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 93 章(1 / 2)
許都城門口,行人絡繹不絕,天色漸暗,趁著還未宵禁,有事外出者趕忙出城,這些時日因著疫病一事,城門搜查愈發嚴苛,要出去一趟可算不著方便。
詔獄外守衛森嚴,路過者皆是低頭快速而過,不敢久留,隱隱似乎都能遠遠嗅到那血腥之氣浮於空中。
良久,裡頭才有兩人聯袂而出,一人麵容嚴肅,威嚴而端正,另一人則未著官服,一身青衣,年紀極淺。
兩人言笑晏晏,也可能隻有那青衣郎君一人在笑,那年長者一臉嚴肅的一一應道,像是在開什麼極其嚴肅的會議一般。
那青衣郎君無奈一笑,抬眼便看到了街上正巧路過的文吏從車廂內往外偷瞟,壞心思的向對方揮手笑了笑。
車上的文吏乍一觸碰到那青衣年輕人似笑非笑的目光,便受驚了一般連忙放下了車簾,心中莫名有些心有餘悸。
「滿君身側乃何許人也?」
他有些疑惑。
那年長之人正是許縣縣令滿寵,主掌城中司法,執法極嚴,全然不會因權貴世家而留情,任命以來已經一路得罪了許多人,堪稱人人見之而生畏。
如此之人,方才竟是一副聽命於人的模樣,對著身邊那年紀輕輕的年輕人言聽計從,甚是尊重的模樣。
同僚方才趁著空隙驚鴻一瞥,沉吟片刻,才有些不確定的說道:
「可是郭祭酒?」
「祭酒?」
「然,」同僚頷首,「司空征宛城而歸,初置軍師祭酒一職,郭祭酒先前為司空府上幕僚,深得司空信任,雖尚不知具體,但必然乃心腹之職。」
文吏了然點頭,神色頗有些神往。
「潁川郭氏素有名望,律法傳家,莫非郭祭酒乃郭氏族人?那也不外乎如此。」
曹操麾下潁川之士多矣,最早跟隨起事的戲誌才,荀彧等人皆是潁川人,鄉黨連結,互相舉薦,又兼如今遷治所於潁川,自然是盡收潁川之才。
同僚見友人神色帶著些許艷羨,不由提點道:
「君可是忘了近日楊公之事?莫要摻合其中。」
文吏悚然一驚,一下子清醒了過來,拱手向身邊人道謝。
那滿寵掌刑法,什麼心腹之職需要與這等人廝混,恐怕便是難以明說,心領神會卻不能明言之事。
青牛緩緩走過青石板,車輪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慢慢遠去,隻餘下牛車的背影與一路煙塵。
郭嘉眯著眼睛望著牛車遠去,滿寵還在一本正經的匯報一些什麼,但他開始有些走神了。
今夜要不要小酌一杯?悄悄拿點司空的酒,司空應該不會怪罪吧。
他們一同上了車,上車後滿寵仍在絮絮叨叨的給自己下班後加班。
「祭酒,」說了一堆後,滿寵似乎才發現眼前人的不認真,他有些無奈,卻難以生氣,「楊彪之事……該如何處置?」
他有些為難,曹操把他當成一把刀,他也樂意做這把刀,但他又不是找死。
前幾日曹操將楊彪下獄,楊彪乃三公之一,又出身弘農楊氏,光論名望幾乎可以和如今如日中天的袁氏掰掰手腕,曹操一拍腦袋給他扯了個楊彪暗中勾結袁術要廢獻帝的罪名。
明眼人都瞧得出來這罪名是鬼扯的,楊彪這人呢,是再忠誠不過的漢室忠臣,隻不過忠的對象是小皇帝,而不是曹司空,導致這兩人每次見著都很不對頭,曹操一個下頭就把楊彪送進去了。
這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曹操楊彪都是得罪不了的人,不說他現在背靠曹操吃飯,真動了楊彪,這超級大族的門生故吏就能把他直接送走。
「伯寧啊,」郭嘉嘖了一聲,拍了拍滿寵的肩膀,「如常審查便可,有罪便治,無罪便放,別太大壓力。」
滿寵若有所思,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向著郭嘉一輯。
「多謝祭酒指點。」
郭嘉側身一避,隨後似是想起了什麼,又道:「若是令君有言求情,便隨了他去,賣點麵子不是壞事。」
「這……」
滿寵有些遲疑。
「令君自然不會為難卿,」郭嘉嘆道,「大抵都是勸說莫要拷打……」
他有些同情滿寵了,這哪是收了個犯人進去,這分明是收了個祖宗進去。
楊彪事發第一時間,孔融衣服都來不及穿好就殺到了曹操麵前給人求情,荀彧表態中也是偏向於保楊彪。
滿寵隻能應是,又轉而提起另一件事。
「近日來司空動作太大,底下蠢蠢欲動的人不在少數,再下去可能要壓不住了……」
他低聲說道。
郭嘉不置可否嗯了聲,麵上表情一瞬間晦暗了下去,隻是瞬息間又帶回了平日裡漫不經心的笑容。
他正欲說話,牛車卻驀然停下,親衛在車外低聲說道:
「祭酒,司空急召。」
暮色西沉之際,郭嘉牽了匹馬,直奔司空府上,剛踏進府裡便見到了同樣行色匆匆的荀彧。
「文若可知何事?」
他問道。
荀彧搖頭,眉宇間卻帶著一絲沉鬱,他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好預感。
「司空急召,未言明何事,先見過再看吧。」
總不至於是袁術發癲了突然稱帝並且宣布要攻打豫州。
堂上曹洪已至,麵有怒色,隻是不敢言說,尤其是見到了來人後更是安安靜靜像個鵪鶉一樣。
曹操同樣麵沉如水,他親自遞給了荀彧一卷文書,想了想還是低聲說道:「文若莫要多想,必然會無事的。」
什麼無事?
郭嘉有些迷茫。
直到那卷文書展開後,他才知道為何曹操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樣。
「歸途遇伏」、「險遭山崩」、「生死未卜」……
荀彧的麵色驟然慘白,他一言不發看完了整卷,郭嘉下意識走到了他身側,生怕令君受不了此打擊,一下子厥過去,雖然他自己都有點手軟腿軟。
荀彧很快調整好了自己,除卻麵色差得嚇人以外幾乎看不出與平日裡有什麼不對勁。
「從弟遇險,彧心中不安,請親往此地相救。」
他說道,語氣冰涼而決斷。
曹操答應了,或許他叫來這些人本來心中就做好了打算,他令曹洪與荀彧一道前去,帶上兵馬與工具,又令郭嘉嚴查此事……
山雨欲來風滿樓。
周邊之人皆能嗅到這般危險的氣息。
不論始作俑者究竟是什麼目的,嚇唬嚇唬人警告一下曹操?意圖殺害曹操長子?又或者是單純針對荀晏,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許都必然得掀起一場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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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晏這會還在做夢,他最近其實很少再做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