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2 / 2)
那樣的處境,如果當初她不逃走,隻能一輩子被關在那個院中,直到容顏不在,被拋棄或者失去性命。
「我不後悔。」燕靈璧永遠不後悔自己當年破釜沉舟所做的事情,但她還是會對自己的女兒愧疚。
「我的曦光,要好好的。」她說。
她要她的女兒餘生順遂,幸福安康,她現在已經可以保護好她了。
白立鋒大步離開,身後無人來送,他也不在意,隻是沉浸在回憶之中。
不該來見燕靈璧的。
見了,他們誰也不高興。
白忘塵跟在他身後,絲毫沒注意換了衣裳,新梳了發髻,正看著他的秦妍妍。
出去翻身上馬,白立鋒一扯韁繩,轉身離去。
白忘塵忙安頓了下人們回去,匆匆跟上。
駿馬一路疾行到了城外,跑了許久,等到馬兒累了,白立鋒才慢慢停下,想起了當初。
彼時,他剛剛得中秀才,與青梅竹馬的未婚妻成婚,夫妻恩愛,又有了孩子,那時候多好。
但,他的妻子太美了。
縱使一直遮掩,可隻是因為一次出門的大意,就被人盯上,掠走送給了一個畜生。
他拚命的找到了線索,但他沒有辦法,他甚至連靠近都不能。
燕靈璧恨他是應該的,若不是他太弱了,她怎麼會經歷那種劫難。
縱使他棄文從武,擁有了現在的一切,可太遲了,一切都太遲了,什麼都不能挽回。
隻是他沒想到,自己的女兒還活著。
曦光的容顏在他麵前劃過,白立鋒輕輕笑起,那是他的女兒啊。
可他不能認。
那段過往對誰來說,都不能再被提及。
絕對不能。
「父親。」白忘塵追了上來,輕聲喚道。
「忘塵,以後不論何時何地,都要保護好盛曦。」白立鋒看向這個收養的兒子,溫聲含笑,卻帶著無聲的打量。
「是,父親放心,孩兒便是賭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白忘塵應得毫不遲疑。
白立鋒輕笑,說,「那倒不必,盡力就好。」
白忘塵沒再多說,若是當初沒被白立鋒收養,他也隻是一個尋常的孤兒罷了,這份恩情,他不敢忘。
隻是——
「父親,您為何不把妹妹認回來?」他認真的問。
若是能將盛曦認回來,成了白家的大小姐,自然再沒人敢說什麼,何須似今天這般,委婉的撐月要。
白立鋒轉頭看向遠處,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認回來,之後呢?
那段過往指不定就會被什麼有心人給扒出來,他與燕靈璧也就罷了,有著這樣經歷的父母,又該讓那個孩子如何麵對?
不如不認。
這場讓人驚愕的提親,以被拒絕為結尾。
有人驚愕,有人不解,這樣好的親事,一般人求都求不來,安王府怎麼會拒絕?可不論如何,在這之後,關於曦光的流言到底少了些。
「姐姐,你很討厭白忘塵嗎?」眼看著曦光鬆了口氣,秦姣姣好奇的問。
那白忘塵好多人都喜歡,家世好,又是獨子,家中又清靜沒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可她姐姐怎麼一點兒都不高興,反而隻有緊張。
「沒有啊,你怎麼這麼說?」曦光驚訝於她竟然會這樣問。
「你聽說他求娶,很是著急。」秦姣姣解釋道,要不是討厭,乾嘛這麼著急。
曦光失笑,說,「我隻是不想嫁給他而已。」
「那你想嫁給誰?」秦姣姣湊近了問,十分好奇。
秦枕寒的麵容在腦中一閃而逝,曦光眼睫輕顫,笑著搖了搖頭,說,「我現在還不想嫁人。」
「我也不想。」秦姣姣嘟囔,說,「嫁人哪兒有我在家好。」
她掰著手指說起了嫁人的壞處,曦光聽了失笑,說,「你還小呢,說這些做什麼。」
秦姣姣今年才十三歲,十五及笄才開始考慮婚事,且早著呢。
「不都是早晚的事。」秦姣姣笑著說。
是啊,早晚的事,她也總是要嫁人的。
曦光失神片刻,她以後,會嫁給什麼樣的人呢?
分明是在猜測,可腦中卻從始至終隻有秦枕寒存在。
因為一樁提親的事,曦光一下午都心不在焉,等到晚上看見秦枕寒的信,怔怔看了會兒,竟不想打開。
他是皇帝,他早晚要娶一個皇後,納許多妃嬪的。
他說的等她,也隻是說說而已。
曦光這樣對自己說,可還是慢慢打開了信。
那就等他納了妃嬪再說,她如是對自己說,可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在期待著一個什麼結果。
提筆回信,不多時被送了出去。
而此時的玉京,禦書房中,一片死寂。
秦枕寒看著江州剛剛送回來的消息,麵無表情。
殿中伺候著的內侍都深深低下頭,連氣息都不敢太重。
他們伺候在天子身邊,最是能體察他的心意,眼下這樣,分明已經是怒急了。
緩緩將手中的紙條撕成碎片,秦枕寒抬頭,看向殿中的幾個人,說,「把他們拖下去。」
常善立即點了人,將那幾個人拿下。
「陛下饒命,」幾個人腿一軟,立即跪下了。
旁邊的內侍看了,忙躲遠了些,心知這幾個定然是乾了什麼不該乾的事情了。
平日裡陛下不動聲色,但是這會兒怒氣上湧,便不準備再留著他們了。
幾個人被捂住嘴拖下去,常善揮退了殿中的下人,伺候在秦枕寒身邊,饒是他這會兒麵對隱約有些瘋狂的陛下,也不敢多說話。
「準備南巡。」秦枕寒說。
常善眼一抬,有心想說這會兒太早了,可對上陛下一雙墨色翻滾的眼眸,愣是一句話沒敢多說,低頭稱是。
秦枕寒本來是想等解決完了玉京的事再去找曦光的。
可他現在不想再等了。
冒險就冒險吧,比較起來,還是曦光更重要。
秦枕寒低頭,嘴角忽然露出了一絲笑。
說不定,這樣還會有些意想不到的收獲。
夜裡,空了好些時日的天牢,再次響起哀嚎聲。
秦枕寒看著眼前血肉模糊到幾乎看不清人樣的人,不急不緩的落下刑具。
慘叫聲漸漸無力到沙啞,隨著又一輪的折磨再次變得尖利。
然而,秦枕寒他心裡掙紮翻滾著的瘋狂卻絲毫沒再像以前一樣平靜下來,反而越發的躁動。頓下動作,他不耐的扔下手中的東西,轉身離開。
夜色中的皇城一片死寂,不見人聲,這座在曦光在時還隱約有些熱鬧的宮城,如今再次恢復了曾經的模樣。
晚風拂過,帶來絲絲縷縷梨花的清香,秦枕寒駐足。
「梨花開了。」
「是,匠人們侍候的周到,已經有幾棵樹開花了。」常善忙輕聲說,好像在這皇宮之中,就沒有他不知道的事情,連著幾棵梨樹都在他的心中。
實際上,他關心的也隻有這梨樹罷了。
誰讓陛下關心呢。
秦枕寒腳下一轉,去了花園。
曾經的滿園桃花,如今全數換成了梨樹,花苞點綴在枝頭,隻有其中寥寥幾棵樹,早早綻放了花蕊。
幽幽淡香彌漫,秦枕寒駐足看著,想起了去歲曦光含笑看花的模樣。
他心中抑製不住的躁動不經意間慢慢平復,上前折了一枝,捏著回了昭華宮。
宮人呈上淨水,秦枕寒揮退伺候的宮人,自己伸出手去,見著手上沾染的血色一點點在水中彌漫開來,然後消失不見。
幾點猩紅褪去,他的手恢復了白皙。
秦枕寒拿出手,又換一盆水,接著洗,一直洗到自覺手上的血腥盡去了,才慢慢擦乾。
他的手,可是要去攬曦光的,若是沾了血,會嚇到她的。
不過,現在她不知道,也就沒關係了。
悄悄的,就好。
不多時,常善捧了一個冊子回來,裡麵全是在那幾個人口中問出來的話。
不出意外是各家埋進來的探子,隻是,他們知道的也不多。
「先清理一遍。」秦枕寒隨意翻看一眼就扔到一邊,徑自吩咐。
常善立即稱是,帶人下去準備。
安靜的夜色中,不少人無聲無息的被人帶走,湧動的黑暗中,有血色彌漫。
這樣的事情,這些年常善做過很多次,可這偌大的皇城中,總是不缺這些前赴後繼來送死的人。
絲毫不知身在京中的秦枕寒做下了什麼決定,曦光隻覺得自己忽然就忙碌了起來。
各色的宴會請帖送進了王府,邀她前去。
帖子在燕靈璧那裡先過了一遍,隻餘下了三個,送到曦光麵前的時候,她正坐在廊下,由著崔雲萼作畫。
今日陽光正好,穿過回廊,落在曦光的肩頭,找的她暖洋洋的,昏昏欲睡倚在廊柱上,隨手翻看著帖子。
秦姣姣站在一旁,探頭看了一眼,拿了一張有些驚奇的說,「崔姐姐,伯母要開宴?」
這帖子正是崔家送來的,說是府上發現了一株難得的珊瑚,邀請眾人前去觀看。
崔雲萼早就做好了準備,各色顏料毛筆鋪開放在手邊,雪白的宣旨被白玉鎮紙壓好,一筆一筆描摹起來,聞言隻是淡淡點了點頭。
旁邊徐念瑤聞聲卻忍不住笑了起來。
「哪裡是賞珊瑚,分明是為崔大哥挑娘子啊。」她說著樂不可支的笑了起來。
這些年王氏頻頻辦宴會,就是想給長子挑個媳婦,可直到現在也沒能成功。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