍鞘裡一點點抽出,隻是用目光撫扌莫著她的寸寸肌膚,沉醉地呼吸著她的芬芳。

他想要借用擊殺刺客而立功的算盤落空了,因為殿中人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太子,而且因為撞破了這個秘密,他就要被滅口。可是他卻對將要降臨的死亡生不出半點恐懼來,隻因為這個人,是他朝思暮想也要去到她身邊的魏懷恩。他願意死在她手裡,隻要她心安。

「你不怕死嗎?」鋒利劍身已經劃破了他的脖頸,但他依然順從地跪在她麵前,連本能的瑟縮都沒有。魏懷恩忽然覺得剛剛那驚鴻一瞥的臉有些熟悉,便微微皺起眉頭挑起了他的下巴,仔細打量這個故意和刺客闖到她麵前打鬥的大膽之徒。

「奴才……心甘情願……」他竭力壓抑自己想要睜眼看她的欲望,咬牙控製住自己想要在受死之前褻瀆她的一切沖動。他得死,不管為什麼她是太子,他都會用生命幫她保守秘密。可他就連在夢中都不曾奢望過能夠離她這樣近,更遑論被她碰觸,被她問話。殺掉刺客後轉身撞進眼中的那一幕活色生香,是他現在隻要一睜眼就能得見的景色。

但他不配睜開眼睛,他是閹人,他連目光都不配落在主子身上。

哪怕隻有他自己把她當成他的主子,哪怕她甚至都不會記得生命裡曾經有一個螻蟻般的存在。

「你是……蕭齊嗎?」魏懷恩的記性好得出奇,略微思索了一會就把這張臉和曾經那張稍顯稚嫩卻執拗地拉著她的裙擺,跪在地上仰頭認真看著她發誓的臉對上了號。果然,靜靜閉著眼睛的蕭齊全身一震,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對上了她的視線。

「殿下您還記得我?」蕭齊把所有規矩都拋在了腦後,雙手握住了她的一隻手腕,連弓著的後背都激動地挺直了,甚至比前傾身體的魏懷恩還要高。「是我,我是蕭齊,我是那年被您救過的蕭齊……」

「鬆手!」蕭齊的手上還有血水,被喝令鬆開之後在皓腕上留下了一圈紅跡。他居然用髒手玷汙了她?蕭齊連忙從身上抽出帕子,然而他半身都被浸濕,唯一的帕子也沒能幸免。正當他頹坐在地手足無措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的時候,魏懷恩的一隻腳踏在了他的肩膀上,坐直身體居高臨下地看著慌亂的他,發出一聲輕笑。

「你做得還不錯,這才……三年吧?你就已經能夠留在太子宮中走動,」她用手指點了點他內侍服上的紋繡,「要是今天留在殿內,碰上你這一場好戲的人是我哥哥,按他的性子,你肯定能被他好好賞賜,甚至提拔到他近前都是有可能的事。

隻不過,你是怎麼從虎衛營的人眼皮底下帶著這個刺客到這裡的?」

這是魏懷恩唯一想不透的地方,蕭齊的計謀或許能夠謀得真正太子的信任,但在她眼裡是再拙劣不過的把戲。堂堂虎衛營怎麼可能任由一個內侍和刺客打鬥到寢殿外,難道他武功高到連虎衛都發現不了嗎?魏懷恩不由得握緊長劍,哪怕想到剛才他引頸就戮的樣子也不能放心。能帶著一個人闖進寢殿的高手,還知道了她的秘密,她不接受這種不在掌握中的感覺。

「奴才補刀的時候,發現這個刺客沒完全死透,便偷偷扛著他繞到窗外把他扔了進來。其實他身上已經有很多處箭傷,如果奴才出劍晚一些,您就會發現那些血是從別的地方流出來的。奴才不敢讓太子真的直麵刺客,因為奴才也隻是自學的皮毛功夫,隻是架子而已。」

魏懷恩看了看池中的屍體,水流沖開衣衫上破洞,果然是好幾個血窟窿。

「也算本事了。」長劍被她放回他的劍鞘裡,頸側的血痕不深,但被她觸碰時還是有些刺痛。「傷到你了,下去上藥吧。」

「殿下!」肩膀上的力道變輕,蕭齊趕在她將腳尖收回的時候鼓起勇氣開口:「您答應過奴才的事,您還記得嗎?」

執拗的眼神和當年一般無二,那時他也是用這個眼神凝望著她。

「殿下,求您讓我到您身邊去吧,奴才一定肝腦塗地伺候殿下!奴才求您!」

那時候她隻不過是在太子哥哥的東宮裡受了氣,不想看見晦氣事徹底毀了自己一整天的心情,便隨口赦免了這個眼中尚有求生之光的小內侍的命。

「我要的是最好的人,你明白嗎?

想到我身邊來,就自己去一步一步爭,一點一點爬到我身邊的位置來。

或許我會幫你,或許你隻能靠你自己。

隻不過別把你的這身皮弄得太難看,我不喜歡。」

「如果奴才能爬到殿下身邊,殿下就會留下我嗎?」他扯著她的裙擺,已經稱得上是大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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