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第 171 章(2 / 2)
思及此處,他倏而明白了叔祖為何急著動身了。
荀晏接著他的話說道:「杜府君少兵馬,所恃者其一為鍾司隸,然元常鎮守長安,不可妄動,其二為夏侯將軍,元讓為河南尹,卻身在北方戰場,難以威懾宵小……」
他捏了捏眉心,衛固等河東大族敢如此猖獗,也確實是看著朝廷無力管轄。
鍾繇一人之力鎮守關中,稍有動作,諸將便是蠢蠢欲動,大小動亂不停。
而夏侯惇則深受曹操信重,雖常年不顯山不露水,但卻是真正大權在握,諸事繁忙,常年奔波在北方主戰場,又要看顧後方,難以及時顧及河東。
離得近的就那麼些人,掰著手指算算,真有能力去給杜畿撐月要的竟然落在了他這個剛剛回來準備回許都述職的禦史中丞身上來了。
思來想去,他忍不住念道:「真是……冤家路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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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之際,酷暑之後少有的涼快,隻是安邑的衙署卻涼快得過分了。
鮮血漫過台階,一寸一寸的洇入了乾涸的土壤,雙目所及之處具是鮮血與殘肢。
手背上染上了鮮血,身體的溫度似乎也在隨著液體的流出慢慢消散,主簿摳在青石磚上,指甲中已是斑斑血跡,他奮力向前爬去,直至扌莫到了一雙鞋履。
「明府……明府救我……」
他低不可聞的含糊說道。
眼前看不見麵容的明府似乎是微微彎下了月要,隻是還未等他做什麼,地上已經奄奄一息的主簿便被人隨意一腳踹到了一旁。
他的雙眼頓時瞪大,嘴角不停漫出血沫,任誰看都知道他定是活不成了。
「未想今日杜府君竟在衙署?」踹出那一腳的人故作驚訝,「這幾人品德惡劣,故略施小懲,倒是叫府君見笑了。」
「沒嚇著吧?」
範先關切的問道,眼神卻陰戾的緊緊盯著眼前新任的河東太守。
杜畿緩緩直起了身子,他看過這公堂前的庭院,連主簿在內有官吏三十餘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這是威脅,更是警告。
他神色如常,甚至微微笑了笑。
「既然犯錯,該當懲罰。」
掩在長袖下的手不知不覺的握緊,指甲壓在肉中,輕微的疼痛中他格外的清醒。
範先又幾次詢問,眼前這孑然一人的府君仍然從容自若,沒有任何驚惶之色,他不由感到了挫敗與煩躁,隻覺得眼前這人的麵容愈發令他厭煩。
王邑被征,他們本可以舉郡之力暗投袁氏,可偏偏曹操派來的這位新任膽子大得驚人,一人便敢赴任。
不同於先前應對荀清恆時的猶豫,荀氏本就是大族,殺之後患無窮,杜氏雖曾為名門,如今早已落寞,族中無人可以幫襯,殺了也就殺了。
偏偏衛固在這點上堅持不肯殺此人!
說什麼怕殺害新君留下罵名,不願明目張膽背叛朝廷,照他來看不過是因這二人曾經有過些私交,婦人之仁不願動手罷了!
範先又是一腳踢過了那還吊著半口氣的主簿,心中有氣,動作自然也不溫柔,他上前欺身拽住了杜畿的衣領。
「府君真不該這會兒來……」
他輕聲嘆道,聲音陰冷,右手卻靜悄悄的扶在了月要側佩劍上。
衛固進來看到這一片修羅場似的景象時也不由眼皮一跳,感覺自己有時候怕是低估了這位友人。
轉眼見範先一臉幾乎不加掩飾的殺意,他心頭一跳,連忙上前製止,又少有的對著這位無權無勢的杜府君好言勸慰了好幾句,隨後強行拽著友人離去。
「你這是要如何?」
範先惱怒的掙脫了他的手。
「範君糊塗!」衛固怒聲斥責,隨即說道,「荀清恆領兵三千已在潼關之外。」
範先悚然一驚,想起了那人此前悄無聲息帶著本部兵馬溜到了安邑的事兒,好歹這會沒讓他直接進來,可這般近的距離,若是他真的動兵……
「攔住了嗎?」
他連忙問道。
衛固冷冷道:「你若是殺了杜伯侯,那怕是攔不住了。」
「據險固守,他能耐我等何?」
範先回過了神來,方才發覺自己剛剛竟是一時被嚇住了,不由愈發惱怒,又想起先前那位年輕禦史毫不留情的落了自己的麵子。
「早與你說了,當時不殺,後患無窮!」
他壓低了聲音說道。
尚未走遠的杜畿微微側頭,神色有些莫名,隻是二人一心埋在如何處理將要過河東的禦史中丞身上,皆無所察,或者說無意去理會這孤立無援的太守。
他晦澀一笑,甩袖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