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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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春城若是不下雪,定會是天下最美的城市。

說它美其實也空口無憑,這裡有幾人見過開滿鮮花、車水馬龍、欣欣向榮的思春城?

這裡得有三天都是這樣想了。每當課餘或自由活動時間,他總是要上那高塔上走一走,俯瞰思春全景。

真不敢相信,此等美景竟是由特別的機緣巧合形成的。所謂機緣巧合,竟是一隻雪魔。世人皆知,滿天飛雪由雪魔所化,但若要說這雪魔因何出現,何時出現,作過什麼亂,又為誰所斬,恐怕無人能說清了。

鍾離在塔上的頂棚下向外伸出手,意欲接住幾片觸手即消的雪花,盡管他知道,這是徒勞。

江裡槐正好從塔下經過,不經意間瞥見了伸出手接雪的鍾離,隨即怔住了。此時的鍾離麵色溫和,眼神迷離,望向手心,五根修長白皙的手指並在一起,像一件精美的瓷器。鍾離猶如雕像一般,紋絲不動,原來就俊朗清秀的他,此刻在江裡槐的眼裡又多出了一點不染塵世的高潔。

過了好一會,江裡槐才回過神來,對著塔上的鍾離喊道:「鍾離,去學堂嗎?」鍾離的眼神轉向了塔下的白衣少年,見是江裡槐,便應道:「這就來!」

鍾離與江裡槐並排走著。江裡槐問:「鍾離,明天就要去廣場演練了,這幾天學的你想先玩哪一個?」鍾離屈指數了數,發現果然要演練了。他道:「符法、陣法、咒法、祭法……今天是那種?」江裡槐想了想,道:「先生說,今日要學靈法,無非就是前四種的總結。」

「我還是選符法吧!」鍾離道,「畢竟你和別人比試的時候,總不能說『等下,讓我先布個陣吧!』」說完二人一同笑了起來。

鍾離又道:「話說,裡槐你見文起了嗎?」

「未曾見過,」江裡槐道,「我還以為一直和你在一起呢。」

「大致又是去書房了吧!」

「要不要叫他?」

「不了,時辰到會有人提醒他去學堂的。」

談話間,二人已到學堂。入座完畢後,各個學生均拿出了昨日學過的經文,安靜地默讀。此時尚早,謝先生還在洪明宮。

正看書時,鍾離的視野裡,一本打開的經書禮貌地放在了桌麵上。鍾離扭頭看,原來是一名同學。這同學生得很是標致,高鼻梁,大眼睛,白如玉的光滑皮膚。

隻聽這同學問:「請問,這個三靈祭壇,要以何物為奠?」鍾離並未拒絕,而是皺了皺眉。因為這個問題等級太低。三靈祭壇,顧名思義,要以祭法中最基本的水、火和草來作奠基。這在經書上明明白白的寫著,現在看來,這位同學問這個問題很可能是為了反駁這個答案,而不是尋求解答。

鍾離輕聲回答後,結果果然不出他所料。這位同學立馬反問:「為何非得是水火草呢?祭法中元素那麼多,為何不可用其他的?」

這個問題,鍾離當然想過。他道:「祭法中隻有這三種基本元素是相生相克的,即水滅火、火焚草和草吸水。其它眾多元素與這三者不相生,亦不想克,他們互相也是這樣。而三靈祭壇的用途便是向修靈士提供一定量的穩定的靈力。若不這樣做,三靈祭壇會被改變性質成為性質不同的祭壇,如此便不能為修靈士所用了。」

「原來如此,」那同學若有所思道,「多謝你啦!」

「不必不必!」鍾離笑道。

這時,一旁的桌子傳來了一股不屑的聲音:「切,了不起?」

鍾離二人循聲望去,隻見兩個賊眉鼠眼的學生,正擁著一個個頭更大、也更壯的學生。那不屑聲正是這個學生發出的。

這個問問題的同學皺著眉轉回了臉,小聲道:「別管他!他是我們學府的,叫於子通,脾氣臭得很。那兩個也不知是何時拉攏的狗腿。」他又笑著問:「對了,我叫陸染,你呢?」鍾離也未將此小事放在心上,也笑道:「我叫鍾離。」

「鍾離?當真是個好名字!」陸染不著邊地誇了一句,轉身離開了,回到了座位上。

「這個陸染與我頗有幾分相像。」鍾離心道。

待所有的人陸續到齊後,謝先生也正身而來。鍾離扭過頭去,卻發現柴文起的位置上並無一人,莫名的感到不安。但他隨即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從小玩到大的富家公子,真沒見他碰到過幾次麻煩!

謝先生坐善,環視階下,沉聲道:「今日講靈法。首先,我且問你們,前幾日所學,可還記得?」眾學生無言。謝先生又叫道:「南安洋!」一名男生恭敬地站了起來。

「我問你,前幾日之所學,可曾忘卻?」

南安洋麵容平淡,道:「先生可盡管提問。」

「哦?」謝先生笑了。見先生麵露笑臉,眾學生緊繃的心弦也都鬆了下來,呼了口氣。謝先生雖相貌嚴肅,但卻沒有凜厲之感。

「那我問你:符、咒、陣、祭四法,在清除邪祟時,施法順序如何?」

南安洋沉著道:「首先,祭法是大祭司的獨門法術,修靈士不可罔用。再者,須看邪祟靈力來決定施法順序,一般皆以符法為主,進行消耗或擊殺,再用陣法或咒法將其禁錮或鎖魂,最後方可將其封印或徹底清除。」

在座的鍾離等人無不佩服,因為答案絲毫不差。謝先生不動聲色地給他挖了一個坑,他沒掉下去。鍾離覺得,這個南安洋的實力不在自己之下,隻是不知他是哪一門派。

講案後的謝先生也撫掌擊節稱贊:「好!坐下吧!」他又道:「雖說此法頗好,但待你們隨我學習了今天的課程,也會發現這個方法的漏洞。」隨後,謝先生便繪聲繪色地講了起來。

「你他媽是傻子吧!為什麼放他走!」典英怒不可遏地罵著,而被罵的人也不頂一句,隻是坐著,一動不動。

一旁的魏慈實在看不下去了,勸道:「典英,這也不全是阿欄的錯,百裡森他不想來就別讓他……」

「你他媽閉嘴!」典英仍是怒氣沖天,「你知不知道,一個百裡森能頂多少個人?他不願來就不來?他以為他是誰?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他又指著陳欄罵道:「你又以為你是誰?你有什麼資格放他走?」典英見陳欄一言不發,氣得臉都綠了。

魏慈也不管會不會挨罵了,對典英道:「百裡森的脾性你又不是不清楚,他厭倦了這種環境就讓他去吧!阿欄與他又是好友,自然不能那麼絕。」陳欄不再沉默,開口道:「我與他已斷交。」此話一出,魏慈不禁一愣,又道:「這下用不著低頭不見抬頭見了,大不了咱們與他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再說了,隻要他不妨礙我們做事,我們犯不上和他沖突。」

典英壓著火,一屁股坐在了冰涼的石凳上,低聲道:「良王給他的好處都忘乾淨了,忘恩負義的白眼狼。」魏慈又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轉身道:「凡吉,你說怎麼辦?」

肖凡吉倚在牆上,雙臂交叉,冷冷道:「若遇不見,無事;若遇見,殺之便是。」最後一句話一出口,在座的所有人都或多或少的吃了一驚。

「兄長……」肖凡月道。

肖凡吉率先離開,肖凡月見狀也隻得向餘下三人告辭。典英怒氣未消,氣呼呼出了門。現在隻剩下陳欄和魏慈了。

見陳欄還是一臉寵辱不驚,魏慈坐到了他旁邊,嘆了口氣。他從袖中掏出一個亮晶晶的水晶吊墜。這吊墜晶瑩剔透,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著燦爛奪目的光。魏慈將吊墜放在陳欄旁邊的石桌上,碰撞時產生了清脆的聲音。他道:「這個吊墜,是良王留給你的。說是事成之後的獎勵,可現在……」魏慈不再說下去,而是將水晶吊墜往陳欄那邊推了推,並示意讓他收下。

陳欄從魏慈把吊墜掏出來到他示意自己拿下去,一眼都沒有看這個吊墜。他道:「任務未能完成,我受之有愧。」魏慈道:「又不是你的錯。」陳欄又是漠視,冷冷道:「不必多言。」然後背著珍雪,向門外走去。

看著陳欄越來越遠的背影,魏慈隻得將吊墜再一次小心翼翼地收起來。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土,也出了門,去做自己的事。

現在,屋子裡空無一人。

「那麼,到此為止,今天所要講的靈法就完結了。」謝先生合起書,道,「各位弟子如有疑問,可到洪明宮來向我詢問。事無巨細,一定要為明日的演練做好準備。」起身後,他又道:「鍾離,你隨我來一下。」

學生四散離開學堂,唯有鍾離跟著謝先生去向了洪明宮。一到洪明宮附近,凡是見到謝先生的年長年少的修靈士,都畢恭畢敬地行個禮,道一聲:「先生好!」而謝先生總以微笑和點頭致意。

直到走進宮內,鍾離瞧見了一個陌生的身影,卻又似曾相識。那少年比鍾離身形矮了些許,但依然顯得高挑。五官俊朗又清秀。他的眼神雖清涼,但又一絲憂色。鍾離再次端詳他的臉,發現不光是雙眼,幾乎整個麵龐都沉浸在一種若有若無、拂之不去的憂鬱當中。

那少年見鍾離一直盯著他看,默默低下了頭。而鍾離這才發現,這少年正是那晚見到的小孩!

謝先生道:「鍾離,這個孩子和你很像。」鍾離與少年並排站著,他看了看尚未抬頭的少年,疑惑地問道:「像我?」謝先生坐在蒲團上,將這個少年的遭遇敘述了一遍。

這個少年叫齊辰,年方十五,剛好比鍾離小三歲。家裡祖祖輩輩都居住在煙寧。之前也都安然無恙,齊辰也像鍾離一樣,和幾個年紀相仿的孩子一起玩耍和成長,也像鍾離一樣在學堂上惹先生生氣。世間的所有,在齊辰看來都極其美好。

祖陽事變,改變了所有。

雙親慘遭殺害的噩耗傳來後,齊辰幾度暈厥。悲痛欲絕的他偶然聽到了思春和修靈士的相關消息,便抱著一絲希望,帶著親戚鄰居相贈的盤纏、乾糧上了路,開始了漫無目的的探訪。但最終人生地不熟,物資耗盡的他選擇了放棄,也因飢餓暈倒在了外邊。但天巧機遇,他被外出巡視的思春修靈士發現,並飛速帶了回來。

聽完後,鍾離的心有一點難受的波瀾。他也不知為何,或許是同情這個叫齊辰的少年,或許是想到了自己。

謝先生道:「聽這孩子說完,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鍾離一怔,看了一眼齊辰,發現齊辰正眼含熱淚,馬上就要掉落下來,睫毛已經被打濕。看來,這段敘述又勾起了他痛苦的回憶。

「齊辰也是想修劍靈。現在,他就是你的師弟了。」謝先生道。

「師弟。」鍾離看了看還在低頭的齊辰,眼淚已從齊辰的眼中掉落,啪嗒啪嗒落在地上。鍾離又重復了一遍:「師弟。」齊辰擦擦淚,抬起了頭,看著鍾離。

看著眼中還泛著淚花的齊辰,鍾離心中有了一個特殊的感覺,一種強烈的保護欲:他想要保護好齊辰。

「將淚擦乾淨。」他用一種非常溫和的語氣命令道。

齊辰愣愣。鍾離又道:「怎麼?想讓我給你擦?」齊辰連忙訥訥地用衣袖沾乾淨了臉上的淚。

鍾離微笑道:「這才對。那以後,我就是你師兄了!」他的語氣較上次更為輕鬆,似乎想讓齊辰盡快從悲傷中跑出來。

他已經這麼做了。這麼多天,鍾離也在思考父母的事,但再考慮有什麼用呢?父母被殺,要報仇,僅此而已。

像是很久沒見過太陽的小草一樣,鍾離的笑臉對齊辰來說就具備這樣的魔力。齊辰呆呆道:「師兄。」鍾離笑得更燦爛了,情不自禁地將右手在齊辰肩膀上拍了拍。

謝先生也甚是欣慰,他道:「如此便是最好!」他又吩咐了兩個白衣修靈士,將齊辰暫時帶去住處。

目送著小師弟遠去,直到不見人影,鍾離道:「先生,我這師弟,是不是想報仇?」謝先生卻調侃道:「說不報仇,怕是鬼都不信,可眼下這情況,凶手怕是永遠找不到了,談甚報仇?」

鍾離又問道:「先生,外界有什麼情況?」

「常言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當真如此。當年祖陽圍剿,難得修靈界萬人同心,眾誌成城。可如今祖陽事變,又將這大勢徹底攪亂了。」

鍾離的眉心皺成了一個小小的「川」字,但還是繼續聽謝先生講下去。

「事變發生數日,各種調查均毫無成果,一點蛛絲馬跡都未曾發現。這個情況下,便有人誣陷造謠。各大門派本就爭強好勝,又有人煽風點火,再加上沒有一點證據能證明凶手為古氏。由此一來,各門派便互相猜忌,憑口編排。矛頭不再同指古氏,而是指向了自己人。現在的修靈界,爾虞我詐,勾心鬥角,早已沒有半點祥和之氣。」

「怎麼會這樣?那抓沒抓到造謠的人?」

謝先生搖搖頭,嘆了口氣,道:「捉他們如同憑空捉風,根本無從下手。再加上紛亂混雜的環境,又是難上加難。再者,各門派都已認定自己的觀點,誰又閒暇去抓那種人?現如今,除了思春,外麵沒有幾處真正與世無爭的地方了。」

鍾離被謝先生的話說得莫名憤懣,又不知往何處撒,該怎麼撒這口氣。

「現在各門派表麵上一如既往,實則不然。誰不想除掉異己,自己好成為百門之首?」謝先生憂心道,「可他們再爭,也都無濟於事。各門派相輔相成,相克相生,相存相立,若要成為百門之首,談何容易。」

鍾離的拳頭捏得很結實。他對這個曾經不屑一顧,又曾將希望寄托於其身的修靈界又有了一分新的認知。

「鍾離,你可知我此話何意?」

謝先生這麼突然一問,鍾離愕然,搖了搖頭。

「劍門很早之前就被其他各大小門派視為無形之大忌。因為此門派專修劍靈,而劍靈又以適應性強著稱。隨意劍客們大可隨心所欲,根據各種情況隨機應變。而劍門的特殊之處遠不止於此。」謝先生道,「還有一點,是劍客們的最終結果。一道為靈,修煉靈丹;一道為魔,轉靈道為魔道。

「上一個劍聖離現在已兩百多年了,具體日子無人記得請。他尚未成為劍聖時,孤身一人,斬殺了太古巨獸之一的黑炎噬魂虎,而成為了萬人敬仰的劍聖。相傳,一人一獸,打了足足三天三夜。」

鍾離聽到這眼睛都直了。

謝先生頓了一下,緩緩道:「而上一個劍魔,則是古名。雖然他魔道未修成正果,偏離了正軌,成了引邪之魔。但他亦孤身一人,挑戰修靈界無數人馬,也躋身在了劍魔之中列。」

聽到這裡,這裡豁然開朗,而緊接著便冷汗直流。他小心問道:「先生,您是說,劍門……才是百門之首?」

謝先生沉重道:「事實即是如此,但無人承認。我師父曾告訴我,在太師祖開創此門派時,便發現了這個難以告白於天下的事實,後來他向後代規言,說此門派中人必須低調行事,切勿引起其他門派的注意。但誰也瞞不住時間……」

他又道:「現在的環境太過復雜,而有一點對你和你師弟非常不利。」

鍾離道:「何事?」

「你與齊辰均未在選靈大會上轉換靈丹。也就是說,你和他必須付出比別人多兩倍、三倍的努力來訓練,才能趕上開過丹的學生的腳步。也正因如此,明天的演練,你們無法參加。」

鍾離欣然麵對事實,道:「我與師弟均未開丹,自然無緣明日的演練。先生請講,我們應該怎麼做?」

「這不打緊,明日我自有安排。」謝先生道,「鍾離,今日我所言,你能理解嗎?」鍾離不說話,因為他確實不知道該怎麼處理謝先生所說的那種明爭暗鬥、爾虞我詐的情況。

「你畢竟年紀尚淺,還是不要想為好。」謝先生又道。

忽然,從門外匆匆跑進來一名修靈士,在謝先生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鍾離也聽到了。

「先生,機械師掌門喬林先生和隱殺掌門胡昌先生同時**和對方決裂。」

僅憑這句話再加上剛才謝先生所言,鍾離已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了。謝先生低頭揉了揉眉心。

見此,鍾離施禮道:「先生,弟子鍾離告退。」謝先生應了一聲,鍾離離開洪明宮。

鍾離玩玩沒有想到,他現在走的路,也像凡間一樣充滿了坎坷。

走到書閣前,鍾離隱約聽到了不正常的嬉笑聲。他探著聲音的方向,一路循聲走過去。

於子通壞笑著,不懷好意道:「呦,誰家小公子跑來這兒了?怕是在家受爹娘管教受夠了吧!」他身邊的一個小跟班悄悄道:「大哥,這東西沒有爹媽!」於子通聞言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原來是個有娘生卻沒娘養的,哈哈哈哈!」

這個受人辱罵的「小公子」正是齊辰。此時的他被一高二矮三個人圍在一隅,既害怕又無助。但當他聽到「有娘生沒娘養」時,竟向瘋了一般朝比他高了一頭的於子通撲去。可這根本就是不自量力。

於子通輕輕一推,就將齊辰推翻了過去,趴到了地上。「狗東西,想怎麼著?」於子通怒罵道,「我不打死你!說你兩句還動手!該死的爛貨!」兩個小跟班附和道:「找打!打死你!」

齊辰橫向躺在地上,彎著膝,抱著頭,身上沾滿了灰塵,弱小又無助,任憑他們三人拳打腳踢。

鍾離早已怒不可遏,拳頭捏得關節煞白,咯吱作響。他一個箭步沖上去,照著兩個小跟班的頭一人一拳。那二人均未察覺身後有人,也未放著,便被鍾離雙雙打倒在地。

聽得「撲通」「撲通」兩聲,正抬起腳準備跺在齊辰身上的於子通轉過身去,正正好好挨了鍾離一記重拳。但他人高馬大,未被鍾離打翻在地。

他捂著有點疼的臉,認清了眼前這個怒氣沖天的人。

「呦!這不是天才嗎……」話未說完,又老老實實地挨了鍾離一拳。鍾離見師弟無緣無故被圍毆,已氣得發抖。

「道歉……」他狠狠地說道,眼裡的怒氣似乎要吞掉於子通。

「道他娘的屁!」於子通大罵一聲,和鍾離扭打在了一起。

一會二人撞在了牆上,一會二人又撲向了地麵。畏縮在牆邊的齊辰正驚慌失措間,忽見一襲白衣落在眼前。

陸染來到時,二人已打得不可開交。

「於子通!」一聲溫如玉的喊叫,但音量很大。正打得激烈的於子通什麼也聽不見,繼續和鍾離廝打。

「於子通!!!」陸染一邊喊,一邊拉架。於子通這才發現陸染來了。二人也被陸染拉開。

陸染想都不用想便對著還在喘粗氣的於子通訓道:「你怎麼又打架?準不是別人惹起的事端!」鍾離見於子通不再糾纏,便去安撫還在牆角的齊辰。

於子通竟蠻橫地指著陸染的鼻子道:「姓陸的,我告訴你,這不是那學堂了!我的事你少管!閃開!」陸染寸步不讓,道:「你不找茬,能有事嗎?」

於子通怒道:「你……」說著便揚起了沙包似的拳頭。

「怎麼,想打?你打!」陸染絲毫不懼,擼起了袖子。

這是,幾名年長的修靈士拿劍的拿劍,持拂塵的持拂塵,聚了過來,喝道:「這幾位學生,乾什麼呢!」見狀況不好,於子通狠狠地瞪了陸染一眼,悻悻地拍著灰塵,帶著小跟班離開了。

陸染氣呼呼地看著於子通跑開。見鍾離和齊辰二人在一旁,趕緊湊了上去。

「鍾離,你沒事吧?」陸染問道。

鍾離並未抬頭,道:「無妨。」他將雙手放在齊辰腋下,使勁將齊辰扶起。齊辰臉上還青著一塊,眼裡還有一點不爭氣的淚。他輕聲道:「師兄。」鍾離未顧及自己雪白的長衣已遍布灰塵,而是伸手將齊辰身上的灰塵撣去。

「你不能就這樣受欺負。」鍾離一邊拍去齊辰後背的塵土,一邊道。

「我,我打不過他們……」齊辰弱弱道。

一旁的陸染看見此情此景,心裡有點不是滋味,他甚至還糾結這有無他的責任。

「你以後跟著我吧。別讓他們再逮到你了。」

「好,好……師兄,謝謝你……」

鍾離一停,直起月要來,雙手搭在齊辰肩上,道:「謝?謝我有什麼用?我問你,我能保護你一輩子嗎?不能。我不可能也不會保護你一輩子。你自己要記住,你要變強,這樣才不會有人再欺負你。」他晃著齊辰的肩膀,道:「明白了嗎?」

齊辰低下頭,又點了點。鍾離收回雙手,轉身向陸染道:「陸染,今天謝謝你了。」陸染忙道:「啊,沒什麼沒什麼。也怪我,沒看好那家夥。他走哪都這樣,欺負弱小來獲得滿足感,天不怕地不怕的,總有一天會遭報應。」鍾離一邊苦笑,一邊拍去自己身上的灰塵,自嘲道:「沒想到啊,才來多少天,我就和別人打上了。」

「這不怪你,是他先找的事。」陸染道。

鍾離又笑了一下,向陸染作禮道:「陸兄,再見了。」陸染亦行禮,目送著鍾離摟著齊辰的肩膀離開。

「師兄,」齊辰問,「這雪為什麼一直在下?」

「哦,想必先生還未告訴你。這雪不是真雪,而是一隻千年雪魔的精元所化。也許它的精元消耗完了,雪也就停下了。」

「原來如此,我說怎麼看著天寒地凍,實則一點都不冷呢。」齊辰又道,「我的故鄉下雪時,也美得很。」

「哦?你不妨說說。」鍾離道。

齊辰想了想,道:「我們煙寧沒有山,隻是一些小土坡,也沒有水,隻有幾條小河流。一下雪,它們全被雪蓋得嚴嚴實實。從遠處看去,白茫茫的一片,在邊際與天空連接。起伏的土坡好像是許多白兔,靜臥在雪地裡。」

說話間,鍾離發現齊辰的雙眼出了神,似乎在向他的故鄉跳躍。鍾離也想了想,小師弟描繪的畫,在他腦海中也沒有成為多美的景。無非是銀裝素裹的世界罷了。但,畢竟齊辰還小,能有一雙發現美的眼睛和一個能感受美的心,已相當好了。

而且,他也將思春的雪和外邊的雪做了比較,竟驚訝地發現思春城的雪景更美。盡管全是規規矩矩的房屋,可鍾離登上高塔眺望時,那種美幾乎不可言傳。可以說是心靈感受到了最純粹的美,而不隻是眼睛。

齊辰說完,他也輕鬆地說道:「那我們萊宣也很美呢!不隻是冬天。春天百花齊放,你可以在無邊的花田裡追著蝴蝶亂跑,摔倒在草地上,滾個一圈,爬起來渾身都是草的清香。夏天有大片的荷花開在池塘裡麵,熱烈地迎風擺動。還有蟬,天天抱怨夏天的炎熱。秋天一到,天高氣爽,果香四溢,勾起你貪婪的食欲。冬天更是不必說了,隨處可見小孩激烈地打雪仗。」

鍾離這段話繪聲繪色,成功勾起了齊辰的向往。但鍾離感覺要適可而止了,因為他們二人並沒有回到他們所描述的那個地方的理由。

於是,鍾離又道:「師弟,你那天被抬進來到現在,我們許多人怎麼都見不到你?」

「哦,先生說我太過疲憊,又染了一點病,便給我安排了一間較為隱蔽的房間。讓我住在了那裡。不過現在不用了,先生給我安排的新住處,就在師兄你旁邊呢!」

「好,這樣我就能天天看著你了,看那個姓於的還敢不敢來!」鍾離看著齊辰臉上的一塊淤青,又沉沉地呼了口氣。

正當此時,一人邁著焦急的步伐,快速地從鍾離二人身後追趕上來。

「鍾離!」柴文起一邊不體麵地放肆奔跑,一邊大喊。

「文起?」鍾離扭頭看去,齊辰也隨之轉過身。柴文起一個急停,立在了二人麵前,又撐著膝蓋,喘著粗氣。

「文起,你今日去哪了?」鍾離問道。

「我……」柴文起大汗淋漓,說不出話,他又指著齊辰,問:「這……是誰?」

「哦,師兄好,我叫齊辰,是鍾離師兄的同門師弟。」齊辰連忙禮貌地回答。

見已離住處不遠,鍾離道:「師弟,你且先回去,我和柴師兄去說說話。」齊辰應了一聲,告別了二人。

「走,去雁尾亭。」鍾離道。柴文起點點頭,表示正符其意。

一名白衣修靈士走入洪明宮,徑直來到正在捏眉心的謝先生旁。

「先生。」白衣道。

謝先生未睜開眼,不假思索道:「這次又是誰和誰?」

「是遁靈法師掌門宋涵先生和風靈掌門柳天光先生。」

謝先生哼了一聲,聽不出任何情緒。這不知已是第幾對了。幻羽、碧蛇、沖雲、謀師、刀宗、箭宗、星芒……大大小小數不清的各個門派,幾乎全都已經宣布自己是獨立個體了。整個修靈界,已然四分五裂。

「下去吧。」謝先生睜開雙眼,裡麵全是扭曲的血絲,向黑眼珠蜿蜒。

沒人宣布和劍門決裂,謝先生實在不知道應該把這件事歸為好還是不好。首先,他仍可以和各門派保持必要的來往,再者,他也不得不時時提防著是否有人誣陷。還有,礙於所謂的情麵,他也不得不限製自己和別的門派的來往,謠言時刻在等著他和劍門。

此時他的眼睛酸澀無比,因為下學後,他幾乎給每個門派宗主都寫了一封規勸信,勸他們不要鬧出不愉快,往後仍需合作等等。但他不難發現,這都是徒勞。

決裂的消息鋪天蓋地般地卷來,謝先生真的覺得那些門派們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這種情況下,這種事情還拿捏不穩。

謝先生長嘆一口氣,將前端已經乾涸的筆放回筆架上,似乎是放棄了。眼下當務之急,是將這兩個月的集訓給弄好,其他什麼是,皆可放一放。

從正門看出去,仍能看見飛雪。人心要能有雪那般乾淨多好,謝先生心想。隨即又自嘲似的苦笑了一下,似乎認為這個想法愚蠢至極。

除了洪明宮,謝先生頂著大雪走出去。

「這樣說,是因為姓孫的妒忌程先生,才拉幫結派地誣陷彈劾他?」鍾離問。

「其實要說起來,誰不是心知肚明?偏偏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句話為程先生辯護,」柴文起憤憤道,「誰又不知那姓孫的有多麼無賴,多麼歹毒,誰沒事想去得罪他?」

「常言『無理寸步難行,有理走遍天下』,程先生占個『理』字,怎麼會吃虧?」

「哼,這年頭,想害你,還不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想給你扣帽子,能有多難?」

鍾離握緊了拳頭,不舒服地呼著氣。

「青山他……怎麼樣?」鍾離問。

「還用問嗎?來到家一天,對程先生開導了一頓,又沒影了。這個家夥……」

「他總這樣。」鍾離可以想象出程青山那種神仙似的模樣,「那程青山可否受到了迫害?」

「這倒不必擔心,那主兒也是愛才,隻是罷去了官職。其他也無大礙。可憐青山啊,祖輩做了幾代大官!到他這一代,都沒了!也好,青山不就期盼如此嗎?」

「可惜程家世代忠良的名聲,被幾個小人給汙了。」鍾離補充道。

「哎,鍾離,你還沒給我說剛才那個人呢!」柴文起忽然想起來,剛才他上氣不接下氣的時候,鍾離旁邊的那個人。

「那是我師弟,叫齊辰,齊天的齊,星辰的辰。祖陽事變,父母雙亡,和我一樣。」鍾離一五一十地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

「苦命啊,苦命,」柴文起不禁感慨,「造化確實弄人。」鍾離苦笑。

柴文起翻開包袱,從裡麵掏出了兩塊油紙包著的桂花糕。「這次回家是我爹叫我回去的,可他也不想想,我一個小孩能他幫什麼忙!」他又道,「還不是他買通了人脈,才能讓程先生免受點苦。喏,這次來得及,隻帶了兩塊,拿去給你小師弟吃吧。」

清香四溢,沁人心脾。柴文起每一次將糕餅什麼的拿出來,都是這種情況。

「你不吃了?」鍾離並未接過來,問道。

「你師弟就是我師弟,」柴文起道,「別跟我客氣。」

鍾離會心一笑,道:「算我欠你的。」

「你想還總能還,今晚你把靈法的課給我補補吧!」

「沒問題,」鍾離爽快答應,又問:「那你現在去哪?」

柴文起神秘兮兮地說道:「天機不可泄露,我先走啦!」

說完便轉身離去,輕快的腳步一下接著一下。

翌日,洪明宮修靈場。

「各學生就位!」謝先生洪亮的聲音傳進了每個學生的耳朵中。聽到號令的學生們按照事先規定好的地方站立,挺拔的身姿在飛雪中顯得格外瀟灑。

「閉目!」「起勢!」「凝神!」

剎那間,畫麵似乎定格了一般。每個學生的動作都保持在左手在月匈前上方,掌心向下;右手在月匈前下方,掌心朝上。五十個學生,整齊劃一。

謝先生看到了許多微茫的光點,在每個學生身前,慢慢的變得越來越奪目。

每當此時,身為導師的他總要穿梭在儼然戰列的學生隊伍當中,親自矯正每一個動作不規範的學生的姿勢。因為凝神這一步在整個開丹過程中顯得尤其重要。學生如果無法使神誌凝聚集中,開丹時任何失誤都會造成或輕或重的傷害。而凝神要想做到理想效果,動作首先就要規範。

將最後一個學生的雙手擺正後,謝先生又緩步登上高台。視野中的點點亮光,已如黑夜中的星星那般閃耀。

「坐!」謝先生又下令道。五十名學生做一個收勢,盤腿而坐。接下來的事,無法由謝先生來指揮了。因為每個學生的門派各不相同,靈丹也是如此。各個靈丹的開丹方法因人而異,咒語亦是如此。

學生們事先已聽過謝先生的安排,現在都一一遵照執行起來。每一個人的嘴都在輕輕地張開閉合,似乎口中念念有詞。而身前的亮光也閃爍不定,時而黯淡,時而耀眼。

謝先生的臉上反著眼前這個學生創造出來的藍光,神情嚴肅而莊重。

終於,這個學生身前的淡藍色光球轉變為了湛藍色,而且,還圍繞著幾縷若隱若現,飄若遊絲的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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