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 63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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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然不會死。」

太宰治接過下屬遞過來的潛水服,恢復了冷淡的神情。

「我會把他救回來。」

「當然,也有可能是我和他一起赴死。」

太宰治轉過身,說這話時語氣裡有不容錯視的輕鬆笑意。

就好像,他並不是要去海底高危坍縮區救一個基本上救不上來的人,而是趕著參加戀人的甜蜜約會。

說來奇怪又可笑,一個已心存死誌的人進入一個隨時會喪命的區域,石塊卻像是長了眼一般不往他身上砸,太宰治安全地到達了最底端。

他知道常輝霖一定在這裡,因為這裡有少年想要的東西,如果換作是他,在離開的時候也最有可能來到這裡把東西一並帶走。

太宰治透過層層的水幕,一眼就看見了水底直直照射出來的白光,在這一切都慢下來的光中,不停擦過的石塊投下或是巨大或是渺小的黑影,就像是飛速流動轉走的幻燈片,黑白在他眼中快速交換,太宰治卻隻看得見參差黑白之外正不斷下墜的少年。

糾其根本,他還是那個雙黑之一,體力和耐力都是常人難以企及的,所以把輕飄飄的少年抱進懷裡格外輕鬆。

太宰治取下彼此的麵罩,親昵地湊上去,將唇齒間的氧氣盡數渡過去,與之相伴的是舌尖卷著的淺藍色小球。

常輝霖在淺度窒息中,身體察覺到氧氣的進入,自然會掙紮著汲取更多。

太宰治從鼻尖溢出一聲輕笑,重新帶好了兩人的麵罩,把常輝霖幾乎已經空了的氧氣瓶丟掉,轉而接到自己的氧氣瓶另一個接口上。

「你徹徹底底被我抓住了,霖醬~」

他貼近了常少年的脖頸,吐息甜膩,眼底蘊著鳶色,如同荒蕪的原野驟然開出玫瑰。

時間倒回半個月前。

孤鳥廖廖,黑色的尾羽劃過灰色天空,倏而消失在陰雲之間。

太宰治攏了攏蓬鬆柔軟的圍巾,包裹住下頜,冬日的氣溫太低,就算是從織物縫隙中呼出的熱氣,都轉瞬變成蒙蒙的白,不受控製地向著天空飄散。

冬天了,萬物寂寥。

手指觸碰到一層布料之隔的槍,那冷硬的殺器被體溫捂熱,竟要比指尖的溫度還要熱上幾分。

霖不在旁邊,真無聊啊。

太宰治的瞳孔反射著麵前破敗雜亂的建築,卻荒蕪的如同原野上越飛越遠的風箏,一不小心那根維係的線斷了,風箏就要飛走了。

這裡是擂缽街,橫濱臭名昭著的貧民窟,燒,殺,搶,掠,在這片土地生活的不是窮凶極惡之徒,就是尋找隱蔽生存之地的犯罪分子。

但太宰治身邊卻幾乎沒什麼人,按理來說像他這樣看起來病弱無害的青年,在這種地方就是下一秒被劫財的的天賜良貌。

可並沒有,這裡的人似乎都有意識地避開了這裡。

如果將視野不斷拉遠,就能看見雜亂的地麵建築之間,以太宰治待的地方為中心,周圍一圈都沒有人,他們都聰明地選擇了繞路。

太宰治來到這裡,消息自然是對外保密的,所以這些人躲著的當然不是他,而是他背後房子中的某個人。

背後傳來槍響,然後是座椅夾帶著重物跌倒撞到什麼的聲音。

太宰治終於慢悠悠地回神,他走進那扇破舊的門內,入目就是一片狼藉。

黑衣人半躬身:「太宰大人,已經解決了。」

太宰治的目光在他身上繞了一圈,就放在了地上昏迷不醒的人。

——末廣鐵腸。

「喔……真是厲害啊。」

太宰治毫無情緒起伏的拊掌贊嘆:「他們派你來,果然是聰明的選擇呢。」

「您謬贊了。」

黑衣人不為所動,黑色墨鏡下雙眼泛著無機質的光,如果不是他月匈口有正常的起伏,他就像個沒有生命的死物。

「還請您依照指示,將阪口先生說服。」

太宰治聳肩,從他身邊走過,進入裡間。

裡麵要比外麵看起來好上太多,窗簾沒拉開,房內的光線卻並不壓抑,隱隱綽綽的黃色碎光從牆角的落地燈中射出,鋪滿了整個房間。

燈旁坐著個人,龐然身軀投下斷片了似的陰影。

他身邊的儀器伴隨著藍光不斷發出滴滴滴的聲音,是這個房間唯一可以稱得上「吵鬧」的聲音。

太宰治卻打破了這樣的靜謐:「好久不見,阪口先生。」

輪椅上坐著的人垂著頭,一言不發,顯示屏上也沒有任何字句。

太宰治沒有一點身為闖入者的覺悟,他自顧自坐到另一個椅子上,靠著背椅,發表一些莫名其妙的吐槽:「你就不能藏的更好點嗎,身為一個在逃犯,居然還放任末廣闖出名頭,被找到真的有點活該欸……」

「要不是前對接司令力保你,你估計早就被抓回來了吧。」

輪椅上的人終於緩慢地有了動作,他身邊的藍色顯示屏閃了閃:[高橋……怎麼樣了。]

「啊,他呀,他和你現在的處境差不多,」太宰治歪頭,狀似思考,「畢竟他也是親歷的老人了,既然你跑了,怎麼想他都該是最合適的了吧?」

「不過那些異能源隻能從你身上拿,既然有人願意做這種苦差事樂意轉換,我就隻要把你帶回去就行了。」

「或者,你想讓高橋再重新壓縮一次新的?這樣也不是不行,隻不過他沒有你的能力,應該做到一半就會——嘣!」

太宰治合十的手掌猛地分開,眼裡分明沒有笑意,冷的像玫瑰從中最深最深的陰翳。

「炸了吧。」

阪口沉默良久,然後緩緩抬手摘了麵罩,露出那張被肉擠扭曲的五官:「你在威脅我。」

不知道是因為他損毀的嗓子還是情緒,他的聲音疲憊又緩慢,像是叢林中的母獸圍著掉進陷阱裡的幼崽打轉,獵人在接近,它卻無可奈何。

太宰治微微笑了起來,他就連笑都帶著一抹乾屍般的晦暗,泛白的唇彎起恰到好處的弧度:「是呀。」

阪口一柳看著眼前這個小輩,他幾乎一眼就可以看出這個青年已存死誌,就是不知道還依存著什麼繼續行屍走肉地活著。

「我見過很多人,但你一定是我見過最可悲,也最恐怖的怪物。」

輪椅被黑衣人推走之前,他這麼對這個小輩說道。

「你在恐懼著什麼,而人類恐懼的大多來源,就是自己的懦弱。」

阪口一柳是一個活了太久的老人,因此他的評價平靜而尖銳。

「你快要被自己的懦弱溺斃了,太宰先生。」

太宰治慢慢收了嘴角的笑,他看著阪口一柳的身體消失在門口,後仰徹底窩在椅子裡。

如果假裝不知道的話,那美好的幻想似乎就會一直存在。

太宰治伸手,昏黃的光從指縫間落下,卻參差地避開了眼睛,如同落葉般蓋了滿臉。

「霖……」

沒有太多時間留給他沉思,後麵的人已經陸續來了,正把末廣鐵腸往擔架上抬,畢竟也算是幾個成功實驗品中的一位,那群人當然不會放棄。他們看見從內室緩緩走出的太宰治,俱是微一躬身:「太宰大人,車已經在大路上等著了。」

太宰治連應都沒應,徑直走到末廣鐵腸身邊,半蹲下來,掐了掐他的臉。

「這個人你們打算怎麼處理?」

眾人沉默,於是太宰治知道了,這個問題不該是他知道的,他攜著愜意的笑,手順著少年的頜骨來到脖子,毫不留情地收緊揉掐,泄憤意味十足:「記得要狠一點噢,我可是有被他一拳結結實實打在肚子上呢。」

「是。」

太宰治像是終於滿意了,鬆開手往外走,不遠處的大路上,一輛黑色的賓利車正靜靜地停在那裡。

司機是太宰治的人,在太宰治關上坐進來的時候就開始了匯報。

「太宰大人,我們安排上船的人至今沒有回音,在下猜測,有可能是被發現了。」

太宰治靠在車窗的玻璃麵上,臉上為數不多的肉壓著鏡麵,眸裡沒什麼情緒:「也有可能,是儀式要開始了。」

司機不知道他口中的「儀式」是什麼,所以謹慎地選擇了緘默。

「森鷗外……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啊。」

太宰治輕聲感嘆,呼出的熱氣在鏡麵上形成水霧,他伸手畫了一豎,片刻,又加了一橫。

看起來就像倒立的十字架。

「走吧,他們要等不及了。」

車子發動,絕塵而去。

橫濱的郊區,一座破敗的教堂橫立荒野之上,從被碎石割裂的風中能窺見遠處城市的剪映。

太陽隱匿在陰雲之上,灰調遊離。

太宰治推開車門,下腳就踩到一截乾枯的樹枝,清脆地哢嚓一聲。他按住隨風狂舞的圍巾,踏上教堂已經碎掉一半的階梯,

「吱呀——」

教堂的門年久失修,早已經潮濕生鏽了,一推開就是簌簌下落的灰。

視線的盡頭,一排排的座椅最前麵,一個人正坐在那裡,太宰治走過去,坐在了他的旁邊。

「太宰先生,」那人開口:「您這次的任務完成的很好,上麵對您很滿意,不知道您有沒有興趣……知道一些別的事?」

太宰治側身單手撐臉,沒有扣起的黑色風衣因為姿勢不可避免地沾染了地上的灰塵:「說吧。」

「這個世界之外還有其他的世界,而一直以來掌控一切的大人們,就來自於外麵。」說話的人語氣不乏羨慕:「您被選中成為他們中的一員,還真是幸運啊。」

「啊呀呀,看起來你沒被選中——」太宰治露出一點嘲諷的表情:「真可惜。」

這話顯然說到那人的難堪處了,他漲紅了臉「你,您懂什麼!?我是要留下見證真神誕生的偉人!」

太宰治臉上的神情逐漸收斂冷淡,最後變成了冷漠。

「就這些。」

「您什麼意思?」

那人隱約感覺到了不對勁。

「啊,沒什麼。」太宰治微微向一邊側頭,說話間眼裡消跡無光。

「我也許應該和你道一聲別,但是光看見你就有讓我覺得惡心了,像是掉進了蛞蝓堆裡,道別果然還是免了呢。」

「你!」

一顆高速旋轉的子彈緊貼著太宰治的落音,擦斷青年揚起的幾縷發絲,正中男人眉心。

男人不可置信地瞪著太宰治,憤怒還在眼裡聚集,卻隻能不甘而無力地隻是保留在眼底。

盡管太宰治避開了,飛濺的血花還是不可避免地沾上了他的側臉,順著蒼白的皮膚向下流淌,染濕一小片圍巾。

射出子彈的人很快從梁上跳了下來,單膝跪在太宰治身前:「太宰大人。」

太宰治厭惡地脫下圍巾,擦盡臉上的血漬,扔到了男人逐漸變涼的身體上。

「那東西在他身上,趁他沒有涼透拿出來。」

「是。」來人任勞任怨,低頭翻找起來,很快就找到了一個立體棱形,鏤空的中間有一個不停發著紅光的小球。

他握住棱形,閉上眼開始使用異能,很快,小球就變回了平靜的藍色,與此同時,他的臉也開始發生變化,和此時正癱在座椅上的死人一模一樣。

太宰治沒再看他,起身出了教堂,推開大門後,仿佛天光乍現,白色的稀薄光線透過門上方的縫隙折射進來,穿過長長的廳堂,不偏不倚落在正前方倒塌的十字架上。

有人迎了上來,為他撐起傘,太宰治才遲遲感覺到臉上的涼意。

原來就在他進教堂的短短時間裡,外麵已經悄然下起了雨。

這樣寂寞的天氣,他就不自覺會想起偎著另一人體溫的被窩,窗戶外麵的雨下的昏天黑地,他在黑夜裡睜開眼睛,就是讓人心安的溫度。

常輝霖一向縱容他,就算隔三差五被人夜襲被窩也不生氣,隻會嘆口氣,留一個空檔給他,不過這是無濟於事的,最後睡著睡著太宰治總會像個冬眠的樹瀨,手腳並用地把人抱懷裡,特別是他身量漸高以後,這樣的舉動就變的更加輕而易舉。

太宰治很難說自己不喜歡那樣的時刻,當懷裡實實在在抱著一個人的時候,心中自懂事起就開始不停擴大的空洞似乎都被填滿了。

那種滿足感,經常會讓他忍不住輕聲喟嘆,感覺自己死在其中某一刻正是恰到時候。

一切都在緊鑼密鼓地布局,作為自森鷗外以後另一個與「外界來客」密切接觸的人,他自然知道了許多事情,在派進去的棋子深挖下,更是掌控了就連常輝霖也未曾可知的隱秘真相。

第一次看見那份報告時,太宰治笑的肚子都疼了,說實話,那簡直就像個中二病晚期患者寫的發瘋實錄,什麼滅世造神啊,什麼重建諸神輝煌啊……

好不容易止了笑,他擦去眼角笑出來的淚水,嘴唇咧起的弧度卻冰冷刺骨。

「知道怎麼做吧?」

「是。」

下屬彎月要,沉穩道:「一切都已安排好了。」

橫濱似乎一切都很平靜,普通人依舊日起而做,日落而息,繼續著平凡的生活,街道上車水馬龍,人流如潮。

但真正的廝殺,早已在暗地裡拉開序幕。

某個早晨,或是黃昏,太宰治接到了一個意想不到之人的電話。

——費奧多爾。

「仇人」見麵分外眼紅,兩人很不對盤地互相陰陽了兩句,開始了正題。

「關於常輝君的來歷,你應該也知曉了。」

費奧多爾靠著天台的邊緣,高空的風卷起衣擺,也讓電話裡帶著電流一般的沙沙聲。

「你想讓他成功嗎?」

「或者,」他放低聲音,「你願意讓他離開嗎?」

太宰治笑著反問:「你覺得呢?」

費奧多爾嗤了聲,「『他們』有可以切斷他原本命運線的東西,太宰君,」

他語調揚起,心情不錯,像是篤定太宰治一定會想辦法搞到:「提醒你一下,時間不多了。」

「嘟,嘟,嘟——」

電話被掛斷,門正好被打開,風風火火跑進來的助理看見太宰治安然無恙,終於長出一口氣:「太宰大人,剛剛我們的網絡域全部被不明黑客攻擊了,電話記錄可能有斷層……」

「啊呀~斷層就斷層吧,要不然讓信息部的人今晚全留下來加班加固防火牆?」

太宰治懶洋洋地伸了個懶月要,一臉的毫不在意。

「恕我直言,太宰大人,如果您這樣做的話,那想暗殺您的名單中一定會加上信息部的全體工作人員。」

助理一板一眼,「好的,那麼我先退下了,您有事傳喚我就行了。」

「……」門重新被關上,太宰治的表情一寸寸冷凝,最後化為了一種虛無的空。

他的身影在這過分空曠的辦公室中,隻是落地窗光下的一個小小縮影,盤縮在靠背裡,顯得瘦削挺拔。

窗外,狂風陣陣。

自那次電話以後,滲透,參入,不知不覺間太宰治已經深入了外界的勢力網,他答應了所謂加入他們的邀請,隻不過前提是和他們來一場麵對麵地談話。

「畢竟利益這種東西,還是要麵對麵才能分的清楚吧?」

太宰治麵露笑溶,看向高台上呈圈狀包圍著他坐下的黑袍人,這個位置太像審判官麵對犯人,輕慢意味十足。

「我可不想自己新加入的組織,又是個付不起員工工資的黑心老板聚集地呢。

黑袍人竊竊私語了起來,最後還是由最中間的那個開口:「可以。」」

「不日我們將降下契定者,與你進行引渡。」

黑袍下的臉孔籠著黑霧,但太宰治能感覺到自己正被凝視。

「不要耍花招。」

談判進行的當然很順利,隻是其中一個有去無回。

太宰治雙手撐在下頜,笑看原本一臉高傲的男人抽搐倒地,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你!你怎麼敢!」

「等我回去了,你就活不了了!」男人嘴角含著血,眼神陰毒地看著他。

太宰治一臉嫌棄地皺眉:「別看我,你真是太——醜了。」

說話間,他還扇了扇麵前的空氣。

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刀捅的太深,男人眼珠暴凸,又吐出一口血。

「你以為拿到起源晶就能脫離這個世界嗎!?哈,沒有綁定係統,你最後也隻能留在這裡……充其量躲開了原來的命運線!」

「啊,我知道啊。」

太宰治打開桌上做工精致的盒子,一顆碎藍色的小圓球正置於柔軟的薄錦上。

圓球不過小拇指指甲蓋大,夾在手指間放在光下能看見其中一閃而過的金線。

「我想要的一直都隻是它罷了,蠢貨。」

男人一切的怒罵像是突然被什麼卡在了嗓子裡,戛然而止。

「我怎麼突然……你做了什麼!?

「發現離不開這個世界了?噢,這個還得多謝你們的老搭檔森先生呢。」太宰治優哉遊哉地翹著二郎腿,把圓球放回了盒子裡。

他眯起眼,是自上而下的俯視。

「我還真想看看,一直不死的人麵對死亡……姿態會不會更優美一點呢?」

「不——!」男人終於有了恐慌,「你不能這樣做!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你不能殺我!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哎呀,」太宰治避開對方伸出試圖拉住他褲腳的血手,慢條斯理地扣著袖腕上暗紅色的袖口「真是可惜呀,」他笑了,眼下青影根生,是長久作息不良的證明:

「我今天心情很好,宜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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