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第 176 章(1 / 2)
趕在冬天之前,鍾繇開始了第一波徙民。
沒空理會些風言風語,荀晏投身於安置關中移民的大業裡。
戶籍、農田、糧食、住所……他一人自然乾不過來,隻能臨時征辟了一些掾吏,又借了夏侯惇門下掾屬,連禰衡也被他扔了上去。
彼時禰正平正倚案讀書,不時還飲一壺小酒,好不自在。
隨即他的小酒被人拿了,書卷被人抽走,來人還笑吟吟的和他說:「正平,雒陽禁酒了,你該上班了。」
上班什麼意思他有些不明白,但禁酒他還是明白的,他當即炸毛了。
那人駕輕就熟的順毛。
「雒陽少糧,四周農田皆荒蕪已久,若是再以糧食釀酒,今冬怕是又要死不少人。」
禰衡想著許都離這可不算遠,轉念一想曹操正在北方乾架,說不準糧草還真的吃緊,他頓時板著一張臉,卻也說不出話來。
於是他被趕鴨子上架去督工了。
人總是喜歡裝瞎子的,正如昔年孔融守北海,人家打進家門裡了都還安詳的讀書,對付這些名士,荀晏覺得不能手軟,得強掰頭讓他們去看看冷酷的現實。
總歸是高級知識分子,即使能力不足,算算賬做點做點基層事也還是夠用的。
他攏了攏大氅,看到了城門外一群灰撲撲的流民中格外顯眼的胖子。
從穿金戴銀變成了一身蜀錦,十分光彩奪目,笑嗬嗬的像個彌勒佛一般領著商隊回來,隻是他麵上的笑容在看到荀晏以後就緩緩消失了。
婁玉想起了上次,又想起了上上次,頓時心如死灰,他感覺自己得罪這位荀君的次數恐怕還真不少。
他收起了方才的神色,委委屈屈像個小媳婦似的湊到了荀晏身邊,腆著張笑臉。
為防止秋後算賬,他得主動求生。
「荀君……荀君……這蜀道實在是難行,但不必多慮,我一心報效國家,這等困難自然難不倒我,」他義正言辭的說著,又指了指身後的車隊,「糧草絹帛,一切皆有。」
他想了想又壓低了聲音,「若是君侯有用,玉……可稍贈一些。」
眼前的青年似笑非笑,還未入冬已經換上了冬衣,秀氣得像未長成的少年,看上去病怏怏又文弱。
好吧,婁玉有些苦痛的想著,就是這人頂著張溫溫柔柔的樣貌給他們製了從未有過的商法,他有些個同僚天天在家裡紮小人。
「未想子叔竟有此心。」
荀晏慢吞吞說道。
他望了望秋日裡愈發暗沉的天色,說道:「那我恭敬不如從命了。」
婁玉有些傻眼,未想這人連裝都不裝一下,直接受了他的賄賂,這與他曾經在許都聽得的傳言以及先前那一次接觸的印象都不同。
那人笑得像隻白毛狐狸,「大姓出錢,下戶出力,以工代賑,重建雒陽宮室,當有子叔一份功勞。」
薅完了羊毛,荀晏心情愉悅,掉轉頭去了宮中。
等踏過那些被焚毀的殘骸後,心情仍是不由得逐漸低落了下來。
大概是因著他曾見過雒陽最繁華的樣子,也曾見過那一把大火,如今故地重遊,總是會有些沉重。
實際上如今已經算還好了,夏侯惇入駐雒陽後已經抽空修復過了一些。
他踟躕了一下,先是去了宮內蘭台石室。
說來慚愧,來雒陽也有一段日子了,他竟還是第一回入宮。
早些時候是因著雜事忙碌,後來則是因為天氣冷了他不想動彈,每日去看一圈城內新民便覺得精疲力盡。
石室偏僻,本是用作藏書,卻也在那場大亂中被肆意破壞,留下殘磚破瓦,他翻過石磚,指尖拂過被壓在
其下,早已破損的竹簡。
「荀君?」
身後的親從詢問道。
荀晏回了神,將那片破損的竹簡收入袖中,方才起身。
「將這兒清理一下吧,救出一些斷篇殘章也是好的……咳……」他被風嗆了一口,隻能掩袖壓抑著連連咳嗽,「咳……再隨我去一回辟雍。」
舊都藏書之處,一是宮內蘭台,二有昔年太學藏書處,辟雍。
他想著自己可真是沒有文人的學問,卻偏偏染了文人的毛病,隻是眼見這些典籍被埋藏,終究是無法安心。
大概是征戰多年,見多了血腥殘酷,反而向往起了禮樂文明,也難怪亂世中有這麼多人一心向著太平道五鬥米道,不過是尋一處寄托。
太學在開陽門外,殘垣斷壁成為了流浪者棲息的地方,往西不遠處便是辟雍所在,同樣是一片荒蕪廢墟,昔年殿堂被燒得隻餘下焦黑的殘骸。
他繞著看了一圈,隻覺得大概是留不下什麼了,正逢夏侯惇策馬而來。
這位將軍向來聰慧,隻一眼便明白了,他問道:「清恆少年時可曾入太學讀過書?」
「並無,」荀晏答道,「叫元讓見笑了,我少年時頑劣,隻好狗馬奇技,不好讀書。」
夏侯惇看了看這不好讀書的荀氏郎君,總覺得他的自我認知肯定有些偏差,他沒有揭穿,隻是嘆息道:「吃住尚為問題,何況讀書?」
生存永遠是第一要義,所以辟雍與蘭台多年被埋藏,無人問津,亂世之中的百姓不需要這些。
荀晏頷首,隨後道:「荒歉之歲,日以五升,召民為役,因而賑濟,可為一時之用乎?」
夏侯惇擰眉思忖著存糧多少,今歲遷民後雒陽城中人口增加了許多,若是單純賑濟恐怕壓力太大,能以如此想來確實會好上一些,也能推進一下進度緩慢的雒陽修復工作。
他對於這位相識多年的同僚素來較為信重,如今也不例外,隨意探討了幾句後他屏退了其餘人等。
「袁紹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