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2 潮汕砂鍋粥（下）（1 / 2）
柳雲夢今夜熬製的粥品，放在另外一個世界，正是遍布中華大地的「潮汕砂鍋粥」，這也是她偶然間學來的做法。正巧她最近得了些新米，便想著熬些砂鍋粥來嘗嘗看，滋味果然不錯。
或許再也沒有任何地方能比得上潮汕人對粥的狂熱，一日三餐皆可喝粥，簡直可以說粥就是潮汕的底色。清晨一碗白粥，配上幾碟雜鹹，清淡中又蘊藏著食物的本味，晚間一碗夜糜，配上五光十色的夜宵菜色，卻又是平淡生活的最佳調味劑。一碗平平無奇的砂鍋粥，在潮汕卻與世間百味齊名。
店裡用來熬粥的新米，拆開布袋的封口能聞到一縷淡淡的田野氣息，那是剛從稻田摘出來不久溢出的米香氣。柳雲夢也不了解是什麼品種，隻知道與那種苗條香醇的嶺南大米不同，顆粒圓潤、質感油黏，有些像是東北的珍珠米，稍稍湊近就能聞到濃鬱的米香，熬煮出來的米粒也能在保持軟糯粘稠的同時保有顆粒感。
而砂鍋粥之所以被稱為砂鍋粥，自然是用深底的砂鍋來熬製的，這樣能讓食材蒸騰的熱氣在鍋內不斷循環往復，最終將滋味滲透到每一粒米粒中去。鍋裡用的也不是清水，而是骨湯，這也正是砂鍋粥比其他粥更為鮮美的奧秘所在。
而一碗上好的潮汕砂鍋粥，最為緊要的自然還是食材。靠海吃海的潮汕人，大多會選用各式海鮮，比如生猛蹦跳的蝦蟹、清晨捕撈的海魚、或是剛從海底下扌莫撈上來的貝類。這些鮮活貝類也不需太多復雜的烹製，稍經海鹽、胡椒粉略加醃製，再與乾貝、冬菜、魚露等能提鮮的食材，在粥煮到七八成熟的時候入鍋便是了，一口下去，能體驗到最為直觀的鮮美。
說來繁復，倒也不算太難，隻需掌握些技巧也能熬製得像樣，隻是不免太過麻煩，潮汕有句俗語，叫作「煮粥沒有巧，三十六下攪」便是這個道理。由於砂鍋煮粥極易粘底，因此從大火燒開骨湯加入米粒開始，一直到砂鍋粥出爐都需要不停的攪拌，力度要均勻適中，而且方向要固定，才能保持米粒不碎、食材不散。除此之外，還需時時根據鍋裡的情況關注著火候，何時大火快煮，何時慢火細熬，都有一定的講究，可謂是費時費心又費力。
生米、猛火、配料鮮，一份上好的砂鍋粥，大抵都離不開這三個要素。
李元芳並不知道一碗小小的砂鍋粥，裡邊還藏著這麼多訣竅奧秘，他隻需顧著吃就好了。此時此刻，他正眨巴著那雙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柳雲夢端來的瓷碗。
從賣相上來看，這碗粥可謂是活色生香，飽滿的蟹鉗和黃油蟹膏，尺度誇張的海蝦，還有散發著醇美鮮香的魚片，在咕嚕咕嚕鼓著熱泡的粥湯裡翻滾個不停，李元芳忙不迭地拿著湯勺來回攪拌，試圖平息這一場轟轟烈烈的滾燙。
待溫度稍稍降下來一旦，李元芳輕輕舀出一勺粥，隻見粥湯黏稠卻米粒分明，滲透著一股濃濃的蟹香，但是交融在一起時卻又是極其玄妙的層次感。甜潤淡雅的飯香從舌根泛起，順滑爽口之餘又保留了稻穀的嚼勁與香氣，再加上蟹肉的飽滿鮮甜、蟹黃的綿潤醇香，甘香的餘韻令人津津樂道。
喝下這碗粥的滋味，該讓人如何形容呢。那是如同海風輕口勿般的沉醉，就仿佛意識穿行於漫漫無際的大海，在布滿礁石的海底與平靜無垠的海麵之間，身軀隨著一團柔軟蔓生的海藻一同起起伏伏。
品嘗到這碗海鮮粥的李元芳，初次領悟到了何謂美食的力量。
「感覺怎麼樣？「送別了幾位客人，柳雲夢又回過頭來照看這位第一次來到店裡的小家夥，」客人可還滿意？「
李元芳如同小倉鼠似的，兩頰塞得鼓鼓囊囊，眼神也直直的潛意識似乎已經完全徜徉在這美味的世界裡，聽到柳雲夢的問題也完全沒有反應，隻是機械地一口又一口地吃了下去。
「嗯？」柳雲夢看著他這迷迷糊糊的模樣，眨了眨眼睛，最終還是沒能禁得起誘惑，輕輕地碰了碰他頭上柔軟呼扇的耳朵。
「欸！」李元芳一下子丟下勺子，護住耳朵，警惕性大增，「乾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