瀕死的天鵝(二)(1 / 2)
「我們是不是普通人有什麼關係呢?您隻需要知道,我們所關注的,是高橋先生本人就是了。」五條悟四兩撥千斤道。
「我也沒老糊塗認為你們這樣的,會和警視廳那群糊塗蛋扯上關係。」老人說著,目光掃視兩人一圈。
「您方才說懷疑高橋先生是被謀殺的,有什麼依據嗎?」太宰治問。
老人不說話,而是起身回自己的房間,打開上鎖的衣櫃裡,從裡麵小心翼翼抱出一個不大不小的紙箱,又回到客廳,輕輕放在玻璃茶幾上。
五太兩人沒有輕舉妄動,而是觀察著對方的一舉一動。
老人渾然不在意外界的反應,自顧自從紙箱中抽出一份紙質報告。
「這是阿秀的屍檢報告,你們可以看看。」老人語氣冰冷,卻是滿眼眷戀地撫扌莫著報告姓名那一欄。
屍檢報告已經有些年頭了,頁麵微微泛黃,頁腳也卷起,生出了毛邊,看得出來這薄薄的一頁紙,曾被眼前這位老人反復緊握,反復翻看。
她第一次拿到屍檢報告時,心情會是怎樣沉痛絕望呢?
老一輩往往刻板而固執,一是認為死者為大,要維護死者最後的體麵和尊嚴,二是認為人如果身體部分殘缺,死後會沒辦法上天堂,所以會選擇拒絕進行屍檢。
但眼前的老人,為了調查孫子的死因,卻是接受了警方的屍檢請求。
她是用著怎樣的語氣和表情,和法醫溝通交流的呢?
五條悟保持沉默,接過報告單,忽略被水漬暈開的黑白相片及其他無關信息,直接看向死因一欄。
偌大一片空白欄,寫了一長串含糊不清的分析,隻在末尾得出結論:身上大麵積燒傷,生前曾服用過量克羅尼,疑似致命死因。報告的結尾,還簽署著法醫龍飛鳳舞的姓名,以肯定這份報告的真實性。
「我查過的,克羅尼無色無味,我的阿秀一定是被人害的,否則怎麼會吃下這種東西!」
不同於老人的激憤,太宰治神色平淡至極:「高橋先生是個怎樣的人?」
再熟悉的人,哪怕日夜惦念,麵孔卻還是會一點點模糊,這便是時間的無情和殘忍。
老人靠著回憶高橋秀活下去,可突然之間要總結高橋秀的半生,她一時間竟不知道從哪開口。
不再是癲狂或者麵無表情這兩種表情,她目光散開,仿佛透過看著的某一個空間點,回憶遙遠的過去。
良久,老人緩緩開口道:「阿秀是個很溫柔的人。」
與其說是溫柔,不如確切得形容為過於乖順。
高橋秀出生起就被父母拋棄,生活在孤兒院,性格敏感,自小就明白在孤兒院的生存之道:隱匿自身,不爭不搶,避其鋒芒。
哪怕在被孤身一人的高橋奶奶收養後,也還是保持著這樣的性格。
從不說喜歡,也從不說討厭,對外界的惡意善意全盤接受。
上學時長發遮眼,有一點無傷大雅的駝背,坐最後一排,沒有朋友,獨來獨往,經常進行的活動,就是上課發呆。
班級裡的幽靈人,直到初中畢業,也僅僅隻有班主任知道他的姓名,這種境況一直持續到高二那年。
在老人的敘述中,高橋秀的性格躍然於眼前。
五條悟感嘆道:「真是很難想象,過去的高橋先生會在未來幾年之後,成為那般璀璨耀眼的芭蕾舞演員。」然後死於非命。
「是啊,」老人撫扌莫著屍檢報告,「所以我完全沒想到,那孩子居然會在高二那年向我提出想學習芭蕾舞。」
「那孩子住進我家後,對我極好,卻一點不願意麻煩我,」老人渾濁的眼,帶著不明顯的笑意,「不過他喜歡芭蕾我隱約有感覺到,他總是偷偷看一些芭蕾舞培訓機構的宣傳單,房間也貼著芭蕾舞演員若山雅美的照片。」
「所以您同意讓他學習芭蕾舞了?」
「嗯,他難得有喜歡的東西,作為長輩,當然得支持,」老人口齒清晰地回憶著,「幸好他很有毅力能吃苦,又很有天賦可以少吃苦,最後學有所成,得償所願進入了青花芭蕾舞劇團學習。」
「青花劇院?若山雅美也是那個劇團的吧。」五條悟說。
「沒錯,雅美那孩子也是青花劇團的,阿秀高中就將她當做偶像看待,進入青花劇團後,雅美成了阿秀的前輩,那幾年也是她多次照顧阿秀,」老人眼中閃過淚花,「那麼好的孩子,簡直像天使一樣的好孩子,居然也死在了那場大火裡麵,難道好人總是多受難嗎,反倒是……」
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老人立馬噤聲。
兩人笑笑,沒有追問,他們知道即便再問,也問不出什麼。
五條悟轉移話題,「紙箱子裡還有什麼嗎?」
「還有阿秀的日記。」老人翻筆記本遞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