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1 / 2)
張嬰越發想扒開眼前的大手。
還折騰著,他感覺有人輕輕攔住他的月要。
整個人騰空而起,轉悠了小半圈,然後坐到一硬邦邦的臂膀上。
張嬰晃了晃小腦袋,抬眼一瞧,發現單手抱他的人居然俊朗的扶蘇。
扶蘇微笑著向何微微額首,示意感激。
他一回頭,便看見坐在臂膀的張嬰,宛如瓜地裡的猹,仿佛探頭探腦津津有味地研究胡亥臉上到底有幾塊淤青。
扶蘇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身子一轉,大步邁前,同時右手用書卷一轉,擋住了對麵少年試圖再次拎起胡亥的姿勢。
「哦?」
少年郎一挑眉,無聊的神色一變,打量了扶蘇幾眼,咧嘴一笑,直接沖著蘇府莽了過來,「來試試。」
扶蘇任由對方主動出擊。
他右手持書卷,順著對方的拳勢,左右準確地拍在少年郎的手腕處。
他腳步不動,身形偶爾搖晃,便輕鬆擋住麵前所有的進攻。
張嬰聽著耳畔「刷刷刷嗖嗖嗖」的聲音,身體左顫顫,右顫顫。
人都看傻了。
扶蘇阿兄長得文質彬彬,甚至稱得上一句風姿綽約的纖細美男。
他居然會打架?
啊,不對。
瞧瞧少年郎這彪悍的體型,凶猛的動作,以及赫赫聲威的拳勢,怎麼看都是一員猛將的雛形。
麵對這樣的硬漢,扶蘇不光抗住了,還應對得很得體。
他的武力值居然這麼高?
……
兩人僵持好幾個回合。
對麵少年身體一頓。
他臉上憊懶的神色完全消去,腦袋左右「咯吱」扭了一下,擼起袖子,右手緊捏起拳,澎湃的肌肉群幾乎脹大了半圈,眼底閃爍起亢奮的目光。
「有點意思!」
話音剛落,少年身形微微一顫,後腳猛地一踩,整個人以高出之前一倍的速度沖過來。
反正以張嬰的動態視力是沒有捕捉到身影。
扶蘇的臉色漸漸嚴肅。
他身體依舊不動,但手腕擺動書卷的頻率明顯加快,兩人交錯間帶出「呼呼」聲威。
在扶蘇又一次轉身時,不慎被對方的拳風擦到左側發髻,頭發瞬間散開小半。
「嘶!」「阿兄小心!」
扶蘇眸光一利,後退半步,他利落地丟開竹簡,右手握拳,第一次主動攻擊有力地砸在少年的月匈膛,打得對方後退幾步。
趁著這個空隙,扶蘇一拋一拎,將張嬰放不遠處的小桌子坐好。
那少年見狀也沒趁人之危,反而停在原地上下蹦了蹦。
他還不忘抖了抖手腕,大笑道:「好!把包袱扔了,再來!」滿臉的躍躍欲試。
其餘的皇子們紛紛沖上來。
他們擋在扶蘇身前,以半包圍的姿態將少年圍住,一個個挽起袖子,臉色沉得仿佛能滴出水,看樣子是準備群毆。
「讓我來教訓教訓這個小子!」
「反了天了!」
……
「揍他!阿兄們!殺了他!」胡亥捂著臉從地上爬起來,見狀興奮得不行,指著少年連聲憤怒地喊著。
張嬰一聽暗叫糟糕,這可不行,這可是打了胡亥的英雄。
怎麼能讓英雄被懲罰呢!
於是他也跟著喊:「阿兄阿兄!秦律!秦律禁止私鬥吖,阿兄放心,阿嬰會幫你們保守秘密的!」
其他皇子們神色不變。
扶蘇倒是腳步一個踉蹌。
他無奈地瞥了張嬰一眼,分明是看出其用心。
而胡亥笨拙些,他居然真的信了。
他的聲音戛然停止。
胡亥一邊生氣地死命瞪張嬰,一邊又在原地跳腳,時不時瞅一眼扶蘇。
一副可憐巴巴想要扶蘇繼續替他出頭,但又怕說出慫恿的話,害得扶蘇被定罪私鬥,反而惹得鄭夫人討厭。
「罷了。」
公子扶蘇微微蹙眉,示意其他弟弟們停手,「我無礙。」
公子寒抱月匈看著這一幕,他站起身,但沒沖過去。
公子高湊了過來,晃了晃寬袖遮掩住唇角,低聲說:「三弟,阿嬰那小子也是機靈。」
公子寒聞言抬眉,目光落在胡亥身上,抿唇冷笑:「嗯,有人是蠢笨。」
——想讓扶蘇幫出頭,卻連出聲喝彩都不敢,一副怕擔責的模樣,何其愚蠢。
「蠢什麼?」
公子高迷惑地看著公子寒,小聲道,「三弟啊,就算大兄因私鬥被罰,這個……其實也不會影響父皇對他的評價的。畢竟他在九原,殺羌族無數……」
「……」
公子寒用一種難以言喻的表情看著公子高,陡然起身。
他指著對方準備說兩句,但在看到對方迷茫的表情後又放下手指,反而拍拍公子高的肩膀,「你,就保持這樣,也還不錯。」
公子高:?
……
皇子們紛紛停了手,依次瞪了少年一眼,離開。
「哎,哎!看什麼,要來直接打!」
那少年無趣地仰頭,也稍稍拉伸了一下臂膀,舒展筋骨。
之後少年才笑看扶蘇,道:「你這小子身法不錯嘛,看著弱不禁風,倒是有我幾分實力。聽著,我之前可沒對你用全力。」
「嗬嗬,我也不過虛長幾歲。」
公子扶蘇不在意地笑了笑,他能理解少年意氣,反而上前一步溫和道,「不知壯士是哪位將軍後代?」
「……」
少年臉色驟然一沉,偏開頭,聲音很粗,「乾甚!農,農戶出身不行嗎?」
扶蘇打量了少年的儀表幾眼。
雖然身穿麻衣,但昂首挺月匈,行走間頗有軍伍氣息,最關鍵的是那一股傲然眾人的自信,不是尋常人家能養出來的。
「在下山右。」
扶蘇並未深究,他輕輕拱了拱手,「不知壯士如何稱呼?」
「啊,在下……嗯,烏。」
少年滿臉不在意地揮揮手,然後回到自己座位坐下,當即就是一個校/霸同款,埋頭臂膀的睡覺造型。
公子扶蘇來到張嬰麵前,剛準備問為何會起沖突,就看見張嬰快速小跑到距離少年最近的位置,一本正經地翻開案幾的書卷,跪坐好。
「大兄。」
胡亥齜牙咧嘴地湊過來,壓低嗓音說,「將其押入大牢?」
扶蘇啞然:「以何理由?」
「當然是襲擊皇……」
胡亥猛然一怔,他看向扶蘇,表情忽然變得委屈起來,「難道,難道就因為隱瞞所以……」
扶蘇輕輕抬手製止胡亥說話,他示意另外一個弟弟給他解釋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當聽到胡亥各種霸道的行為,尤其還有意欺負張嬰時,扶蘇的眉頭微微蹙起。
須臾,他平靜地看著胡亥,道:「六國初定,民心不穩,若非你出言挑釁,又如何會觸怒對方。」
「什麼!」
胡亥整個人都呆了,大兄不是最護弟弟的嗎,怎麼會苛責他?
他忍不住反駁,「大兄,這事也不能怨我,若不是阿嬰……」
「你若無法習慣,明日不來便是。」
扶蘇緊鎖眉頭,不再看驟然卡殼的胡亥,轉身回自己的座位坐好。
徒留原地的胡亥臉色紅紅黑黑。
他的拳頭緊了鬆,鬆了緊。
躊躇間,他餘光一瞟,忽然發現張嬰那小子居然不動聲色地跑到那少年旁邊坐下,不光是坐下,那一張臉上分明寫滿了好奇、崇拜又非常想親近的表情。
胡亥氣得怒發沖冠!
旁人不知他身份也就罷了,張嬰明明知道他是尊貴的十八皇子,竟還敢這麼無視他!
一個兩個的!
全都當他是沒有脾氣的人?
胡亥猛地捏緊拳頭,高高揚起。
在他終於下決定要狠狠地捶一下案幾,表達內心的憤怒與不滿時,前方忽然一聲炸雷響起。
「杵在原地舉手作甚!有何匯報?」
「沒,沒有!」胡亥連忙放下手。
「那還不坐好。」
雖然進來的夫子身高不足八尺,但體型更為龐大,滿臉橫肉不說,右手還拖著一車的皮革、刀具等等,表情猙獰地看著胡亥,「怎的?不想上老夫的《數書》課?」
「……沒,沒有。」
胡亥僵在原地,最後安靜如雞地默默坐下。
……
……
張嬰完全沒注意到胡亥那波瀾壯闊的內心戲。
他也不是像胡亥腦補的那樣,對這少年又是崇拜,又是仰慕。
說實話,張嬰純粹是有些好奇。
在秦朝,尤其是七國戰亂後,物資貧乏的時代,能養出這麼一副腱子肉的少年郎,怎麼想也不至於寂寂無名。
「哎,哎,阿兄。」
張嬰借著老師進來的機會,戳了戳少年郎主動搭話,「先生進來了。」
「唔。」
少年郎悶了一聲,揮了揮手,將靠過來的張嬰推開一些,不耐煩道,「聽甚課。不如出去鬆快。」
張嬰道:「所言甚是,曬曬初春的陽光,多舒服。」
「哦?」
少年猛地抬起頭,額間還印著一塊紅,他眨了眨眼眸,飄向張嬰的視線還帶著一點驚訝,「你小子,小小年紀,倒是見識不淺。」
「嘿嘿,好說好說。」張嬰靠過去了一些,這次沒有被少年人推開,他低聲道,「兄可知鹹陽有甚好玩。」
「我若知道,還蹲在這?無聊無趣。」
少年說起這個就一臉煩躁,搖了搖頭,「要我說,識字,能讀、寫名字就成,其他何用之有。人生在世,當快意恩仇,武勇第一!」
「哦,哦。」
張嬰點點頭,這中二病有點點嚴重,約扌莫著不是一路人。
然後他稍微坐遠了些。
沒想到這少年人反而湊過來,大掌一把拍拍張嬰的肩膀,見張嬰疼得齜牙咧嘴,臉上還透著幾分無語。
「你這小子,觀念是挺通達,但太過瘦弱。你還是得多讀書多聽課……才混得下去。看你順眼,日後,我教你兩招。」
張嬰忽然懂了,這人倒不是個普通的中二病。
他是自信滿滿的認為,讀書對他這樣的武勇天才沒用。
但其他瘦弱的小子,就該多讀書。
等會,這性格怎麼感覺有點像項羽啊。
「拿起數書!你們兩在這作甚!」
不知何時,表情猙獰的夫子走到了張嬰和少年人桌前,「日後,不管是核算粟米,核功度事……隻要你擔任官吏就離不開數!還不好好聽講!」
少年人挖了挖耳朵,擺明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張嬰聽到這才意識到,這位是教數學的?
秦朝的官學居然教數學。
也對。
現在並非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時代,秦朝最重實用性,會把數學當主課對待也不奇怪。
不過在這麼古早的年代,怎麼學數學?
總不會是擺開竹簡,一根根地數數?
哎,才華又要遮掩不住了。
張嬰自信滿滿地翻開竹簡一看,第一眼就看得嚇了一跳。
「九九乘法表?!」
「嗯?」
滿臉橫肉的夫子走過來,琢磨了兩句,「這九九乘法表。乘法是何意?」
「啊。就是這……」
張嬰指著镹道,「這,這兩個「六六三十六」、「三九二十七」。」
「哦,你說九九歌?」
滿臉橫肉的夫子微微頜首,很是滿意地看著張嬰,反身從門口的櫃子抽出一張帛紙:「這個年齡會背九九歌,彩。既然如此,同窗們的題目你也試試。」
夫子還遞給張嬰一份用來作答的竹簡。
帛紙上麵隻有兩道題。
「一塊田,廣寬六步半步四分步三,縱長七步大半步五分步三,最後問田地的麵積有多大。①」
「一塊圓形的田,周長三十步,麵積幾何?①」
張嬰:……
我的媽!初級的數學題就要學算土地麵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