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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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做什麼?你不是從不摻和這些嗎?」

「就是,你來了,我們還打什麼?認輸得了!」

「燕翎,前日騎射比試,陛下給的彩頭可比今日貴重多了,你湊什麼熱鬧。」

大家憤憤不平。

京城少年們也是攀比長大的,無論誰到了什麼境地,最後總要跟燕翎一較高下,可惜,燕翎從不應任何挑戰,也從不參加比試,別人在脂粉堆裡打滾時,他不是在邊關枕戈待旦,便是臥在營地挑燈夜讀,白日習武,夜裡溫書,筆耕不輟,風雨無阻,他的自製力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

起先還有人拿燕翎做參照,鼓勵家中子弟上進,後來差距越來越大,漸漸被人丟開了。

他十二歲上戰場,十四歲隨戚侯深入蒙兀腹地,率三千兵力,出其不意,助主力軍打了個漂亮的勝仗。十六歲那年,蒙兀突襲彰武堡,燕翎獨當一麵,領五千弱兵,苦熬三天三夜,那一戰,他身中三箭,箭矢如雲而不退,撐到主力救援,守住大晉邊防。

去年蒙兀大軍壓境,戚侯身受重傷,蒙兀十萬大軍趁機猛撲,燕翎臨危受命,研製出一種新型的空心兵陣,再以神/槍/營兩翼壓陣,大破蒙兀,捍衛了北境十四州上百萬百姓的安危。

哪怕沒有燕國公府的爵位,燕翎依靠自己功勛足以封侯拜相。

隻是皇帝有意保護外甥,一直掩飾他的功勛。

即便如此,京城的世家子弟都知道,燕翎跟他們是不一樣的,是難以望其項背的存在。

而現在,從不屑於玩這些把戲的燕翎,卻出現在馬球賽的現場,就好比三軍主帥忽然來跟新兵蛋子比槍法,大家頓生沮喪。

燕翎此人,浸潤朝堂多年,無論什麼場合,他向來應對自如,但今日他心情奇差無比,隻冷冷看著對方,一副「愛打不打,不打就滾」的模樣。

恰在這時,那五陵少年氣喘籲籲跑了過來,靦腆朝淳安公主施禮,

「殿下,您有何吩咐?」

淳安公主瞅了一眼已紅透臉的寧晏,再睨著燕翎,並未立即接話,淳安公主麵上不怕燕翎,心裡卻十分忌憚,否則昨夜也不至於拉著寧晏住在自己殿中。

對麵的戚無雙大約也猜到燕翎為誰而來,麵龐氣鼓鼓的,指著那溫潤公子道,

「燕翎哥哥,你別打了,讓給他吧。」

燕珺也在場,戰戰兢兢看著兄長,「大哥,您下場吧,放心,我們不會傷著嫂子的。」

寧晏險些坐不住了,央求地望著淳安公主,想要下馬,淳安公主哪裡猜不到她所想,當機立斷將那溫潤公子給揮開,

「行了行了,改天,改天本公主約你。」

旋即執鞭指著燕翎,「你可不許給我搗亂,上場了就好好打。」

燕翎聽得「改天」二字,銳利的眸光從那溫潤少年身上掠過,最終一字未言。

馬球比賽開始。

起先燕翎不緊不慢跟在寧晏不遠處,有危險幫她擋幾腳,心思根本不在比賽上,漸漸的發現寧晏馬球技術也不過如此,唇角忍不住掀起嘲諷,

技術不好,還上場做什麼?

寧晏專注在賽場,壓根沒注意到燕翎這些心思,隻是她打得有些吃力,那戚無雙幾乎杆杆對著她來,對方進了三個球,淳安公主這一隊還無動靜。

吶喊聲此起彼伏,場麵很是熱鬧。

淳安公主一改往日的浮躁,這一次很沉得住氣,她看得出來燕翎雖沒認真打比賽,卻一直護在寧晏左右,既如此,便可最大程度發揮寧晏的優勢。

寧晏的優勢是準頭好。

隨後,淳安公主調整戰法,隻要有機會,便把馬球往寧晏腳下傳,寧晏果斷揮杆往球洞裡射,兩刻鍾內,寧晏連中了三球,全場掌聲如雷。

燕翎十分意外,她騎馬很溜,準頭更是超乎尋常得好。

他算是明白了,乖巧和溫順都是裝的。

也不知在他麵前,她有幾分真麵目。

寧晏回眸悄悄看他,恰恰撞上他眼中不鹹不淡的冷諷,她躁得麵頰泛紅,薄薄的臉皮兒在艷陽下嬌艷欲滴,索性策馬離著他遠一些。

燕翎更氣了。

戚無雙發現了寧晏的長處,自然是集中火力不給寧晏碰球的機會。

一直插科打諢的燕翎,總算舍得出一份力,四兩撥千斤地給她劃下一方安虞。

寧晏這才發現,一貫麵無表情的男人,也有疏狂肆意的一麵,他輕鬆自如地挑杆,眉宇裡帶著幾分輕倦與漫不經心,馬球順著他球杆滾落在杆心,又被他行雲流水的一帶,滑在她杆下,她奮力一擊,馬球在半空劃過弧度,直落球門。

「太棒了!」

「晏晏,好樣的!」

比賽輕而易舉贏下。

寧晏心潮湧動,與迎麵而來的淳安公主擊掌慶賀,下意識扭頭去尋燕翎,卻見他不知何時已下了馬,那球杆也被他隨意扔至在一旁,隻留給她一道清峻的背影,大步離開了。

寧晏苦笑一聲。

燕翎去了營帳,有人私自入山狩獵,跌落山坡,燕翎對這一帶熟悉,親自帶著侍衛入山搜尋。

寧晏這一夜依然住在淳安公主的寢宮,燕家這頭大約也聽到了些風聲,曉得寧晏與燕翎出了些岔子,是以也不敢鬧出什麼風波來。

燕翎半夜方回行宮,回了內寢再一次麵對空空如也的床榻,眼底戾氣橫生。

她這是不打算跟他過日子了?

翌日回程,寧晏猶豫著要不要回天羽殿幫著燕家料理家務,雖是要離開燕家,隻是最後一班崗她得站好,卻被淳安公主攔住,

「你何必去看家裡弟媳的臉色,你若不放心,我這就安排一個內監過去幫忙。」

燕家或多或少聽到了風言風語,定要笑話她。

寧晏也不是非要露麵,隻要事情能安排妥帖便可。

淳安公主將自己的管事牌子差遣去了天羽殿,他到天羽殿時,發現燕家下人有條不紊地抬著箱籠搬上馬車,人人大氣不敢出,正疑惑著,抬眸看見一道挺拔的身影立在廊蕪下,竟是燕翎親自在管事。

管事牌子韓公公心裡打了幾個旽兒,先上前作了個揖,麵上笑融融道,「原來是世子爺坐鎮,世子夫人昨個兒不太舒服,著了些涼,公主留她養病,特遣老奴來看這些,既是世子親自操持,老奴便退下了。」

燕翎平淡無奇看著他,心想生病是假,躲著他是真。

韓公公是個老狐狸,想從他嘴裡撬開一點口風是不成的,燕翎也沒打算多問,隻道,「辛苦公公跑一趟。」

韓公公回眸尋了一眼榮嬤嬤,榮嬤嬤朝他屈膝納福,順帶點了個頭,韓公公便知寧晏的衣物箱籠都準備好了,無需擔心。

巳時初刻,皇帝起駕回鑾。

寧晏窩在淳安公主的馬車,神情有些恍惚。

今夜回去是當真躲不過去了。

也不必躲,她已做好離開的準備。

經過這兩日的情緒消化,寧晏幾乎已經看開,她現在唯一要爭取的是和離,而非被休,原先她也不抱希望,隻是昨日燕翎出現在馬球場上,讓她生出幾分期待,燕翎這個人,性子雖冷,卻不是個不講道理的人,試一試總歸是沒錯的。

至於和離的安排,寧晏也計劃好了。

她回去便買個宅子,住到南城去,專心打點外祖家留下的生意,等手裡有了積蓄,再去泉州,回到母親出生的地方,就在泉州養老好了。

若論遺憾,怕是今後再難跟淳安公主見麵了。

淳安公主聽她這些打算,急得從軟塌上坐了起來,

「寧晏,你怎麼這麼狠心,說走就走,你就留在京城,哪兒不去,有本公主給你撐月要,誰也不敢欺負你。」

寧晏笑起來有幾分酸澀,淳安公主算是這輩子,除身邊人外,對她最好的人,別人對她越好,她越慌,怕自己沒什麼能報答對方的。

淳安公主信誓旦旦道,「本公主早替你打算好了,和離後,你便住進我的公主府,公主府的管事任你調遣,你自由自在的,想做生意去便是,待本公主親自給你挑幾名五陵少年,擇溫柔小意者,將你嫁過去,豈不正好?」

寧晏感激公主這份心意,隻是她從不會給人添麻煩。

不過眼下也不急著說服她,便道,「我想一想吧。」

回程倒是比較快,下午申時三刻便入了城,寧晏總不能跟著淳安公主入宮,淳安公主吩咐侍衛驅車直往燕國公府。

斜陽慵懶地掛在樹梢,金黃的光芒被枝葉割成細碎的光斑鋪在地上,如斑駁絢爛的錦毯。

一人負手立在屋簷下,如遺世獨立。

燕翎的眸眼是深邃的,還漾出一層薄薄的有如鋒刃般的光芒,哪怕在這晚霞漫天的夕陽裡,依然勃發出一種令人卻步的寒厲。

寧晏不敢看他,垂眸從馬車裡走了下來。

淳安公主緊隨其後跳下,見寧晏快步上了台階,連忙追了過來,擋在她跟前與燕翎道,

「我承認,那一夜我不該灌她喝酒,但是晏兒沒有錯,你若為了自己那點自尊心而傷害她,我不答應。」

燕翎眼底眯出一眶寒霜,冷笑道,「你不是都打算慫恿她與我和離,你還怕我傷害她?」

俗話說,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淳安公主哪裡真的想拆散他們,實在被燕翎陰冷的模樣給嚇到,與其委曲求全求人,還不如一刀兩斷,換個體貼的郎君。

左右燕翎不喜寧晏,寧晏心裡也沒他,何苦強求。

淳安公主氣勢洶洶道,「這不是還沒離嗎?要不,你現在給她一份和離書,我這就帶她走。」她把手伸了出來。

燕翎怒到了極致,紅彤彤的夕陽褪不去他身上的寒意,他笑起來有幾分滲人,緩緩地將她的手撥開,「我們夫妻的事,我們自己來處置,輪不到外人插手。」

淳安公主也知道依著燕翎的性子,沒這麼容易罷手,泄氣道,「那成,我暫時先把她交給你,但是你不許動手,不能打她,也不能罵她!」

燕翎被這話給堵得險些吐血,他到底做了什麼,讓自己的妻子與淳安對他有這樣的誤會。

他是個對女人動手的男人嗎?

頓覺自己失敗極了。

寧晏察覺燕翎臉上一陣血雨腥風,擔心淳安公主再惹惱他,輕輕將公主拉轉過身,淺淺地苦笑著,「殿下,您別擔心了,快些回宮去,我有消息會告訴你的。」

淳安公主萬分擔憂地握了握她掌心,一步三回頭離開了。

廊廡下隻剩下他們夫妻倆。

寧晏深深望著燕翎,櫻桃的紅唇抿了再抿,仿佛一腔晦澀不知從何說起,也不能乾站著,

「世子爺,這裡風大,咱們有什麼話進去說吧。」

尾音都在發顫。

寧晏即便做了心理準備,真正獨自麵對燕翎時,還是止不住的緊張。

當初風風光光嫁進來,如今要灰溜溜的離開,換誰都不會好受。

燕翎看都沒看她一眼,轉身跨進門檻。

寧晏深吸一口氣,頓了片刻,提著裙擺跟了進去。

沿著長廊越過正廳,正要去尋燕翎的蹤影,一眨眼不知燕翎去了何處?

他從不許人去書房,想必是去後院等她了。

寧晏加快腳步,往後院追,匆忙趕到明熙堂,隻見榮嬤嬤等人抬著箱籠書冊進進出出,視線往堂屋瞄了一眼,

「世子在裡麵嗎?」

榮嬤嬤回頭瞧見她,連忙將手裡的錦盒塞給小丫鬟,迎她入內,

「沒瞧見世子爺。」

寧晏心裡發慌,嘆了一聲氣,往屋裡走,「著人備膳,請世子爺過來用膳。」

廊蕪下的燈籠還沒來得及點,天際微亮的霞色在她身上鍍了一層朦朧的光。

寧晏立在正屋門口,眺望院中的一切,桂花零落,殘香不在,還未生根,卻已拔芽,扭頭見如霜和如月將箱籠往梢間抬,她淡聲阻止,

「不必抬進去了」

下人都愕了愕。

寧晏信步跨進堂屋,臉上掛著溫柔的笑,迎著眾人不安的神色,吩咐道,

「如霜如月收拾我日常的衣物首飾,榮嬤嬤去清點我的嫁妝,都封箱備好。」

榮嬤嬤臉色閃過慌亂,撲了過來,抱住寧晏的胳膊,

「姑娘,您怎麼不求求世子爺,萬一萬一」

寧晏搖搖頭,「旁人不懂,嬤嬤您難道不知道,我們至今沒有圓房,世子是礙著國公爺的壓力不得不與我成親,如今我有把柄落在他手裡,他還有什麼理由要我?我也沒臉麵求他原諒,那些話是我親口所出,即便是玩笑成分居多,到底是下了他臉麵,讓他在世人跟前難堪。」

榮嬤嬤眼淚在眼眶打轉,緩緩滑落下來。

如霜與如月呆立著,一時惶惶無助。

寧晏最是沉得住氣,眼下臉上沒有半絲慌亂,反而氣定神閒,

「好啦,別杵在這了,榮嬤嬤,你將晴兒與梨嫂子叫過來,讓她們去尋林叔,請林叔替我尋宅子,我們今夜先去明宴樓住一宿,待買了宅子再搬過去」晴兒與梨嫂子便是新安插進來的廚娘。

榮嬤嬤跟著寧晏這麼多年,當年看著大小姐故去,陪著寧晏從寧家到泉州,再又回了京城來,再大的風浪都經歷過,即便此刻已經難受到了極致,卻生生忍下來,一拂眼淚,快步邁了出去。

如霜與如月曉得主子的性子,決定的事誰也攔不了,含著淚各自忙活去了。

天色昏暗,西次間的膳食已擺了近半個時辰,

燕翎沒有來。

她遣如霜去書房詢問,小廝告訴她,燕翎有急事出去了。

寧晏心想,今晚怕是走不了,她現在的狀態也實在不想去給徐氏請安,派榮嬤嬤去了一趟容山堂,告了病假。徐氏大約也聽說了些風言風語,隻當寧晏麵兒薄,不好意思露麵,就由著她了。

連著三日,不見燕翎蹤影。

寧晏如被擱淺的浮萍,茫然坐在圈椅裡,頭上也似懸了一把刀,遲遲落不下來。

這三日她也沒閒著,林叔遞了話來,已挑好了院子,交了定金,再等兩日對方的家主回來,便可過戶簽押。

耗得越久,越沒了心氣兒,隻求燕翎能快些給個決斷。

十月二十這一日,下起了蒙蒙細雨,天地如織了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寧晏昏昏然睜開眼,窗外灰蒙蒙的一片,天色如被墨水浸染,這才發覺自己不知何時在圈椅裡睡著了,身上被蓋著毛毯,腳跟下也擱著個炭盆。

小丫頭在旁邊伺候著,見她醒來,小心翼翼稟道,

「夫人,世子爺回來了」

寧晏聽了這話,瞬間清醒了大半,急忙道,「快些去請他來。」

小丫頭聽她嗓音沙啞,立即給她倒了一杯茶,「如霜姐姐已遞了話過去。」

寧晏重新靠在椅背,喝了一口溫茶,將身上的毯子挪開,淡聲道,「好,我就在這裡等他」

又坐了一會兒,廊廡下升起了團團光芒,被雨霧沖淡,一道暗長的身影穿過幾片絨光,朝正屋走來。

總算是來了。

寧晏卸下的精神氣一瞬間繃了起來,她站起身,未如往常那般去迎接他,而是靜靜等候。

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這一刻懸起,撲騰撲騰。

燕翎大步來到明熙堂,明明處處是熟悉的,卻又覺察到了不同。

擺在廊廡盡頭的那個書架不見了,掛在窗牖外的幾盞美人宮燈也了無蹤跡,原先充滿著煙火氣的窗欞,莫名變得清寂。

視線從窗牖一個個掠過,隨處可見的是封好的箱盒與打包的行囊。

燕翎暗沉的眸閃過一絲猩紅。

光影一暗,頎長的身影到了門口。

風聲獵獵,他衣擺被雨霧沾濕,五官輪廓比以往任何一日都要深邃,眼神裡透著幾分倦意與鋒利,下頜似乎還有些胡渣,瞧起來仿佛是三日未曾歇息。

寧晏勉強露出一絲笑容,

「世子爺回來了,先進來喝口茶吧。」語氣與尋常似無不同。

如果不是滿地的大紅漆盒,他還真信了她這話。

燕翎入了廳堂後麵的明間,隔著滿地箱籠坐在了她對麵。

他目色沉沉盯著那些大紅漆箱,一言未發。

寧晏來到長桌處,去替他倒茶,藕粉的袖子滑下一些,露出一截骨細豐盈的手腕,燕翎目光就釘在那皓白的手腕上,看著那纖纖素手握著茶盞,一點點挪到他跟前,

「世子爺,您喝茶」嗓音也是細軟的,聽著令人生出幾分倦怠,想要淌在這片溫柔鄉裡。

帝駕幸行宮,京營的將士趁機渾水扌莫魚,兩名校尉以上級別的軍將為了個女人打了起來,雙方鬥毆,出了幾條人命,他這三日急著處理這樁事,耗盡了心力。

回到後宅裡,等待他的卻是已收拾齊整卻又空落的院子。

心底募的一空。

燕翎伸出手,握住了茶盞,卻未急著喝。

空氣無端很重,沉沉壓下來。

寧晏就坐在他對麵,他眉目輕垂,燈芒在他眼尾灑下一片陰影,整張臉顯得銳利又有沖擊力。

寧晏不敢多瞧,移開目光,將那些在腦海裡過了很多遍的話,宣之於口,

「世子爺,那夜的事,我鄭重跟您道歉。」

她起身朝他屈膝一禮。

燕翎眯起眼,冷冷看著她,心口鬱結的那口氣並未因她的道歉而消退,這滿地的箱盒提醒他,她做了離開的打算。

「然後呢?」

他嗓音仿佛染了清霜,又冷又淡。

他這個人哪怕不擺臉色,都會給人無形的壓迫,又何況此刻神色那般差勁。

寧晏袖下的手指已輕輕顫動,將頭埋得很低,嗓音也弱了幾分,

「我不想要休書我隻接受和離」鼻頭一酸,淚水差點溢出來,她生生忍住,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狼狽,「還請您看在這段時日,我勉強伺候得周到的份上,給我留一點體麵您若是休了我,我以後就沒法見人了」

燕翎忽然銳利的抬起眸,神色越發猙獰。

寧晏在他的逼視下,臉色一寸寸白了下來。

燕翎倏忽站了起來,袖子拂過茶盞,茶水順著桌案往地上灑下。

高大的身影驟然罩過來,寧晏往後踉蹌著,纖指捏著衣裳緊了又緊,手扶在身後的桌沿,勉強撐著不跌下去。

燕翎雙手往前一撐,將她圈在月匈膛與桌案中,居高臨下俯視她,

「周到?洞房花燭夜,你不等我便睡下了,還以為自己很周到?」

寧晏聽他倒打一耙,濕漉漉的眸眼撞上他,「你胡說,明明是你自己離開的,怎麼怪到我頭上」

隻是很快意識到,「那夜,您來了明熙堂?」

燕翎目若寒潭,裡頭的幽光深不見底,他也知道洞房的事錯在自己,隻是眼下她口口聲聲喊走,心裡氣不過,想欺負她一下。

他靠得太近,周身的威壓伴隨一深一淺的呼吸,迫得她抬不起頭來。

寧晏真擔心他一怒之下掐死自己,破罐子破摔道,「有了行宮的錯處,旁的事都不值一提,您看著辦吧,是休是離,給我個痛快!」

還真是瀟灑乾脆!

燕翎從來沒有被氣得這樣狠,額尖青筋隱現,雙目泛著猩紅,伸手捏住她下顎,將她臉掰過來,唇角微不可見地挑起,

「想走,門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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