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來》(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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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腦子暈乎乎的。她想,當初要是沒答應就好了。

她到底是哪來的勇氣,認為自己能夠勝任這份工作?

「竹生老師。」

餘笙不吱聲,聽他繼續說。

隨便吧,不管說什麼都認了。

沉默了片刻,林嘉譽終於還是問道:

「你到底在怕什麼?」

她身子一怔,大腦宕機,不假思索地說:「怕你失望……」

「我不是問這個,」林嘉譽的眼神和他的語氣一樣尖銳,「我是在問,你寫這些的時候,到底在怕什麼?」

餘笙像個斷了線的木偶。

頃刻,她緩緩挪動視線,強迫自己和林嘉譽對視,失落的眼裡混合著困惑

他們麵對麵坐著,中間隔了茶幾。林嘉譽向前傾身,壓迫感逼得她呼吸困難,

「你給我的文字裡麵,每行每句都在說——『我好怕』。」

「我……」她吐了一個字,轉瞬又閉上嘴。

林嘉譽不打算放過她,又一次直接地問:「你到底怕什麼?」

餘笙拚命控製住情緒,讓自己看起來平靜無事。可是他的話就像一隻犯賤的手,狠狠把她心上的痂給撕開了。

「我……我看了很多評論,」她嗓音發啞,「那首歌底下的評論。」

「很多人說,我寫的歌詞太平白,辭藻不夠華麗,意境不夠美。就像是……發牢騷一樣的文字。」

盡管顧筠和她說過,那些評論起初是水軍帶的節奏,但是發展到後來,餘笙認為,那裡麵也有不少是聽眾真實的意見。

所以她在試圖改正,按照他們的意見去改正。

把「短暫」替換成「須臾」,把「舞動」加工成「婆娑」,把「黃昏」擴展成「即將燃盡的日暮」。

用更加高級的詞匯,更加細致的描寫,更有文學性的語言。

餘笙說:「因為真的有很多人在罵我,所以我在想,我是有問題的……我怕再犯同樣的錯誤。」

林嘉譽聽罷,發出冷笑:「你管那麼多?」

餘笙還想說話,被他這麼一笑,後續的詞全從腦子裡飛走了。

「這次寫的不行,一首都用不了。」

她不意外。

這句話就像死刑宣判,但是死刑犯早知道自己殺人要償命。

林嘉譽還沒說完:「這根本不是你的風格。我不的中文詞匯量有多龐大,哪怕你能把辭海背下來,那也和我沒關係。」

餘笙盯著手裡的茶碗,裡麵的茶葉梗上下漂浮,就跟她此刻的心情一樣。

「復雜又炫技的用詞很難寫入人心,一唱起來,反而聽不出在唱什麼,大家是來聽歌,不是來做聽力。而且誰告訴你歌詞不能發牢騷?悲傷情歌不是發牢騷,還能是什麼?」

餘笙本來很傷心,聽他這麼說,又忽然想笑。表情變得十分扭曲。

雖然她覺得,林嘉譽對於「牢騷」的認知和自己有偏差,但是她不敢反駁,仍是乖巧而卑微地聽他批評。

「這回你寫的內容,通篇都是冰冷的技巧,沒有故事沒有情感。不走心的東西,再華麗我都不需要。」

他真是氣壞了,連珠炮一般說個沒完。

「你會挨罵,是因為那首歌的編曲單一沒層次,混音敷衍,和聲更是粗製濫造。為了降低演唱難度,音域很窄,隻有一個八度。這種歌能有多好聽?」

說的明明是中文,拆開應該都認識才對,連起來餘笙就聽不懂。

林嘉譽似乎說累了,抱著手臂窩在沙發裡生悶氣,半天沒講話。他低著頭,碎發遮住他的眼睛。

盡管看不見,還是想象那雙眼裡一定燃著怒火。

餘笙在琢磨她是不是說些什麼比較好。

雖然挨了一頓罵,但是比起前幾分鍾,她的心情輕鬆了不少。

他親手撕開她的痂,卻又親手治愈了那個傷口。

猶疑了一會兒,餘笙還是選擇問道:「那我……現在要怎麼做?」

林嘉譽立刻說:「重寫。」

她咬咬牙:「好。」

「但是時間不多了,本周內你必須得寫出來,」林嘉譽掏出手機查看日歷,「還有三天,來得及嗎?」

餘笙捏住下巴思索。

按照他剛才的說法,她的那些廢稿沒有畏手畏腳,反而能用。在那個基礎上進行修改創作的話,按理說能在三天內完成。

「我覺得可以。」

「很好。」林嘉譽的表情總算舒緩了些許。

「你住在哪?我讓小熊去把你的生活用品取過來。」

「啊?」餘笙腦子裡緩緩浮現一個問號。

這是乾嘛?

為什麼要拿她的生活用品?

林嘉譽慢慢站起身,睨視著她。

然後,他以不容拒絕的態度指了指地麵,說:

「在你寫完三首詞之前,你就住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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