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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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尾吟鳴如龍嘯,男人低聲道四字。

取我槊來。

衛覦馬上用槊,南北將帥皆道此子真無敵。然他若神智清醒,便該記得,他此番回京並未帶兵器。

徐寔幾乎一瞬察覺,提聲喚道:「林銳海鋒宋鐧丁鞭!」同時上前扳住衛覦手臂,「主公醒神!」

下一刻,他被震飛在地。

衛覦眼底森黑帶紅,一身煞氣炸出,撞開擋路的傅則安,側身時隨手拍擊在他月匈口,那一掌不知收力為何物,頃刻聽見骨碎聲響。

他兩步躍出房門,目中無一物,隻有那無前的殺意竟似打算直奔顯陽宮取人頭顱。

四親衛應聲攔在大將軍麵前,慌聲叫著「將軍冷靜」,可衛覦除自己心間狂跳,耳中無一聲。人擋在前,不知是何人,他隻憑本能雙手同拔左右擋他之人月要間佩刀,肘後交叉一抹。

戛雜刺耳的兩道刀痕立斷尉衛鐵甲。

林銳心涼,不止因那一刀劃開了他月匈前衣料,他嘬唇一聲呼哨,又四人飛身而至。

可八個人依舊無法製住衛覦——不是他們不敢下死手,對於眼下突發的狀況,大將軍早在落葬祖將軍那日,便對他們交代過,若他也有這一日,要他們全力出手,不可手軟。

他們是打不過。

還是有個人急中生智喊了聲:「大將軍,小娘子還在東堂,莫驚擾了她!」方令大將軍身形微滯片刻。

衛覦心尖一軟,倏然醒過神來。

然後,他便看見八個親衛,跪的跪,躺的躺,齜牙咧嘴倒在他身周。

他陌生地看著眼前一幕,在陽光下攤開自己微抖的掌心。

我方才做了什麼?

八個人極有默契地拍掉身上痕跡起身,筆直挺立,佯作無事。

半晌,衛覦啞聲道:「傷到你們了。」

「將軍,沒有!」八人異口同聲。

可他們身上的傷能藏,那斷甲的刀痕卻明晃晃就掛在那裡,再深一寸,刀便入肉。

衛覦體內沸血由熱到冷,沉默著一一檢查過八人,拍了下最後一人的肩膀,還是沉默。

他作風歷來乾練,卻甚至不能向他們保證一句:不會再有下一次。

徐寔捂著後月要慢慢走出來,先看了眼衛覦的神情,雖說略放下一點心,繼而又生起更深的一片擔憂。

當初葛神醫在發現將軍體內蠱毒後,第一時間為他施針,將原本不定時發作的蠱毒逼歸內竅,變成每個月發作一回,至少可防可控。葛神醫還說,大將軍的毒比祖將軍體內的輕,在尋齊那七味藥前,或許能多撐幾年。

隻要控製好七情六欲,不可隨心任性,嚴防此毒連續發作。

然而昨日衛覦才剛發作過一回,今日,又再復發。

這是這五年中從未出現過的情況。

在他艱難地開口安慰之前,衛覦搭指在他月要上探了一下,「十六之過,文遠容諒。月要椎錯位了,去看軍醫郎。」

而後,他麵色沉靜步回屋內,掃見地上的三具屍體,和僅剩一□□氣的佘信,淡淡吩咐:「將這四人跺成肉泥,裝進四口酒甕,送回顯陽宮,務使庾靈鴻親眼看到。」

不過俄頃,他又是那個冷靜從容的大司馬。

林銳徐出一口氣,將狼哭鬼嚎的佘公公拖了出去。

「不可……」忽聽一道微弱的聲音道,「不可殺他。」

衛覦瞥眸,看見屋子角落被拍折了肋骨的傅則安,口角含血,艱難地想要爬起來,皺眉道:「你還沒死?」

衛覦不記得自己方才做過什麼,卻不代表他的殺心已經消褪。

目睹了方才衛覦失控的一幕,傅則安到這會兒,心反而冷下來,咳出一口血沫,目光冰冷。

「不可殺他,他是唯一能指認皇後的人,留著他……咳,做人證。若皇後真做過那些事,我要為小娘子討公道,定討到底。」

衛覦聞言,染血的鞶靴一步步走過去。

他彎下月要,直視那雙執著的眼睛,冷聲道:「討公道?將皇後做過的惡心事公諸於眾,讓所有人都知道阿奴小時候經歷過什麼,讓她淪為所有人茶餘飯後的談資,讓她餘生每一日,都在旁人憐憫同情的目光中過活,是嗎?」

他抬手掐住傅則安的咽喉,一點點收緊,「你隻在乎自己夠不夠負責,作出的姿態足不足。江離公子,你別做人了,去做庾靈鴻的狗吧。」

傅則安此刻最聽不得一個「狗」字,在質問聲中,淚流滿麵,閉上眼不再掙紮。

衛覦卻突然鬆了手。

「把人扔出府。」

「主公。」徐寔沒有急著去治傷,方才他在門外看見大將軍動手,雖說不贊成他妄動殺機,但傅則安看到了大將軍的秘密,為保險起見,不該輕易放走。

衛覦不為所動。待一屋子的人都清理出去了,他方用手掌按住丹田,籲出一口積鬱的灼息。

「偽君子,在於偽為君子。他不會說,權當給阿奴留一步棋。」

徐寔隱約察覺了什麼,凝眉道:「主公,切不可陷入京城權爭的泥潭,主公之誌在北,不在南,大局為重,當早回京口。皇後是要追究,可東宮一動則世家亂,世家一亂則京師亂,無法急在一時……

「咱們可以將小娘子一並帶走,幸而小娘子不記得小時的事,以後她跟著主公,便都好了——」

衛覦忽道,「你怎知她不記得。」

徐寔錯愕,「主公不是說,小娘子她記不起五歲前的事?」

「記不起來,不代表沒有察覺。」衛覦閉目,眉間突然浮出一抹濃重的憐惜,像有一蓬羽毛在心尖來回拂拭。

是泥潭啊……那麼深的泥潭,無人助她,無人救她,她自己滿身是傷地走了出來。

怎麼就從不嚷疼呢。

「你以為,她為何追舊帳,討蠶宮,大辦喪事。」

*

一院之隔的東堂,簪纓補眠醒來,已是午後。聽聞沈階求見,而且已經在外廳等了大半日,她忙將人請進堂中。

沈階進門後請女公子屏退左右,關上門後,隻說了一句話。

簪纓聽後沉默良久。

直到她抬眸又問:「郎君方才說什麼?」

沈階麵不改色道,「小人說,小人願輔佐女君,對付中宮與東宮。」

高高瘦瘦的青衣少年直視簪纓,很淡地一笑,「女君莫急著否認,或者在否認之前,想一想小人此前憑褚阿良幾語,便定了傅氏一門的罪。女君自退婚以來,與皇室打過的交道,傳出的逸聞,朝野坊間津津樂道,其中堪玩味處,實則不少。」

簪纓心中一跳,第一次細細地打量眼前之人。此前對於他仗義執言的感激,化作一種全新的心驚與審視。

那日在京兆府中聽此人言辭,已知他聰明不俗。她卻萬萬沒想到,第一個掘出她藏在心底秘密的,會是這個隻有兩麵之緣的少年。

她餘光向緊閉的門扇側了一眼,冷聲問:「你胡說八道,不怕死嗎?」

沈階道,「今日身踏進這道門,小人算到自己隻有兩種結局:一是女君不信任小人,為不節外生枝,殺小人滅口;二是小人從此踏上以寒人之身對天家大不敬的不歸路,在為女君肝腦塗地的途中,遇險喪命。左右都是個死,何懼之有?」

簪纓心潮澎湃,麵色分毫不動,鎮定自若:「閣下若想做官,我可想法子為你舉薦,我隻當沒聽過你今日的言語。」

沈階搖搖頭,目光深晦莫名,「小人要的,旁人給不了。」

「難道我能給?」

沈階道:「彈冠之操,日新於砥礪,皓皓之白,豈蒙以塵埃。女君買簡,便是買才,識句,便是識人。小人年雖少,然生平潦倒不得誌,其中懣鬱難平處,不足外人道。

「今有一人,願以國士待我,我,亦當以國士報之。」

簪纓從未曾遇過這種書生自薦之事,仔細審視他的神色,凝思半晌,忽地問:「那日你說,『一朝權在手,殺盡負我人』,心中是否真作此想?」

沈階此日第一次有些愕然地抬起頭。

百密一疏,他沒想到,這句一時氣言竟被女郎聽了去。

看著神色比自己還肅然的年輕女郎,他隨即便明了,這是一次考校。

他的回答直接決定女郎信任他與否。

他習慣性地去揣摩貴人心性,以思應對。

然而,對上女子一雙澄淨流澈的眼眸,沈階的滿腹機心,突然沒了用武之地。

少年一默,難得痞氣地笑了一聲。

也便挺直後背,望著女郎的眼睛,不避他的野心,不藏他的棱角,一字字道:「前半生過得太苦,少讓一寸鋒芒,都是對不起自己。」

簪纓目光一剎鋒亮。

是啊。

前生過得太苦,這一世,她多忍一寸鋒芒,都是對不起自己。

那些安枕於宮闈的至尊之人,帝後、太子,高高在上,晏居逸寢,以為她離開皇宮討回珍寶便足夠了嗎?

不。

他們以為她看到他們或怨恨、或後悔、或遭受損失、或嘗到教訓,便出了這口氣嗎?

不。

他們以為她守著母親留下的財富與他們老死不往來,遠走高飛做個無憂無慮的富貴閒人安度餘生,便於心足矣了嗎?

不啊。

皇後故意養廢她,無仁無慈,心機歹毒,貪刻無饜,不配母儀天下。

太子前世致使烽煙四起,江山大亂,國將不國,也不配為儲君。

簪纓身上麻縗喪服尚著,鬢上素絹花釵尚簪,冷靜的雙眼如鮮冰玉凝,素雪珠麗,望向眼前為她阿父翻案的年輕書生,翩展大袖,鄭重長揖。

「廢皇後,黜太子,傾覆東宮,我正有此意。先生有何良策教我?」

從重生的那一刻起,她便一直在等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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