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番外·如果(五)(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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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礙。」

——

梁燁跪在蒲團上看著香燃盡,才撩起袍子站了起來。

「陛下,東辰求和了。」暗衛悄無聲息地落在了地上,送上來了封密信,「申玥儷托人送來的信。」

梁燁打開信掃了兩眼,隨手扔在了炭盆裡,看著火光躍動,「告訴焦炎,繼續打。」

「是。」

梁燁撚起了桌案上的一點香灰,放在鼻尖聞了聞。

他師父說得沒錯,那鬼物從那之後便銷聲匿跡了,如今已經過了七年。

但現在……梁燁看著延伸到手背上的縛鬼令散發出淡淡的光,眼裡閃過一絲興奮。

那鬼東西馬上就會來找他了。

二十七歲的梁燁已經登基六年,他當太子時沉穩勤勉,從梁華手裡接過皇位之後也絲毫沒有怠慢,唯一不同的是他爹心性仁慈和善,但梁燁骨子裡就帶著不安分,他找不到比和厲鬼鬥智鬥勇還要刺激的事情,於是便將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開疆擴土上麵。

另一種形式的殺戮和爭鬥勉強讓他滿足了些許。

申玥儷送來的信多此一舉。

祁明他說斬便斬了,百裡承安被他貶到了河西,就連焦炎他都能將對方的兒女全都扣在大都為質逼著焦文柏放軍權,申玥儷作為東辰的公主,早就被他劃分到敵對的陣營之中了,年少情誼雖好,但在梁燁這裡實在微不足道。

梁燁看著大殿裡掛著的四國輿圖,再有三年,就能一統四國,屆時他便是天下共主。

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計劃穩步進行,一統天下之後才更有意思,他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大梁將會成為比大安朝大澧朝更耀眼的存在。

「陛下,聞太傅求見。」

「就說朕歇下了。」梁燁皺了皺眉。

唯獨一件事,他至今未納妃生子,近來朝中為此事吵翻了天,若非他早就從宗族裡過繼了幾個孩子,怕是更不得安寧。

身為一國之君沒有子嗣,的確是個致命的弱點。

梁燁神色陰沉地看著手背上蔓延的紋路,想起了那個罪魁禍首。

也不知那鬼物如今在何處苟延殘喘,待他再隨師父修行幾年,定然要將他收服做成奴傀,讓他下不了床。

梁燁拍了拍袖子上的灰,推開了寢殿的門。

剛一進門,他便察覺到了不對,久違的陰氣一路從他的腳腕纏上了脊背後頸,還夾雜著些凜冽的殺意。

「梁燁。」梁燁緩緩地抬起了眼睛,「出來,我知道是你。」

他克製著戰栗的神經,攥緊了因為興奮而劇烈顫抖的手,知道自己那些見不得光的手段奏效了。

寂靜的宮殿裡響起了聲輕笑,「殿下,不,陛下,好久不見,想我了嗎?」

「想啊。」梁燁負手而立,任憑那股陰冷的寒意將他的龍袍揉扯得亂七八糟,親昵地覆在他的後月要尾椎上,冷聲道:「這七年朕無時無刻不在想你。」

冰冷的胳膊纏在了他的脖頸上,那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臉緩緩地顯露在他眼前,那厲鬼挨得他極近,幾乎要鼻尖相抵,他沖梁燁吐了口涼氣,「幾年不見,倒是會說兩句人話了。」

「你還敢出現。」梁燁的喉結不自然地滾動了一下。

「再不出現就晚了。」那鬼物偏頭,用鋒利的犬齒挑逗似地咬了一下他的喉結,低聲道:「我快要消散了,救我。」

梁燁一副快要被他氣笑了的模樣,「你怎麼敢的?」

但他已經迫不及待到快要聽不清楚對方在說什麼了。

那厲鬼晃了晃自己幾近透明的手掌,指尖便徑直穿透了梁燁的脖子,他趴在梁燁身上有氣無力道:「給我點精氣。」

「休想。」梁燁眼底閃過一抹幸災樂禍,「你不是很厲害麼?我師父都打不散你。」

「還不是因為你種進我體內的縛鬼令?」那厲鬼抬起頭來,眉眼陰鬱地盯著他,「我跟別人打架,險些被那玩意兒弄死,這麼多年還是頭一次吃這種虧,梁燁,你該補償我。」

梁燁負在身後的手掌緩緩摩挲了一下,挑眉笑道:「你既然這般虛弱,那豈不是很容易就會被我——」

話未說完,身後的訣隻掐了一半,就被那鬼物冰冷的手指強硬地分開了手指,整個人被按在了門板上。

「梁燁,我難受。」那鬼物欺身壓了上來,整個腦袋都埋在了他的頸窩裡,溫聲細語地哄人,「當時我的確圖謀不軌,可你也要了我半條命,我們扯平了。」

梁燁快被他氣笑了,「你要不要臉?」

「不要了,反正你和我一樣。」那厲鬼有氣無力地趴在他身上喊他的名字,「梁燁,我真的快要消失了,消失了你就永遠都找不到我了。」

梁燁不知道什麼時候攬在他月要上的胳膊倏然收緊。

那厲鬼藏在陰影裡勾了勾嘴角。

「前兩日一直纏著我夢魘的就是你?」梁燁往後仰了仰頭,躲開了他的口勿。

「夢魘收效甚微,太慢了。」那厲鬼的手掌按在了他耳側的門框上,湊上來若有似無地蹭過他的溫熱的唇,「我聽說你登基這麼些年都沒納過妃,那我這個太子妃是不是可以當皇後了?」

「然後挖走我的頸椎骨。」梁燁麵無表情地扯了扯嘴角。

「唔。」對方眯起了眼睛,貪婪的目光掃過他的頸項,「我可舍不得。」

梁燁冷笑了一聲,再次躲開了他的口勿,卻在偏頭的瞬間被人結結實實的按住了後頸親了上來。

他一開始大概是抗拒的。

但架不住那厲鬼纏人,又或者他其實也沒有那麼厭惡排斥,也可能他真的得了失心瘋,對著一個要自己命的厲鬼念念不忘。

若是師父在這裡,定然要氣得劈死他這個孽徒。

劈死就劈死吧。

梁燁壓著對方扯亂了厚重的帷帳,雙雙跌了進去,華麗繁復的帷帳像極了盛開的海棠,層層疊疊地落了下來。

窗外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

一聲驚雷響過,梁燁猛然驚醒,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趴在他身上一臉饜足的鬼物冷冷地盯著他,「還敢給我下鬼傀契,仗著我在興頭上察覺不到麼?」

梁燁盯著他指尖伸出來的鮮紅的根係,「這是什麼?」

「解了一半的鬼傀線。」厲鬼麵色扭曲,「歹毒的東西。」

梁燁眉梢微動,「剩下的解不開了?」

那厲鬼懶洋洋道:「剩下的慢慢解,反正——」

「反正?」梁燁閃著符文的手不著痕跡地撫上了他的後心口,卻又不受控製地、深色癡迷地仰起頭去口勿他。

那厲鬼低下頭來回應他的口勿,鮮紅的根係緊緊地纏在了梁燁後頸的皮肉裡,感受著仙骨被陰邪的黑霧逐漸浸染碎裂,生生與皮肉分離。

金色的符文纏繞上了厲鬼的神魂,侵蝕著他的神智將他煉化入血肉為鬼傀。

他們注定不死不休,糾纏無解。

盛放的海棠在落下的帷帳裡緩緩合攏,徹底將兩個人吞噬了進去。

「反正你已經被我毀了。」

窗外的雨依舊在下,灰暗的天仿佛永遠都等不到晴朗的時候。

朦朧潮濕的雨霧裡,寢殿屋簷上的鎮魂鈴四分五裂,摔在了地上,沖天的鬼氣霸道蠻橫地籠罩了整個皇宮,又被帝王紫氣生生攏了回來,細致妥帖地覆蓋了每一寸地方,掩飾得完美無缺。

據說後來,北梁終於迎來了他們的皇後,隻是皇後善妒,而且神出鬼沒,脾氣極差。

但脾氣更差的是他們的陛下。

自從有了皇後,陛下的脾氣便十分善變,明明幾日前還沉穩勤勉,但轉眼就變得暴躁嗜殺,一統天下之後尤甚,本來就惴惴不安的朝臣百姓愈發惶恐,但偏偏陛下在正事上又可靠得很,兢兢業業,雷厲風行,不過偶爾也有消極怠工的時候,心情若不好了,整個議事大殿便跟鬧了鬼一樣涼颼颼的,駭人得很。

但不管怎麼樣,戰亂多年的百姓終於過上了安生的日子,可大概是因為大一統的過程太過凶殘,有一點還是深入人心無法磨滅——

那梁國皇帝梁燁,其實是個喜怒無常、行事乖張的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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