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此杯冥冥已無人接(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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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日前。

北珺城的天空陰沉如墨,飄著雪花。

原本銀裝素裹的城外,黑如烏雲,旌旗蔽日。

戰爭如絞肉機一般,而北郡城的戰事愈烈,漫天的喊殺聲沖散了大部分飄落的冷飛白。

偶有寒英落在冰涼的盔甲上,也很快被染成了刺目的紅。

站在城樓上的唐戰,身先士卒,指揮著大梁士兵抵禦著叢極大軍的攻勢。

交戰最是激烈的城頭處,時而有踩著雲梯沖上來的叢極士兵,都會導致那處城垛的一片混亂。

「國公,這樣死守不是辦法,我帶兵出城沖殺一陣,減輕城樓上的壓力。」戴著暗金色龍頭拳套的夏伯,一拳將沖上來的叢極士兵打落雲梯,轉頭對不遠處的唐戰喊道。

唐戰略作思索後,同意道:「也好。」

「國公,屬下願陪夏帥一同前往。」一副將搶著說道。

「好,」唐戰看著那名為唐佚的手下,後者為唐家軍一員,緊接著又看向夏伯,叮囑道:「老夏,切記不要冒進和戀戰。」

「放心吧,我還想早日回京喝殿下與姑娘的喜酒。」夏伯瞥了一眼那名主動請纓的副將,帶頭向城樓下的內城走去。

這瞬間,看著夏伯的背影,唐戰的心跳似漏了半拍,但隨即又忙於了戰事指揮。

整理了精銳的尖頭部隊,夏伯站在隊伍前端。

不喜騎馬、身材佝僂的他,在鐵甲鐵騎麵前,顯得那般不起眼。

但隻要他站在那裡,精銳騎兵們望向他的眼神,皆是充滿了火熱和崇拜的明亮。

他以自己的習慣做著最後的戰前動員,聲音不大,卻傳進了每個人的耳朵:「兒郎們,準備好隨老頭子我出城殺敵了嗎?」

「殺!」回應給他的整齊烈殺聲,甚至蓋過了城頭上的廝殺聲音。

他再說道:「若此去無歸期。」

「那便殺個痛快。」無一人猶豫。

夏伯轉過身子,麵向緩緩打開的城門,那瞬間,他那有些渾濁的眸中閃過一絲不忍。

你們都是大梁的好兒郎,當做好了為國捐軀的準備,他麵無表情地看了一眼身邊副將,喝道:「出發。」

夏伯帶著箭頭陣型的騎兵隊伍沖出了北珺城北城門,他雖未騎馬,但速度不慢,始終沖在隊伍最前。

若整個隊伍為離弦的鋒利箭矢,那他便是箭矢最堅銳的前端。

夏伯一拳打出,撞飛擋路的叢極士兵,眼中餘光看向始終落後他半步卻又步步緊隨的副將唐佚,低聲說道:「你不是唐家軍的人,你姓夏,為皇家死士,那位終於忍不住要出手了嗎?」

「夏帥在說什麼?」唐佚眼皮一跳,「屬下聽不明白。」

夏伯腳步未停,娓娓說道:「你不必明白,我帶你出來,便是要為國公除了軍中隱患。

「殿下是我一手帶大的,我無子嗣,早已將他當做自己的小輩。

「他既與唐姑娘喜結連理,那我與國公便是親家。

「為家人,為兄弟,為大梁軍,我都不可能留你。」

從城戰沖鋒而出的騎兵隊,經過與敵兵的撞擊,漸漸降下了速度。

夏伯腳步放緩,擊向敵兵的拳招未停,口中說著:「佚名才是死士最好的名字,你再怎麼掩飾,血腥的死士氣息也替代不了將領身上的傲骨氣質。」

「夏帥既已發現,那屬下隻能得罪了,」實際名為夏佚的死士,看著周圍越來越多的敵兵,心知機會到了,抽出藏在懷中的匕首刺向夏伯後月要,「聖上有旨,不能讓知情的不穩因素壞了大計,所以,你隻能去死了。」

匕首隻刺入了寸許,便被夏伯繃緊的肌肉夾住,再難入分毫。

夏佚見狀,立刻撒手後退。

夏伯怎會給對方逃走的機會,回身擊拳,龍拳再現。

被擊中的夏佚跌落在地,濺起一身塵土,口中噴出的鮮血夾雜著些許的內髒碎片,儼然是進氣少出氣多。

「嘿,嘿嘿,你死定了。」夏佚咧著滿是鮮血的嘴,說完便是栽下頭顱,氣息全無。

隨著話音落下,夏伯隻覺體內似有毒素攻心,不禁嘴角溢血,匕首有毒!

而這一切,說來話長,卻發生在電光火石間。

騎兵們呆住了,城樓上一直注意這邊的唐戰也呆住了。

「老夏!」唐戰睚眥欲裂,雙手拍在城垛上,大聲喊道。

然而這聲嘶力竭的呼喚聲,在喊殺聲震天的戰場上,顯得那般無力與渺小。

叢極中軍的指揮將領,顯然也注意到了戰場上的變化,立刻派了重兵,將騎兵隊團團圍住。

「兒郎們,此番,是我老頭子對不住你們了。」夏伯抬手抹了一把嘴角血,雙手上的拳套早已沾滿了血紅,看著周身圍而不攻的叢極大軍。

「殺!」回應他的依舊隻有簡短的肅殺聲。

此方天地間,亂雲低垂更甚,急雪回舞寒風中,萬頃烽火不知葬了多少英雄兒女。

北珺城城門處的戰事,愈加慘烈,而叢極大軍的一處包圍圈中,卻安靜異常,就連那雪都是可以輕輕飄落。

叢極統帥看著不遠處的血色人形,沒有因對方站在敵對麵而恨不得殺之後快,反而麵露欽佩之色:「大梁第一拳,是條響當當的漢子,可還有遺言?」

夏伯周身的屍首已是堆成了小山狀,他倚靠著才勉強未倒,眨了眨被血汙遮蔽的雙眼,似有思索,沙啞地說道:「可否討一壇酒喝?」

「好,」叢極統帥應下,向左右示意道,「給他。」

夏伯低頭看了看手上已是遍布傷痕的拳套,艱難摘下,踉蹌地捧起地上酒壇,向南而立,欲望穿北疆,看到那梁安城。

「為殿下和姑娘賀喜。」他說完平生最後一句話,和著血水,將壇中酒一飲而盡,立而不倒,似睡著了般。

空酒壇沒了支撐,緩緩跌在堅硬的凍土上,摔得粉碎。

叢極統帥看著那處的人,沉默片刻,最終下令:「撤軍。」

「統帥,那這屍首?」左右問道,若是能將這大梁第一拳的屍首帶回去,定能換取不少獎賞。

「誰若敢打屍首和拳套的主意,斬。」

「諾。」

鳴金收兵的號角聲響起,叢極大軍退去了。

親自率兵殺來的唐戰,看著那未倒下的身影,耳邊似響起對方前幾日的話。

「早一日打退叢極,便能早一日趕回梁安,說不定還能喝上殿下和姑娘的喜酒。」

他丟下手中兵刃,推開左右,親自上前將夏伯背起,撿起地上的拳套,緩緩說道:「老夏,我帶你回家。」



璟王府中的婚事終是沒有辦下去。

夏書璟同啟皇大吵了一架,後者不悅地拂袖回宮。

入夜,夏書璟獨自一人將自己鎖在了房中。

一道倩影,站在房門前,佇立了許久,最終還是扣響了房門。

「滾,本王不想看到你。」房中響起如受傷野獸般的嚎聲。

「殿」知道他心中難受的少女,沒有放棄,然而聲音再次被打斷。

「滾啊,聽不懂人話?」

少女的聲音未再響起。

房門紙窗上映照的倩影緩緩消失。

夏書璟靠在牆邊坐著,身邊放著數個酒壇,記起與夏伯的過往。

以往,每每回府,都會有一發須花白的慈祥老者打開府門說著,殿下回來了。

每每碗中無飯了,都要他去提醒:「夏伯,還不去加飯?」

而夏伯會拿起他的空碗說道:「殿下說的是,我正要去加。」

每每出門,都是夏伯將車馬備好:「殿下,馬車備好了。」

「嗯,辛苦夏伯。」

或已成習慣,他總是心安理得的接受。

「殿下,我老了,若是哪天不在了,這府中無他人,你要照顧好自己。」

夏書璟的臉上沒有掛出悲喜離愁,隻是一口一口飲著杯中酒。

隻是他心知,這府中再無人為他加飯,為他備馬,與他嘮叨。

眼神迷離之際,他透過燭光仿佛看到了一道與他笑後、逐漸遠去的佝僂背影。

他緩緩舉杯,然而,此杯冥冥已無人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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