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第 116 章(1 / 2)
許都,司空府上。
時值盛夏,灼熱的陽光將整個天地烘烤得如熔爐一般,蟬鳴聲一陣一陣仿佛永遠不會斷絕似的。
婉約悠長的絲竹之聲穿過屏風,時不時還有諸大臣的低聲笑語。
衣著輕薄的舞姬或水袖飛舞,或踩鼓下月要,身形輕靈,矯若遊龍,柔美中又不失一派剛健之色。
「子綱遠來,不知此舞與汝江東之舞相比如何?」
主位上,司空舉杯含笑向著下首遠道而來的江東使臣問道。
張紘不慌不忙起身應道:「自是各有千秋,皆美不勝收耳。」
「搦纖月要而互折,嬛傾倚而低昂……」
坐在不遠處的文人似是酒醉,沒規沒矩的舉起酒樽調笑般念道,隻是似乎也無人在意他這般有些無禮的舉止。
就連曹操也隻是無奈的瞥了他一眼,全當做沒看見,唯有一人冷冰冰看了那人一眼,神色愈發冷淡,與滿屋的氣氛格格不入。
舞畢,上首的主公微微抬手,滿堂頓時肅靜。
「昔年孤與孫文台一同討伐國賊,情同手足,不料文台……」他重重嘆了口氣,左手虛虛拭過雙眼,「所幸文台生虎子,江東孫郎之名當今天下誰人不知,真乃虎將也!」
張紘聽得不由眉頭一跳,瞧瞧這人,昔年討董聯盟什麼情況誰不知道,都是貌合神離,孫堅與曹操更是談不上有什麼交情,按他這麼一說直接就是把孫策抬到了兒孫輩來看待了。
他坐直了身子,向四周公卿大臣拱手道:「我主孫策,材略絕異,平定三郡,風行草偃……」
此人倒是才華非常,長篇大論吹得天花亂墜,仿佛孫策是哪個神仙下凡似的,一個重復的詞也沒有。
他正說著,他身後的親衛亦將此番出使所要相贈的方物之禮獻上。
所贈何物自然不是什麼要緊的事,要緊的則是對方所表達的意思。
「如此英才,」曹操環視下首,如常說道,「孤欲表其為討逆將軍,封吳侯。」
他大笑著走了下去,執起張紘的手,似是情真意切的說道:「孫曹兩家亦可為姻親,子綱不若修書江東一問可有正當婚配時的孫氏子弟。」
「待紘歸江東,定為司空相問……」
「誒!」曹操突然握了握他的手,他撫須笑了笑,「子綱說笑了,不必再歸!孤欲留卿為侍禦史。」
「這……」
張紘猛然一驚,他就是來緩和一下兩方關係而已,怎能就此直接被留在許昌,他下意識想要拒絕,卻見那曹賊嘴巴更快。
「卿觀我許都,昌盛壯美否?」
「……自然。」
「好,來人啊!」
張紘瞠目結舌看著曹操不由分說的下詔表了他一個侍禦史,隻感覺口中皆是苦澀。
看似恩厚有加,實則是離間他與孫氏,不讓他歸去。
待他再坐回席間後,也隻得接受這個安排了。
他的身側是孔融孔文舉,孔少府搖著頭給他倒了杯酒水。
「曹公待文人還是不錯的,子綱不必擔憂,況且以子綱的學識,何愁無人賞識呢!」他安慰道。
雖然絲毫沒有安慰到點子上,張紘也隻能木著臉接受了這番話語,二人相談片刻後,卻見方才那席間麵色格外冷淡的男子走了過來,隻是這回似是神色更加冷若冰霜。
「長文至矣!」
孔融撫須笑道,絲毫沒有意識到來人不好的麵色一般。
陳群微微頷首行禮,麵上冰冷之色收起後有種溫潤如玉,君子端方的感覺。
許都殊多士也。
恐怕每一個來到這兒的人都不得不如此感嘆一番。
「此公乃潁川陳長文,子綱可識得?」
孔融互相引薦道。
「潁川陳氏之名怎會不識得?紘亦久聞太丘長與大鴻臚之名。」
幾人皆是才學出眾之輩,相談甚歡,隻可惜張紘仍是神思不屬,未曾想好接下來應如何是好。
也罷,隻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待他再次抬頭,卻見得陳群與孔融二人已經天南海北,從今日席間穿著談到了地方人物。
「若論汝潁人物,」孔融看了眼不遠處那坐沒坐相,穿著也不甚合規矩的文士,「郭祭酒雖行舉不羈,然深得司空信重,可惜啊可惜,這等年輕人卻是誤入歧途,不思學習經典反倒是本末倒置……」
他言語中似是真的為郭奉孝不好好學習而痛心疾首。
一個人玩得挺開心的郭嘉陡然一個激靈,像是感知到了什麼似的,他回頭瞅了瞅,看到一個老黃瓜痛心疾首的看著他,旁邊那賞心悅目的年輕人麵色冷冰冰的也看著他。
郭嘉:……你們搞啥呢?不看美人姐姐跳舞看我?
他捧起酒壇子一溜煙換了陣地,選擇和旁邊的戲忠同坐,不願被那幾個怪人行注目禮。
陳群默默回過頭,「人物?此人怕是擔不上。」
「哦?」孔融整了整衣擺,笑問道,「長文生於潁川,不知論當今汝潁人物,孰優孰劣?」
陳群並沒有思考太久,或者說他似是早有腹稿,脫口便是。
「荀文若、荀公達、荀休若、荀清恆、荀友若、荀仲豫,當今並無對。」
孔融:……
張紘:……
想來他方才問的是汝潁人物,而非荀氏族人吧?
孔融眨了眨眼睛,希冀的看向了陳群,陳長文也用堅定的眼神回復了他。
行吧,他心裡琢磨了下,也不得不承認可能荀氏風水好,他們族地好像在潁陰高陽裡,要不哪天叫他家兒郎過去小住個幾日。
「今日怎不見荀令君?」
在某些方麵反應一向比旁人慢兩拍的孔少府終於反應了過來今日到底有哪裡不對。
張紘默不作聲的握緊了酒樽,今日前來,曹操雖然盛情相迎,但卻少了一位如今許都不可忽視的核心人物,那位居中持重、一手扶持了曹操的荀彧荀令君。
幾乎就在下一瞬,門外忽有人步入。
來人頭戴進賢冠,月要係綬帶,麵容素雅,甫一步入宴上的喧嘩聲便似是被什麼東西壓製了下去一般。
隻見此人自身邊走過,衣袂飛揚間留下揮之不去的暗香,張紘剎那間便明了了來人是誰。
荀令留香之談,連他這等久居江東之人都隱隱有所耳聞。
「文若來遲!」
曹操笑道,神色間卻並無惱色。
荀彧微笑,令身邊仆從送了一物至曹操手上,離得遠的人皆未看清是何物,倒是近旁的親信看見了似是信紙一封。
曹操掃了一眼信上所說,若有所思抬起了頭,環視下首,被看到的人不由得都放輕了聲音,生怕惱了司空。
「子綱!」
他驀的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