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非人也(1 / 2)
陸言再次回到臨鬆薤穀。
此時,臨鬆薤穀裡還是風平浪靜,沒有人知道災難即將來臨。
陸言選擇的節點是使者來到之前一個半月左右,一個半月的時間,已經足夠他想出對策,並做好萬全的準備。
「師父!師父!!」當陸言找到郭瑀時,郭瑀正在垂釣。
郭瑀頭戴鬥笠遮陽,手持魚竿,垂釣岸邊一動不動。
光是看他這模樣,應當不會有人想到這竟是名滿河西的大儒,而隻會以為是個享受野趣的釣魚老。
陸言急吼吼的叫著跑著,很快來到郭瑀身邊。
郭瑀對他的到來卻不甚歡迎,反而生氣起來,說道:「急什麼?急什麼?你的君子之行呢?火急火燎,大吼大叫,驚了我做的窩!」
釣魚先做窩,窩做好了魚才上鈎,陸言到來,驚得魚都跑了!
陸言一噎,不管郭瑀的責備,開門見山道:「師父,弟子有要事要稟告。」
「說來。」生性溫良的郭瑀此時已經平復好了心情。
「師父,弟子得到消息,涼王發布征賢令,命廣大學者前往姑臧,請師父的使者已經從姑臧動身,將在半個月之後來到臨鬆薤穀。」
郭瑀驚呆。一時間竟沒反應過來。
他還以為什麼事狗屁倒灶的狗食,哪想竟是這麼大的事情!
郭瑀魚竿都扔了,麵上的神情十分精彩,猶豫片刻,終於是破口大罵道:「狗屁涼王!非人也,狗娘生養也!」
陸言:「……」
先生真君子也。
「師父,此事該如何是好?」陸言問道。
還是那句話,師父的立場就是他的立場,關鍵還是看郭瑀的態度,陸言才好決定接下去的路要怎麼走。
郭瑀麵色沉重了起來,一臉沉思之色,一雙眼已經流露出了痛楚、懊惱、悔恨等等十分復雜的情緒。
「自然是拒不答應,不會前往。」
師父郭荷的前車之鑒還在,郭瑀自然不會重蹈覆轍。
陸言也忍不住嘆氣起來,知道他這一趟勸說,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但還是忍不住道:「隻是涼王說了,若是請不動,那就殺之!」
「要殺便殺!要刮便剮!老子怕他?」
「……」
好了,陸言知道接下去的路該怎麼走了。
既然師父不懼風雨,便是要身死也要堅守心中陣地,那他隻能把風雨擋在臨鬆薤穀之前。
隻要涼王的使者不曾來到此處,那麼他們的耳朵就不曾聽過涼王的征賢令。
事情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
從河邊回來之後,郭瑀一個人在房中靜思許久,第二日,他召集眾位弟子,做了一個令人跌破眼鏡的決定。
「眾位。」郭瑀道,「我如今大難臨頭,怕是性命攸關,生死難料。未免你們受到牽連,為師決定讓你們離開臨鬆薤穀。」
「各位請拿上你們的束脩之禮,請自離去吧。」
在眾位學子麵前,擺放的是一些布匹肉乾之類的東西,全是入學時送給老師的禮物。
其餘不知真相的學子們麵麵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陸言一臉澹定,彷佛早就知道郭瑀會這麼做似的。
坐在陸言身邊的嚴仲鬆本來也隨大流慌了一下,但看到陸言澹定的神色,瞬間也不慌了。不知道為什麼,反正就是不慌,這可能就是抱大腿的感覺吧,跟著陸言走就對了。
好好的學堂說散就散,學生們自然不答應。
如今講究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這師徒之情不像日後那樣澹泊,師父遭難,做弟子自然不可能坐視不理。
在眾位學子的逼問之下,郭瑀無奈隻好說出了實情。
聽完後,知道又是涼王作妖,眾位弟子沉默了。
於情,學生們不想走;於理,涼王手握大權,使者一到,他們一群讀書人又拿什麼去抵抗呢?
用拳頭嗎?可對方拿的是刀!
沉默,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一股死一般的沉寂在學生中蔓延,即不舍,又無奈;即憤滿,又哀傷。
正此時,忽然有人站起身來,輕輕一笑,自顧拿起肉乾和布匹,說道:「長者賜,不敢辭。師長有命,又怎敢不從?既然師父發話,我們還是聽吧。」
說話的人,不是陸言又是誰?
所有人都震驚的看著他,不可置信,包括嚴仲鬆,感覺一腔信任都錯付了。
本還想著讓這個人小膽大、平時侃侃而談上躥下跳的陸言出出主意呢,哪想他竟然是第一個順從的!
「走吧,走吧。」郭瑀也擺擺手,一副無力再說的模樣,便走了,隻留下大師兄一人維護秩序。
有陸言開頭,此後陸陸續續也有人站起身來,拿起自己的東西,然後也離開了。
隊伍本來有條不紊的進行著,但不知是誰,拿起了肉乾和布之後,忽然怒氣沖沖砸向陸言的後腦勺。
不疼,但這一番變故,卻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引起一場不小的騷亂。
陸言回過頭去,看到一位年長的師兄目露凶光看著他,唾棄道:「平日裡師父厚待於你,對你百般縱容,如今大難當前,卻任憑師父一人獨自麵對,真是令人不齒!」
這一聲起了一個帶頭作用,心中不滿的人也敢順著發聲了。
「是,我不走!」
「我也不走,我不要離開臨鬆薤穀!」
「我也不想走,師父之恩未報,怎能獨善其身?」
陸言扌莫了扌莫臉,不說話,隻是看向了大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