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 84 章(1 / 2)
文和元年,九月初九,重九踏秋。
程駙馬在曲江池舉辦宴席,肖祭酒和兒子肖諤收到了請帖。
不久之前,肖祭酒生了一場病,長子肖諤年輕,沒見過大場麵,肖夫人擔心肖祭酒顧不上兒子肖諤,請樊暉和魏明肅陪他們一起去赴宴。
樊暉十分激動。
重九之前,他準備了一身新衣,還幫魏明肅也買了新衣服。
為了廣攬天下人才,朝廷鼓勵士子投牒自舉,允許權貴推薦人才。所以來到京師的士子都將自己的詩文獻給朝中的權貴和禮部的主考官,如果能得到他們的賞識,就能順利中舉出仕。
魏明肅出身寒微,沒有貴人提拔,即使能入仕,也可能一輩子都選不上官,讀了那麼多書也是白讀。
樊暉欣賞魏明肅的才華,也想給自己的仕途鋪路,常在交際應酬的事上提點魏明肅。
「明肅,像你這種出身,想要前程,光靠才學是不行的,還要有貴人的賞識。老師要帶我們去參加程駙馬的踏秋宴,席上肯定都是非富即貴的貴客,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你怎麼能穿舊衣?」
魏明肅看著書,道:「樊兄,老師身體有恙,我們是應師母之請去照看老師和大郎的。」
樊暉正在興頭上,笑著道:「就算老師不能為我們引見達官貴人,踏秋宴也是一個難得的機會,每年踏秋宴上都有詩作名篇流傳出來,我們好好準備幾首登高詩,說不定能博得貴客的賞識,結交一些新朋友。」
他和肖諤一樣也是官宦子弟,但是算不上高門,也盼望能得到公卿賞識。
轉眼就到了宴席那天,黃花獨傲,金蕊流霞。
樊暉、魏明肅陪肖祭酒父子乘車到了曲江池。
程駙馬隻有一個將軍的虛職,官職不高,但是他的母親是宗室之後,自己娶的也是宗室,所以宴席上的賓客果然像樊暉說的那樣,多是王公大臣
和貴戚,曲江畔車水馬龍,華蓋雲集。
肖祭酒的病尚未痊愈,和熟人寒暄幾句便找了一間屋子休息,打發兒子和學生去逛曲江池。
三人剛出來,程駙馬的兒子滿麵笑容,朝肖諤走了過來,念了一首肖諤上個月寫的詩,誇他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對方都是高門子弟,能得到他們的贊賞,肖諤受寵若驚。
程公子邀請肖諤去觀賞太後賞賜給程駙馬的菊花,肖諤想也不想就答應了。
樊暉怕肖諤在宴席上喝醉了,自己回去會被師母責怪,拉著魏明肅,跟上了肖諤。
程公子在前麵領路,帶著三人走進一處寬敞的院落。
這邊更加熱鬧,六個歌女在吹奏笛子、琵琶,亭子裡,八個身穿長袖舞衣彩裙的胡姬隨著樂聲,在毯子上翩翩起舞。
一群衣著華貴的青年公子盤膝坐在廊蕪下的席子上,或在玩博戲,或在飲酒,或在欣賞歌舞,或和人談笑。
當肖諤幾人走進去時,院落靜了靜,公子們抬起頭來,目光都落在肖諤幾人身上,好奇地打量著他們。
廊廡下,一個盤膝而坐、五官俊秀的青年沉著臉問道:「他們三個,哪個是王家的寫經生魏明肅?」
他身後的親隨指了指站在肖諤身後的魏明肅,道:「大公子,長得最高的那個就是魏明肅。」
周圍頓時一片鄙夷的聲音。
「果然是個窮小子,看他的月要帶和靴子,都是舊的。」
「他到底有多窮?從頭到腳都透著寒酸。」
「平平無奇,長相也隻是端正而已,看不出有過人之處!」
在公子們的竊竊私語中,程公子將肖諤三人領到了廊蕪下,為他們引見眾人,請三人入席。
肖諤認出俊秀青年是裴家大公子裴景熙,越發激動,還有些掩飾不住的竊喜。樊暉也忍不住有些喜悅,隻有魏明肅神色淡然。
三人剛落座,裴景熙拍了拍手。
幾個美貌婢女捧著金盤來到三人麵前,一隻金盤裡是清水,另一隻盤裡則是雪白的細粉,散發著一股濃烈香甜的氣味。
肖諤愣了一愣,京中權貴子弟生活豪華奢侈,宴會喜歡攀比,他一時看不出來這是什麼新奇的吃法。
樊暉小聲提醒肖諤和魏明肅:「這不是吃的,是洗手的。」
他說著,用細粉和清水洗了手。
肖諤恍然大悟,原來金盤裡的細粉不是吃的麵粉。
三人洗了手。
接著,婢女才為三人斟酒。
肖諤鬆了口氣,剛才險些在高門子弟麵前出醜了。
程家仆人搬來太後賞賜的菊花,眾人品鑒了一番。
話題回到大家正在玩的幾種博戲上,肖諤和樊暉卷起袖子,和眾人一起玩了起來。
魏明肅不玩博戲,在一邊觀看。
院子裡的公子明顯以裴景熙為首,大家說話前都會不由自主先看他一眼,他一直在喝酒,目光冰冷,沒怎麼參與交談,忽然放下酒杯,看著魏明肅,問:「魏郎君,如今京中流行博戲,握槊、骰子選格、雙陸、葉子戲,你會哪一樣?」
握槊也叫長行局,下法很簡單,所以風行全國,不論文人墨客還是普通百姓都很喜歡,宴飲聚會時,人人都會參與。
骰子選格、雙陸、葉子戲,也都是宮廷和貴族間流行的博戲。
魏明肅搖頭道:「魏某不擅博戲。」
肖諤乾笑了一聲。
廊廡下遊戲的公子都相視而笑,臉上閃過不屑。
裴景熙彎月要,拿起席子上一枚黑色的骨製棋子,擲了出去,道:「這些三娘都會玩,而且她都玩得很好。」
魏明肅抬起眼睛。
樊暉和肖諤呆住了。
裴景熙看著魏明肅,微笑道:「怎麼,你看起來很驚訝,你不知道三娘喜歡博戲?」
三娘?
樊暉心中一跳,和肖諤對視。
兩人這下都明白了,程公子根本不欣賞肖諤的詩!
師兄弟倆,一個直冒冷汗,一個羞惱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