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山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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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著急,麼我都告訴你。」文瀾一邊安慰,一邊從手袋裡拿手帕給她擦。

蘭姐六十多歲的人了,早該退休頤養天年,因為霍家母子三人悲慘的命運而遲遲不肯退休。常說如果她也走了,他們三人回來就找不到至親的人了。

蘭姐自認為自己看著何永詩長大,又看她出嫁,最後還在一個屋簷住,幫她撫養霍岩,又看著宇宙出生,後來還受何永詩所托,到文家幫忙照顧文瀾到十三歲。她自認為已經是霍家的一員。

我得守在這裡。她常常這樣說。

「他好嗎?有錢花嗎?是不是很不好而不好意思來見我呢?」蘭姐哭著,拉著文瀾手腕一連聲的問。

「他有很多錢,」文瀾真心安慰,「真的,他過得還像大少爺一樣,渾身上下沒有一點風波的味道。仍然那麼矜貴、氣定神閒。」

「你別信他,」蘭姐嚴肅著哭腔,「他性格和他媽媽一模一樣,打碎牙齒和血吞。」

「我知道……」文瀾點頭,接著告訴對方,霍岩到日本繼承了一筆遺產,當初何永詩留下來的兩幅畫是貨真價實的何問石作品。

「那怎麼歐先生說是假的?」蘭姐大為不解,「他不是有一家拍賣行,自己也是書畫鑒賞領域裡的專家嗎?」

「那兩幅作品沒有收錄在何老作品目錄中,作品目錄是判斷真偽的主要依據。」

「可你還說,他成立了專家組對畫作進行鑒定,難道這麼多人就沒一個提出異議?」蘭姐傷心地直搖頭,「如果當時判斷出來,你就能用畫買回莊園,霍岩他就有地方可住了啊。」

「書畫鑒定的程序很復雜,我相信,歐叔叔不是故意的。」

「如果故意的呢?」蘭姐突然石破天驚般的一句。她眼神破碎而隱秘,似乎自己也不敢相信那種事情。

文瀾表情更加迷惘,停了良久,沒吱聲。

「文文……」蘭姐聲音弱而憤怒,「不是沒那種可能啊……當時可能還看不清……現在呢?」

蘭姐情緒激動,越壓抑越顯得憤怒非常,「你爸想和他們家聯姻,你小時候他們就有這種打算了,而你和霍岩又分不開,當時沒有真畫,就沒有霍岩的家,他沒有容身之處,會到處流浪和你的距離越來越遠,你們的圈子就融不到一起去了……」

「不會。」文瀾難堪地笑了一聲打斷,「他現在仍然和我一個圈子,懂藝術、懂紅酒,還和我一個愛好,我們都喜歡潛水,他很厲害,我去過的地方他可能都去過呀,我們上次還去了意大利和巴黎。」

「他一點都沒有離開過我似的。」文瀾低聲強調。

蘭姐的表情不知道是欣慰還是劫後餘生,重重緊著眉心,看著文瀾時,想點點頭附和她,又想開口打斷似的,最後隻說,「文文吶……你們一定要相互扶持……他隻有你一個真正的親人了……」

「我會的。」文瀾提提嘴角,掛出一個不算難看的笑,「以後會越來越好,咱們都該往好處想,我媽媽和宇宙都會回來的。」

「經過那些事,我已經沒辦法說服自己往好處想了,」蘭姐又開始哭泣,她老去的身體早不如七年前挺拔,彎曲著像一條可憐蟲,「事實就是,天上掉餡餅的事幾乎沒有,霍岩能重新和你站在一起,他一定吃了很多很多苦……」

「他嘴上輕描淡寫的事一定不是真那麼輕鬆的……」

這些話聽得文瀾難受無比。

嚴格來說,蘭姐不止看何永詩長大,還看著何永詩的孩子們長大,何永詩等於有三個孩子,蘭姐每個都盡力了,如果何永詩還在,她一定會給蘭姐養老送終,以女兒的身份愛護她。

可何永詩不在……

文瀾竭盡全力地想替自己的媽媽盡這份孝,所以蘭姐說什麼她都點頭答應,對霍岩好可以,體諒霍岩也可以,不幫著外人欺負霍岩更可以……

她通通答應。

和蘭姐站在院門外聊了一大通後,蘭姐總算對霍岩七年後回歸的事有了真實般的感受。文瀾保證了過些日子讓霍岩回來看她。蘭姐很貼心,她說霍岩一定很忙,等他準備來時不用任何人說,他一定會來。

文瀾連連點頭說是。

她微妙地感覺到,蘭姐十足的偏心——

以前她回來,隻從頭到尾地句句關心她好不好,這一天,沒問她自己半點的事,就光顧著問霍岩,是不是瘦了,骨相有沒有長開啊,更像何永詩還是像霍啟源……

文瀾一想到他裸著身體,在她眼前氣定神閒過頭的那個討厭樣子……

氣得晚飯都不想吃。

……

因為蘭姐提了一嘴,文瀾開始記掛在銀行保險櫃的那兩幅畫。

何問石的山水畫,大尺寸、完成度比較高的一幅至少上億。

蘭姐表示對何永詩祖父的事情知之甚少,隻知道何永詩父親當年帶著女兒去過西南幾座城市尋根。文瀾也知道何永詩祖籍在中國西南方,具體的卻不清楚。

不過,在日本的何家既然能聯係到霍岩,肯定已經將所有事情跟他和盤托出,霍岩那麼聰明,找他媽媽的話,一定是去她老家那裡打聽過了。

也許真的是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一切都還有希望。

文瀾在床上翻來覆去,最後挨到淩晨三點才模模糊糊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窗外照舊海霧升騰,如在仙境。她累了一周多,晚上又沒睡好,實在疲累,在窗邊撐著站了一會兒,又倒回去重睡。

再醒來時,海霧褪去,家門前天光半暗,海水幽藍。

「起來吃中飯了。」文博延難得地白天沒出門,也許更誇張地是,他可能剛回來,反正前一晚,文瀾是沒有看到他。

文瀾洗漱好下樓,他就穿著高爾夫球裝,一副馬上要出去的樣子坐在餐桌前。

聽到她下樓聲音,沒有回頭,直接和她聊天。

文瀾「嗯」一聲,坐過去,直接吃午飯。

父女倆靜靜吃著自己的,偶爾文博延會抬頭光顧她一眼,文瀾餘光瞟到,也不給一個回應,就埋著首,專心、認真地吃。

文博延也沒有著急。無聲用完這頓餐,文博延就表示要出門了。

「晚上,和你歐叔叔一家用餐,你記得打扮端莊一點。」他意思是,她得穿文靜正式一些,見長輩的那種裝束。

文瀾放下筷子,沒抬首,慢悠悠回一聲,「我晚上有事。您沒提前跟我打招呼。」

「那哪天有空?」文博延笑了,他笑時,鏡片下的眼縫會變小,顯得銳利而不失威嚴。

文瀾煩了,說,「我給你通知。」

「好啊,」文博延點點頭,笑得更加危險,「女大不由父,還得你給我通知。」

她不吱聲,仍然不抬頭看他。

文博延手指曲起,在她麵前的桌麵敲敲,「你爸爸活了大半輩子,連你媽都不敢說給我通知,隻、有、你。」

最後三個字,每壓一個重音,就在桌麵不輕不重敲一下。

似乎混合著對她的無奈。

但是文博延的無奈,也是高高在上,權威而強勢的。

文瀾感到煩躁無比。

……

周遭的一切氣氛都顯示著風雨欲來的味道。

文瀾知道逃避沒辦法,遲早得做選擇,當那場雨終於傾盆而至時,她選擇開車出家門,在雨霧磅礴裡向著目的地而去。

海市的雨濕濕漉漉地,前進很不順利。

遇上大堵車,文瀾沒辦法,隻好選擇等雨停。

她沒想到,這隨便地坐下來喝一杯咖啡的功夫就遇上不速之客。

她很久沒回國,海市似乎大變了樣。

從前不善言辭,一出聲就頂人家一個大跟頭的笨拙女孩,居然打扮得靈巧至極,穿著名貴的衣衫,搭配亮眼,妝容突出而不誇張,行為舉止落落大方地挽著她哥哥的胳膊,堂而皇之走近她的桌位前。

「文瀾?」對方先她哥哥一聲,滿是驚訝地口口勿,「竟然碰到你。」

文瀾本來休閒坐著,一手持咖啡杯,一手托在持杯那隻手的肘部,偏頭望著幕窗外滔天似的雨幕。

手機預報說,這場雨會連環下,白天一場,晚上也有一場,她得趕緊拿了畫去辦事,怕被天氣耽誤。

她的眼睛也就是太好了,能捕捉到多餘的畫麵,然後與他們不期而遇。

「文文。」歐向辰見到她眼神發亮,他年輕大度到不吝嗇向別人展示自己的天真。

歐向辰是那種讓大多數女人接觸了都很喜歡的性格,沒有富家子的浮躁驕傲,本本分分又可靠,長相不差,身材很好。

可惜,文瀾隻停留了一秒,表示客氣般的眼神後,轉而看去他身邊的女孩。

「歐佳悅。」

歐佳悅以前形象很本分。

歐遠江外遇生下她,當時和文瀾在一個班級,那會兒初中吧,整個人自卑又尖銳到不行。

當時別說和歐向辰這麼親近挽著走,就連在學校兄妹倆遇上,她都不曾搭過一句話,人很不好相處。

七年不見,她儼然脫胎換骨,掛著自信明麗的笑容,「真是你啊!」

文瀾笑了笑。微點頭。

「要坐嗎。」她仍然沒有起來。手上還端著咖啡杯,一邊朝服務生抬手,「喝什麼?」

歐向辰自行落座,歐佳悅似乎不想,並沒有理會歐向辰的眼神邀約,直直站著笑說,「你現在真有閒情逸致,以前回來都是和我哥偷著見麵。」

文瀾出國的頭兩年裡,的確為了找霍岩,而秘密回國多趟,當時不但瞞著家裡,甚至連和她關係親近的蒙思進都不知道,隻有歐向辰知道。

她經常去他學校找他。

歐佳悅怎麼知道?

眉心輕輕皺,文瀾表情看上去似乎有些不解,不過沒有大動乾戈的氣氛。

歐向辰朗聲解釋,「不好意思,是她自己發現的。」

文瀾點點頭笑,沒說什麼。

這時候服務生過來,文瀾抬下顎示意兄妹兩人自己點。

歐佳悅沒有反應,是歐向辰自己點完後,又主動替她點了一杯。

服務生退下後,歐佳悅迫不及待似的發聲,「文瀾,那個人回來了對吧?」

文瀾手腕微微頓,一瞬間似乎聽到外麵雨簾擊打幕窗的聲音,還有樓下車流不息、焦躁地打傘奔跑的人群動靜。

世界活靈活現,生動無比。

她睨向歐佳悅,眼眸黑白分明,靜逸而幸福。

「是。」和麵對蘭姐追問時的那種沉重心情不同,她這一聲是,有著昭告天下的喜悅之情。

歐向辰的臉色一瞬間變化。窗外忽然暴雨如注,天空昏暗如夜。

咖啡館內響著低調的古典樂,燈光黃而內斂,更添靜逸一般。

「是嗎……」歐佳悅眼神一瞬不瞬地接著文瀾的眸光。

文瀾似銳不可擋,明明什麼都沒有做,而隻是回答了一個是,她眼睛明亮而坦盪,直直凝視著歐佳悅,什麼沒說,又什麼都說了般。

歐佳悅神情肉眼可見的低迷下去,「你變了……」

似乎曉得對方要說什麼,文瀾一挑眉,奇怪似的笑打斷,「你接下來話不會有點自找埋汰吧。」

「什麼意思?」歐佳悅瞪眼。

文瀾笑,「我怎麼變了,我一直這樣。」

「你一直喜歡他嗎,難道!」歐佳悅忽然情緒失控,凶狠起來,這副樣子看上去才是真正的她,和初中時如出一轍,明目張膽地盛氣淩人。

「佳悅!」歐向辰趕緊搶話,似乎很抱歉的樣子,對文瀾說,「抱歉。」

「沒有什麼抱歉。」文瀾站起身。

這時,服務生端著兩杯咖啡過來。

她與服務生麵對麵,「刷我卡。」輕輕淡淡三個字,音落,遞卡,走人,一氣嗬成。

服務生放下咖啡,引著她向前。

留歐家兄妹在桌前,歐向辰語調低迷,「……文文要我送你嗎?」

「哥你看清楚,她對你不屑一顧。」

「你閉嘴。」歐向辰十分惱火。

歐佳悅驚叫,「你看清楚啊,她開始在我麵前炫耀霍岩,她以為她是誰!」

「情敵啊。」文瀾已經隨著服務生走了一段距離,聽到後麵兩人的爭執,實在沒任何心機地,就很坦盪、明明白白告訴歐佳悅自己與她是什麼關係。

情敵啊。

多簡單明了的關係。

「文瀾!」歐佳悅高傲又不甘地當眾喊叫起來。

文瀾感到不可思議,她眉心積蓄著褶皺,嘴角卻持續地上揚,繼續往前走,放鬆坦盪的心情一路未改。

歐佳悅和歐向辰都遭受到了打擊,歐向辰更加含蓄,歐佳悅則喋喋不休,她大概震驚了,初中時明明對情愛一竅不通的文瀾怎麼突然變得這麼銳利?

所以才問難道你一直都喜歡霍岩的嗎?

不然怎麼突然從幼稚無知,無縫轉接到一言一語中就能分析出情敵,並且主動發動進攻?

歐佳悅氣壞了,情緒依然不受控製,一如當年。

文瀾離開商場,徑直驅車前往銀行。

……

海市銀行的大樓屹立在新城區的海岸邊。

曾經這裡的金融街是文瀾和霍岩經常路過的地方。霍啟源的永源集團就在金融街旁邊。

「你在哪。」文博延的聲音似乎因為大雨,而陰沉無比。

「您今天打高爾夫,室內?」文瀾隨著經理一起前往保險櫃,邊轉眸望望窗外的雨,不算大,正在轉小,他從中午出門,沒一會兒就大雨傾盆,應該沒有打室外高爾夫的機會。

「問你,在哪裡。」文博延聲音冷硬,沒有功夫和她閒扯的架勢。

文瀾皺了下眉心,「誰告訴您的?歐佳悅?歐向辰?」

她腳步不停地往前,很快就到達銀行貴重物品存放室,經理彎月要,再次核對了存單,小心翼翼輸入著密碼。

文瀾靜靜站著,單臂抱月匈。她聽到手機那頭自己父親幾乎咬牙的聲音。

「女兒啊,爸爸的耐心有限,你不要鬧。」又說,「今晚的用餐,不能推辭,你按照原定時間,打扮好來餐廳見麵,向辰也可以去接你。」

「他到底是人,還是您的布偶?」文瀾皺眉,餘光瞥到櫃門掀開,裡麵價值上億的畫作露出一角。

深深嘆息,「爸爸,我不會去的。我說過,有事要辦。」

又說,「您不要監視了,不管誰向您訴說,我開始有點叛逆了,您都不要相信,因為我始終叛逆,不是今天。從來就沒有答應您,和歐家的婚事。」

「再見。」

結束通話,文瀾心髒劇烈跳動,她瞥了一眼經理展開的山水畫,一邊想,寧願是為這兩幅傑作心驚肉跳,而不是受父親影響。

她盡力不去想,這通電話的最後,自己父親無聲勝有聲的沉默到底意味著什麼。

可拿畫的手還是在抖。

「文小姐,我們行專家的意思也是,這兩幅大概率是真品。」

「在日本的何家,近兩年也傳出多出一位繼承人的消息,可能的確有一些曲折,使這兩幅畫沒有進入名錄。」

文瀾點點頭。

此刻不禁回想蘭姐的話,為了逼迫霍岩離開海市,歐遠江為畫作鑒定造了假的事……

「不可能。」她忽然啟聲,眉心緊皺。

「怎麼?」銀行經理很奇怪,「您剛才不是點頭?」他以為,她是在反駁他的話。

文瀾搖搖頭,抱歉似地一笑,「不是說你。」接著,又低下眸,仔細去看畫作。

當年何永詩在樓上收拾行李,收著收著就把霍岩叫去一邊然後托付這兩幅畫的場景,似乎歷歷在目。

那些悲痛、難以名狀的至暗時光,如果真的有人從中加害,那霍家當時到底處在怎樣一個無法收場的境地裡呢?

她感到恐懼。寧願馬上否掉這種思考。

……

天色很快幽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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