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1 / 2)
嬴政怔愣了一會,忽然道:「胡鬧!甲衛你去把阿嬰帶下山,由不得小子。」
甲衛遲疑了,他的首要任務從來都是保護嬴政。
嬴政餘光一瞥。
「唯。」
張嬰好不容易突破章邯的封鎖。
準確點說,是章邯被張嬰的「忠義」打動,主動帶著他一起向著嬴政的方向沖去,誰能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張嬰眼前驟然出現一道黑銀,他瞬間被對方單手抱起來,然後反方向沖刺。
「餵!等等啊!」
張嬰無能狂怒,他扒著對方的衣襟喊,「別阻礙我去找仲父!」
可不管張嬰怎麼說,抱著他的人始終沉默,對方身手極佳,在震顫中也能如履平地。
張嬰看著越發遠的嬴政,內心是崩潰的。
他沖不遠處的朝臣們喊道:「這裡有人綁架稚子!都不管管嗎?」
李斯不知何時停下步伐。
他平靜地看了張嬰一眼,冷聲道:「那是陛下最信重的甲衛。」
馮去疾扌莫著胡須上前一步,笑眯眯道:「小郎君,還輪不到你專美於前。」
尉繚則看向抱著張嬰的黑甲衛,低聲道:「你安頓好小郎君,速速回來保護陛下。」
「唯。」
一直沉默的黑甲衛唯獨給了尉繚回應。
張嬰見狀有些驚訝,但也沒多想,隻掙紮自救的動作越來越大,忽然,張嬰覺得後脖頸有些涼颼颼,他猛地扭頭,恰好看見甲衛正目光涼涼地瞅著他脖頸,似乎想給他來一下。
恰在這時,後方忽然傳來高呼聲,道:「不要從這條路下山,後路被毀。」
眾人聞言一怔,猛地扭頭。
隻見原本負責殿後的蒙毅身形有些狼狽地跑上來。
他一邊向上跑,一邊命令隨行的黑甲衛保護落單的朝臣。
這時,蒙毅餘光注意到甲衛後很是驚訝地多看了一眼,然後又看向張嬰,皺起眉道:「不要亂跑,恐有埋伏。」
甲衛躊躇起來,目光下意識看向嬴政的方向。
張嬰趁機道:「此一時非彼一時,山崩還能說是天災,但後路被刀槍破壞,這絕對是有人在暗中作祟。你趕緊帶我去仲父那!別猶豫了,萬一遇襲,落單可比聚在一起危險得多!」
甲衛身體一顫,稍顯呆板的目光落在張嬰身上,很快轉身向上。
張嬰趴在甲衛的肩頭,看著越來越近的目標,輕輕籲了口氣。
這條命總算是保住了。
他剛剛緩了一口氣,便被刺鼻的血腥味沖得一個激靈。
怎麼會有這麼重的血腥味?誰受傷了?
張嬰探頭看過去,這才發現嬴政他們待的地方是一處凹進去大約十來米的山間洞。
幾十位黑甲衛將嬴政圍護在正中間。
山洞外側跪著三個傷痕累累,手腳被束縛在背後,耷拉著腦袋的男子。
為首的黑甲衛似乎是在審訊,他道:「你們到底來了多少人?」
那三人拚命搖頭,沙啞著嗓音紛紛開口,「不知道。」「我們隻是過來砍柴的!」「與我們無關啊!」
為首的黑甲衛猛地一揮青銅劍,跪在最左邊的腦袋便被梟落,伴隨著「砰」腦袋落地的聲音,鮮血「咻」地濺出一兩米。
另外兩個男子被嚇得慘叫連連,渾身禁不住地發抖,甚至能看到一股水從他們兩股之間流出來。
張嬰瞳孔地震,胃部翻滾。
……
「哎。」
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張嬰猛地一抬頭,竟是嬴政垂眉在看他,張嬰張了張嘴,嘴皮子動了動卻一時忘了能說什麼。
嬴政恰好與張嬰的目光對視上,看著對方宛如受驚崽子的眼神。
他眼眸微眯,將張嬰從黑甲身上給拎起來,放在自己懷裡輕輕抱住,很自然地順撫其背脊。
雖然嬴政什麼也沒說,但張嬰卻奇異感覺自己漸漸平靜下來。
平靜之後他又有些尷尬。
「仲父,我不怕,我很好。」張嬰也伸出小手輕輕扌莫了扌莫嬴政的背,「仲父,你沒有受傷吧。」
嬴政輕嗤一聲,餘光瞥了一眼張嬰微顫的小手,隻道:「無妨,你之後不可再任性、亂跑。」頓了頓,他強調道,「我還不需要一個稚子保護。」
「仲父放心。」張嬰連聲保證,拍拍自己的小月匈膛,「我最珍惜命了。」
嬴政挑眉看他:……
慢慢走過來的李斯:……
尉繚和馮去疾彼此交流了一個眼神。
這時,蒙毅又從上方沖了下來,拱手匯報道:「陛下,臣在上麵查看了一下,是泥石流沖垮的道路。不好說是否是人為,但山下確實他人破壞的痕跡。今日隻怕……」雖沒說建議改日封禪,但字裡行間都在暗示這個意思。
嬴政搖頭道:「繼續封禪。」
蒙毅心裡一緊,急忙抬頭看向嬴政道:「陛下,六國餘孽狡詐,陛下聖人之軀,何必與他們碰撞……」
「蒙上卿,除這條棧道外,泰山隻有兩條可下山的路。你可還記得方位?」
蒙毅心下一鬆,莫非是陛下有動搖的意思。
他連忙道:「臣還記得。一條路較遠,得先泰山高峰再繞道,從對麵下山。還有一條路很近,從這邊的羊腸小路繞過去,再經過一個小峽穀……」
蒙毅驟然停住,眉頭微微蹙起。
行軍路上,遇到懸崖峭壁、峽穀一般都得繞道走,因為一旦進入羊腸小道,人多勢眾的優勢反而會變成劣勢,敵方必會占據高點進行箭雨偷襲,有良心的會用障礙物將人與人之間離開,逐個擊破,惡毒一點的直接火燒、泄洪攻擊。
他抬頭看向嬴政,道:「陛下意思是,峽穀會有埋伏?」
「但凡學過一點兵書的人,都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嬴政語氣很平淡,「但登頂之後的路很寬,足以讓四人並行,遇上埋伏也無妨。」
蒙毅忽然意識到這是一石二鳥之計。
繼續封禪,既能彰顯皇帝不畏六國餘孽的霸氣,同時也篩選出一條最好後路。
他拱手嘆服道:「臣明白了!是臣莽撞。」
……
蒙毅將斥候都散出去,讓他們趁著沒有震動,盡快將上山的棧道清理出來。
後麵的人也在陸續趕來平台。
好幾位儒生累得直接跪坐在地上,恰在這時,有一儒生忽然開口道:「陛下,孔子說過祭天禮重。今日之事怕是上天對我們的警告,不如重返山下,給車輪裹上草繩之後再……」
不過這儒生還沒說完,就被尉繚陰陽怪氣地噴回去。
張嬰驚訝地看著這人,原來還真有這種說話不過腦子的愣頭青,有點意思嘛。
他正想著,那儒生猛地扭過頭,恰好與張嬰對視上。
張嬰眨了眨眼,那愣頭青忽然道:「陛下,我聽聞巫祝之子,又有天棄之子的稱呼。會不會是因為帶天棄之子過來,上天被棄子震怒,所以才降下懲罰?」
張嬰嘴角一抽,果然啊!刀不挨到自己身上不知道。
這愣頭青可真討厭。
恰在這時,石塊附近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啊!我說我什麼都說!」
眾人都忘了愣頭青,將目光轉移。
原來是又有一顆人頭落地,僅剩青年的情緒似乎崩潰了。
他在瘋狂地喊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我隻是幫忙推了一塊大石頭!饒了我!求求你們饒了我!不要追究我的家人!……」
在這人嘶吼時,泰山上方又傳來震顫,這一次震顫並沒有之前那麼激烈,但聲響卻大了很多。
眾人不約而同地抬頭看過去,瞳孔一縮。
無數石塊、木樁等物件,從棧道和峭壁上方滾落下來。
蒙毅立刻率一批黑甲衛沖到最前方,大吼一聲:「丁百將,程百將,排成條列舉盾,準備聽號令,絕不可讓任何一顆落石沖過防線。」
「唯!」兩聲嘶吼聲。
黑甲衛們背對山間洞,沿著棧道迅速排成一列。
張嬰敏銳地發現,黑甲衛們是以兩人為一排站出來的斜向下的隊列。在他們排好隊伍的一瞬間,自上而下滾落的石頭近在眼前。
不足人頭大小的石頭都被他們忽略,一旦有直徑將近一米的石頭沖過來,黑甲衛們不光會舉盾,這盾牌還會向外伸出去一點。
張嬰最初看時還覺得有些驚訝,為何把盾排得像齒輪一下,後來猛地想到高速公路上麵的齒輪減速帶,這完全就是一個原理啊。
「發甚呆!」
伴隨著一聲低喝,張嬰被人猛地往左邊扯開,與此同時,好幾塊石頭「啪」砸在他站的位置。
張嬰心裡一緊,連忙抱緊嬴政的大腿。
嬴政:……
「嘩啦啦」山上的巨石絲毫沒有停歇,簡直就像越下越大的暴雨,石塊已經不是接二連三地往下砸,而是成片成片地出現在高空中。
「陛下,你與小郎君都躲最裡麵去。」
尉繚舉起盾牌撞開一個落下來的碎石,目光嚴峻地看著上方層出不窮的拋射物,「看來有人占據高點。不急,我們可以等……」
嬴政目光也聚焦在漫天飛舞的障礙物上,仔細一瞅,果然發現了幾處盲區。
這是人為向下砸石頭的通病,再如何站位,部分區域就是覆蓋不到。
思及此,嬴政將張嬰從腿上扯下來,左手輕鬆拎起一枚盾牌,道:「甲衛,率八人,隨我上去。」
「什麼!」尉繚聽到這話一愣,分心後差點被石頭砸到腦袋。
躲在黑甲衛身後的李斯一頓,高聲道:「陛下不可!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啊!陛……」
他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八個黑甲衛護將盾牌拚接起來,高舉過頭頂,以品字形護送最尖端嬴政一起沖往上沖去。李斯剛準備喚人將嬴政拉回來,就看見一個三頭身不顧石塊和障礙物,再一次也追隨著嬴政的方向沖去。
「那小子搗甚蛋啊!」
李斯不敢吼皇帝的憤怒,瞄準張嬰咆哮,「回來!別給旁人添……」
然而李斯在這邊咆哮了一會,非但沒得到同僚們的認可,反而看見馮去疾也高舉盾牌擋住頭頂,追隨嬴政過去。
不光馮去疾,好幾個朝臣也這般高舉盾牌過頭頂,與保護他們的黑甲衛一起向著嬴政和張嬰的方向追過去。
「……」
李斯表情麻了,一時間不知道要如何吐槽,他看著還低頭站在原地的尉繚乾巴巴地說了一聲,「這,這都沖上去是為何?黑甲衛要如何……」
「沒辦法!」尉繚抬頭瞥了李斯一眼,「總不能躲在陛下身後。另外……」
他也舉起了盾牌擋住頭,似笑非笑道:「不能回回都被一稚子給比下來啊。」說罷,他也沖了過去。
李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