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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個下午,少年五條悟都處於莫名的惱火中。

冬末的寒風往他的製服立領中灌,他卻不覺得冷,獨自插著口袋,不高興地站在寺院的走廊上,看著參加法事的賓客來來去去。

想起禪院藍木訥地道歉聲,他的心底莫名地湧起不快之情。

那對母女搞什麼啊?

顯得好像自己欺負了那個叫「藍」的女孩子一樣。母親歇斯底裡、故作誇張,巴不得吸引所有人來看,女兒則當機立斷地抽了自己一個巴掌,好像被霸淩了似的。

可明明他才是受害者啊。他被她偷了手機呢。

……算了。人家的父親剛剛去世,還是別計較這種事了。搞不好,她還很傷心呢。

正當五條悟煩躁之時,身旁傳來一道抱歉的中年嗓音:「悟大人,打攪您了。我是來道歉的。我家孩子做出這樣的事,真是萬分抱歉……」

悟愣了愣,抬頭一看,身旁站著個牽著小孩的中年男子。

男子是五條的族人,穿著黑色的和服,滿麵歉意。他身旁的小男孩不過七八歲年紀,看著很是頑劣。

「什麼事啊?」悟將手插在口袋裡,嘟囔道。

「我家的孩子……因為好奇,所以偷了您的手機。」中年男人淌著冷汗,彎月要和悟連連賠罪:「他不知把手機丟到哪裡去了,我和孩子媽媽知道了,沒辦法,隻好來給您賠罪……」

「啊?」悟愣住了。

他的目光落在那個小男孩身上——七八歲的男孩,正是淘氣之時。此刻,他正一臉不服地撅著嘴,顯然不是很想認錯。

「是你這小子偷了我的手機啊?!」悟立刻嚷嚷起來,拳頭也捏緊了。

「萬分抱歉!萬分抱歉!」中年男人緊張地說:「我們會賠錢的。五倍……不,十倍!」

然而,悟卻沒有搭理他們,而是捂著腦袋,露出煩惱的神色:「糟了糟了,錯怪人了……那家夥怎麼回事啊?!為什麼不辯解?!」

沒想到,他的手機壓根不是禪院藍偷的,而是眼前這個小鬼偷的。

五條悟早習慣了愛慕他的女孩子偷偷將他用過的紙巾、水瓶私藏起來。在看到藍的一瞬,他就已經先入為主地這樣認定了:這個穿著和服的、漂亮的女孩子,也是想和他合影的愛慕者之一吧?

但沒想到,藍完全是無辜的。

可既然如此,她為什麼不吵吵鬧鬧地辯解呢?反倒沉默著不說話,皺著眉頭,像是在忍耐什麼痛楚。後來,她還在母親的要求下,直接用耳光賠罪。

這麼大的委屈,換成五條悟可受不了。要是他,非把冤枉自己的人揍個稀巴爛不可。

一想到這裡,五條悟就坐不住了。他長腿一邁,立刻就想去找禪院藍。

「悟大人,您去哪裡?我們還沒賠錢……」男孩的父親大驚失色。

「不用賠了!」悟丟下這句話,直直地往做法事的人群裡沖去。

供奉祭品的佛殿內,穿著黑衣的人群烏泱泱地站著。賓客們輪流為供桌上插悼念的花朵,死去的禪院族人的遺像,便掛在粘滿白色絹花的牆壁上。黑白相框內的男人,威嚴而有氣魄,即使死去了,也給人不怒自威的感覺。

禪院藍跟著母親陽子,站在遺像邊,向著來送花的賓客一一致謝。

穿著黑色和服的少女,像是木偶一般彎月要,秀麗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當她躬下身去時,插在烏黑鬢發裡的額紫陽花,隱約泛起瑰麗的藍紫光彩。

五條悟朝禪院藍擠去,一邊擠,一邊在心底盤算該說什麼:對不起啊是我冤枉你了你別太生我氣哦我也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你今天很傷心……

然而,他還沒有擠到藍的跟前,藍便發現了他的存在。她安靜地看了五條悟,收回了目光。緊接著,禪院藍默不作聲地背過身,走向了遺像的另一端,低下頭,拿起一隻圓珠筆,開始登記送花賓客的名字。

她和五條悟間的距離,徑直拉遠。

悟可以感受到,這少女是故意在躲他。她很不想和他說話。

「餵!」他惱火地想和藍打招呼,可他卻被身後的賓客擠開了。「前麵的,送完了嗎?輪到我了。快點做完法事,下午還有事呢。」

看樣子,來這裡的賓客也隻是走個過場,並不是真心悼念。

悟被人群擠遠了。

隔著一片賓客的人頭,他隻能看到禪院藍的發髻上別的那朵額紫陽花。這亮麗的顏色,在一片灰黑之中,就像是黑夜裡的日出一般耀眼。

直到法事結束,五條家的人要離開寺院了,五條悟都沒有找到和禪院藍說上話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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