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蠱(2 / 2)
紫蘇和紅蓼皆是錯愕,卻覺得戚復橫豎都是個死,沒有多問。不過片刻,戚復便被帶到了積雪上,他原本便慘白的麵色迅速浮起烏青。
但是皮肉之下的啃噬聲卻小了許多。
一盆炭火放在雪地裡,一點一點地涼下去。黎皎皎點了一支紫淩香,取出一支繡花針,刺破戚復脖頸處的經脈,鮮血很快便匯集成流湧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血流中似乎探出了什麼。
暈過去的少年眼睫微顫。
黎皎皎看得害怕,拿了小鉗子去夾,對方卻一探頭又回去了。如此反復幾次,雖然蠱蟲會出來,卻過於遲緩謹慎,幾支紫淩香燒掉了一半。
看著戚復越發慘白的麵色,她遲疑著,拿繡花針刺破了自己的指尖。
這些小蟲子不是吃血肉嗎,血腥味應該會喜歡吧。
果然,脖頸處探出來的小蟲子察覺到血腥味,幾乎是爭前恐後地從傷口爬出來。黎皎皎頭皮發麻,她幾乎是本能地往後退了幾步,卻撞到炭盆摔在雪地上。
黎皎皎倒吸一口涼氣,顧不得自己,抓緊小鉗子便起身。
在她起來之前,一柄劍鞘抵在她背心處,少年的嗓音沙啞且輕,「黎小姐,不要回頭。」
「我……」黎皎皎猛然回過神來,戚復醒了,不過也是,雪地裡冷得很,他體內的小東西確實會消停不少,這樣的傷對他來說醒了也不足為奇。
「你會害怕。」戚復淡淡道。
黎皎皎沒有聽他的,她還記著那些惡心的小東西沒有丟進炭盆裡去。
黎皎皎轉身,少年手裡的長劍擲出,拍在她的月要上。戚復陰鬱的神情鬆了幾分,不再理會黎皎皎,轉而對付脖頸上這些惡心的東西。
捂得嚴嚴實實的少女摔了個結實,臉朝下,砸進了積雪裡,哼唧了聲起不來。
雪太厚了,衣裳太重了。
戚復削斷自己一縷發絲,丟入紫淩香中。香氣伴隨著頭發被燒掉的焦臭味浮動,這些惡心的東西徹底瘋狂,朝著紫淩香湧去。
在最後一隻離去時,戚復倒扣炭盆,一捧火焰燃起,這些貪婪而瘋狂的惡心玩意被燒成惡臭的灰塵。
他才往後退了幾步,趔趄倒入積雪中。
黎皎皎這才掙紮著從積雪裡坐起來,她實在是沒料到戚復會醒過來,瞧見他自己解決了一切,鬆了口氣。她臉頰上還沾著雪粒子,黎皎皎信手抹掉,走到戚復身前。
少年僅著單薄中衣,衣襟被鮮血浸透,修長蒼白的脖頸處汩汩流出鮮血,染紅雪地後結成冰霜。
黎皎皎心情有些復雜,不知道說什麼。
她抿了抿唇,對戚復伸手,「起來吧。」
「我聽見了。」戚復彎了彎唇角,他眼底倒映著九天之上的月華,澄澈皎潔,「我隻是醒不過來,但是可以聽見你們說了什麼。」
黎皎皎眨了下眼睛,想起自己對胡郎中、大哥哥、阿娘說過的話,沒由來有點臉頰發燙。
她蹲下來,將帕子丟給他,「能動就自己包紮。」
少年的脖頸纖長而蒼白,染著大片鮮血,猶如一隻傷痕累累的仙鶴。他漆黑的瞳仁倒映著黎皎皎,忽然彎了彎眼睛,伸手握住黎皎皎的肩膀,將她拉近了幾分。
這樣近的距離,足以讓黎皎皎看出他彎起的眼底並無半分笑意。
「皎娘,我沒有阿嬤了。」他的語調似乎是漫不經心的語氣,閒聊似的,目光卻如最狂熱極端的信徒,恨不得將她拖入凡塵中來碾碎化為他的一部分般,「把你給我,好不好?」
黎皎皎幾乎被這樣的目光燙到,她眼睫顫了顫,「今日過後,阿娘阿兄怕是不會讓你和我見麵。」
閨閣中的少女,便是親兄長都要避諱。
她雖然在亂世裡多活了一輩子,對規矩看淡了許多,身邊的人卻還是緊緊盯著她的,生怕她和外人走得近了被誆騙。
「這樣啊。」少年又彎了彎好看的眼睛。
他沒有再提這些,隻是枕在雪地裡,看著天上的月亮,「黎小姐,我會讓你喜樂順遂的,讓我做什麼都成。」
黎皎皎覺得她並不需要戚復替自己做什麼,隻是伸手把他從地上拉起來。她有些自暴自棄,也坐在雪地上,伸手取下裙子上的一隻玉雕兔子,遞給戚復。
戚復微微皺眉,有些不解。
「除夕中午,我會去京都摘星樓等你,陪你過節,此為印證。」黎皎皎笑了笑,她解開了對戚復的那點芥蒂,覺得心情不錯。
少年微怔,卻伸手接過那隻玉雕的小兔子,彎了彎唇角,從袖中取出一頁紙,遞給黎皎皎。
「回禮。」他心情似乎很不錯,垂著眼打量小兔子吊墜,隨口補充了句,「我翻了白月樓的記錄,這一頁,是下殺你父親之人的姓名和畫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