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 53 章(2 / 2)
「來,殺了你自己,我就幫你解渴。」
刀很精致,黑金色的花紋交織糾纏,刀鋒銳利,澄海花恨不得把所有名貴的,契合少年氣質的物件搬進這個閣樓裡,刀自然也不例外。
殺了,他自己?
安德烈紀德沒有接過刀,目光沉沉。
他和來到橫濱的其他人目的並不相同,他來次是為「尋死」的,或者按他自己的說法,是為了尋求「解脫」。
從生存階梯上墜落,從原罪之中解放,從拋棄了他的死亡之中尋求寄托。
作為一生幾乎都奉獻給了戰爭的人,他已經失去了在平靜的生活裡繼續沉溺的勇氣,更何況,他被安上了莫須有的罪名,被迫遠離。
作為戰士,他活著是戰士,死了,也要作為一個戰士而死,因此,在對活著抱有無望後,就開始尋找旗鼓相當的對手,來一場「戰士」的隕落。
這一次,【0】是他的目標。
很不幸,他翻車了,沒能真正和人對上,但不幸中的萬幸,他現在見著人了。
當然,這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有待商榷。
自殺當然不在「戰士」的範疇裡,所以常輝霖提出的要求就是在和他的信仰,他賴以生存的根係,他的一切作對。
但靈魂幾度不安,尖叫,拒絕,卻無法阻止肉體的沉溺。
他聽見自己用異常冷靜的聲音問:「隻要,我殺了我自己,你,就會幫我?」
這個少年絕對有幫他的辦法,盡管他還不甚明了,但卻怪異地如此篤定。
「對。」
白發少年貌若神袛,不悲不喜,手上的刀不像殺器,卻像救人於水火之中的聖物。
安德烈紀德伸手,不算重的刀入手,冰冷。
再次睜眼時,入眼的光線溫軟明亮,像是陽光經過了蜂蜜的折射,最後幾經轉折,落入了眼裡。
安德烈紀德緩緩坐了起來,他現在正在一張床上,旁邊就是開著的窗戶,窗簾顏色微黃,窗口還擺著花盆,一朵白色的小花花在上麵搖頭晃腦。
室內有好聞的香氣。
像是終於從窺探世界的玻璃後麵真正接觸了這個世界,原本他不在意的,不需要注意的一切,現在都那麼分明地昭示著各自的存在感。
他扌莫了扌莫脖子,完好無損,像是那上麵曾經有過的傷口根本就是他的幻覺一樣。
但他心知肚明,那一切都不是所謂的「幻象「,絕對全是現實,因為,他原本所堅守的準則、生活方式,現在已然被一種從未料想到的事物打破了。
他背叛了他的過去,他堅信的一切。
此時此刻,沒有了那「毒癮「的誘惑和蒙蔽,理智重新浮上水麵,鞭策著他的靈魂。
就在這時,門被打開了,藝伎身穿一襲漂亮的和服,頭上朱翠點點,微微鞠躬:「常輝大人知道您醒了,叫您去一趟。「
常輝……
停頓了一瞬,安德烈紀德才意識到這個人是誰。
不想起還好,一想起,所有的思緒全都纏繞了上去,就像是缺了頭狼的狼群,總會對那隻打敗了前頭狼的東西抱有敬畏。
無論「他「是人是狼。
眼看著男人下床就要出門,漂亮藝伎的微笑崩壞了一點:「您……就打算這麼去見大人?「
對於無關人事,安德烈紀德既無殺心,也不會投注太多注意力,所以態度也算是正常。
「嗯。「
藝伎的視線上上下下將他掃了個遍。
身材不錯,不同於亞洲人的骨架,男人的骨架天生就又大又狀,再加上裹在骨架外的肉體結識而有利,兩塊月匈肌下就是緊致的腹肌,膚色雖偏黑,但也不失為一種美色。
隻不過常年披著鬥篷,裡麵又穿著衣服,沒什麼機會讓別人飽眼福就是了。
「無論外在多麼優質,「藝伎笑裡藏刀暗含威脅:」您也不能隻穿著一條褲子就去麵見大人。「
等到一切拾掇完畢,真正又重新到了頂樓,還沒進去,就聽見了裡麵傳出了人聲。
「欸~霖怎麼又贏了,太過分了,都不讓著我一點。「
常輝霖拿著棋子的手不作停歇,一個一個收拾回了棋盒。
「還玩嗎?「
「……「太宰治挨著常輝霖,整個身體就像是沒有骨頭的史萊姆,幾乎就要貼著常輝霖融化了,語調懶散:」不玩啦……霖不是要見見新收的野犬嗎……「
他漫不經心地看向了走進來的安德烈紀德。
「常輝大人,太宰大人,安好。「
藝伎是知道內情的人,非常懂事地行了個禮就退了出去。
常輝霖揉亂了太宰的頭發:「異能科那邊你不還有事情要處理嗎,你先回去吧。「
……嘖
太宰治眨了眨眼,在常輝霖嘴上狠狠地啾了一下,又不滿意,舌頭挑開對方的唇瓣,侵入進去。
一親芳澤後,他也沒多作纏留,伸了個懶月要就站起來離開了。
臨到門前,看見了安德烈紀德,笑了笑,卻笑不達眼底。
日本人習慣跪坐,所以坐的地方就是類似於涼席一類的鋪蓋。
常輝霖則另辟蹊徑,大大的軟墊上放著各式各樣的靠枕,他現在正靠著其中一個,整個人就像是要陷進去了。
安德烈站在那裡,個子太高,投下的陰影都能完美把少年人給籠罩進去。
「你……對我做了什麼。」
「我治好了你。」
常輝霖指了指他的脖子。
「我說的不是這個。」
安德烈紀德握緊拳頭,又緩緩鬆開。
「……」
常輝霖繼續收著桌上的棋子,片刻後才道:「答案很重要嗎?」
「我殺了你,救了你,控製著你的『亡靈『已經死了,而現在的你——隻是安德烈紀德。」
少年歪頭看他:「這不好嗎?你隻需要效忠於我就行了。」
效忠。
熟悉又陌生的字眼。
上一個他效忠的存在已經徹底背棄了他,救贖誕生於苦難,他再次的選擇,到底是重蹈覆轍,還是走向罪責,現在都無從得知。
「你……「
很簡單的幾個字,卻被男人說的生澀而笨拙。
「你會背棄我嗎?「
「不會。「
常輝霖認真道:「在有比你更大的價值出現之前,我都不會拋棄你,無論你身處何地,我都會去找你。「
「所以,請你變得更有價值,隻要你一直保持著高價值。「
常輝霖看著他,許下承諾。
「我就不會拋棄你。「
橫濱海岸線上,夜晚海上的風腥鹹寡淡,刮在臉上是凜冽的疼。
一群人野炊剛剛散夥,醉醺醺地往這邊走,各個東倒西歪,三言兩語離不了吹噓。
「就,就我之前……嗝,把的那個妹子,特,特正!那月匈,那屁股,那月要……就是吧,長的不夠帶勁。「
「你就……就吹吧你!「
另外一個人哈哈大笑,「就你那個德性,能,能有女的看上你!?我看隻有母豬才看得上吧哈哈哈哈嗝。「
幾個人你扶著我,我扶著你,差點撞上了海邊凸起來的岩石,就在各自嘲笑彼此的時候,其中一個突然眼前一晃,注意到了海邊似乎坐著個人。
定睛一看,的確是人,海水張潮,一下子就淹沒了。
唉喲我去,這這這人,找死啊!?
酒意一下子被嚇得散去了不少,幾個人連忙跑過去看,把人從水裡拖了出來。
那人竟然還睜著眼睛,也沒掙紮,就那麼坐在那裡,看外表年紀不大,還是個少年。
喝酒的幾人都是老大叔了,看見這還是個孩子,真是氣不打一出來。
「你你你你,這麼晚還不回家,啊?「
「回家?「
中原中也緩慢地移動了眼球,他坐在這裡並不是為了尋死,而是單純地不知道該去哪裡。
天大地大,無以為家。
他頭發還在向下滴著水,神情就像是考試沒考好被家長罵女朋友還要分手了的青春期孩子。
無措,茫然。
這一看就是個離家出走的。
三人裡早已經有了孩子的那一個深諳此道,另外兩個給這凍僵了的崽披了件外套,自己則苦口婆心地跟他講理。
「跟家裡人吵架啦?「
中原中也不說話,神情落寞。
「唉,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你說說你就這麼跑了出來,他們不會擔心啊?「
「是他……他趕我走的。」
中原中也把自己蜷地更圓了。
「那是氣話啊!」
大叔一拍大腿。
「他肯定還是念著你回去的!」
「……真的嗎。」
「叔叔我啊,家裡有三個小孩,我和你說啊,每次吵完架,我都很後悔呢,唉,就希望收回那些傷人的話,但是呢,又不知道該這麼和那孩子交流,總之你信我絕對沒錯,你家裡人一定很想找到你。」
「沒錯。」
其他兩個叔叔應和著。
「所以回去吧,啊,你一個人大晚上的在外麵,也不安全啊是不是。」
中原中也張了張口,還未等他說什麼,就聽見遠遠的有人再喊:
「中也!!中原中也——!」
「喏,找你的這不就來了嗎。」
大叔推了他一把,「去吧,外套就留給你了,回家去吧。」
手電筒的光在黑夜裡刺眼雪亮,拿著它的人看見了向這邊走的中原中也,連忙跑了過來。
「你,呼,混蛋中也,你不知道現在你也是有懸賞的人了嗎!還動不動玩失蹤,大晚上站這裡什麼意思,自殺嗎!?」
手電筒的光線散去,露出白瀨那張寫滿憤怒的臉,簡直恨不得往中原中也身上錘幾拳解憤。
「跟我回去!」
中原中也沉默著任他拉著自己。
「他呢。」
白瀨沒好氣地問:「誰?」
「……」
那幾個字隻是醞釀在舌尖,卻已疼入肺腑。
中原中也輕聲道:「常輝霖。」
「你說常輝大人?」
白瀨翻了個白眼。
「你還想讓大人親自來接你嗎?」
「是他讓你來的嗎?」
白瀨煩躁地彈了彈舌根,「……嘶,你先上車。」
中原中也拉開車門,卻沒坐進去。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白瀨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耳麥裡柚杏還在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不要動怒,先把他哄回來,他現在情緒有點激動,你們回來再給他解釋。」
兩人對峙數秒,白瀨長吸一口氣,摘掉耳麥扔進了車裡,一步作兩步的跨到了中原中也麵前:「你覺的如果是常輝大人派人來找你的話,會隻讓我一個人來嗎?」
他一下子攥緊中原中也的衣領:「你他媽得到了那麼多,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啊!?
「你有異能,有人喜歡,輕易得到了那麼多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東西,你怎麼有臉,你怎麼有臉在這裡傷春悲秋啊!?「
「就算是常輝大人……也更重視你。「
白瀨眼角橫生出一股唳氣,他對著眼前的這張臉就吼了出來:「你以為你得到的那個項圈是什麼玩意!那是常輝大人的命!」
原本無動於衷的中原中也一愣:「你說什麼!?」
白瀨偏頭罵了句髒話,重新轉過來時已經被激動的中原中也摁住了,「你說清楚點,你什麼意思?」
「行,我說,我告訴你,」白瀨一字一頓,「大人的異能力比你的還要雜亂磅礴,他才是更需要外在器具幫忙調節的人,稍有不慎就很可能會爆體而亡。」
「那項圈,本來是為了大人而製造的。」
白瀨緊盯著中原中也空白的表情。
「而他,考慮到你的異能狀態,把保命的東西給了你。」
你卻這麼不知好歹。
中原中也無措地抱住了自己的頭:「我,我不知道……」
「我現在就回去……常輝他需要我……」
白瀨譏笑出聲:「得了吧,要不是柚杏執意,我甚至都不想出來找你,你不想當的狗,自然有人搶著當,就在你離開的這幾天裡,常輝大人身邊的人,早就換了。」
餵餵餵,她可沒有「執意」要求好不好?
不過……
柚杏勾了勾唇角。
笨蛋。
上鈎了。
澄海花正參加著會議,手機裡叮的一聲,她打開掃了眼,臉上露出笑意。
「怎麼了,澄海大人?」
正在述職的人惴惴不安,雖然澄海大人脾氣一向很好,但言必行,行必果,無論用何種方式,必然達到目的的手段過於深入人心,他還是忍不住犯慫。
「沒什麼,」
澄海花合上手機。
「解決了一件小事,你繼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