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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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傳言一日之間在建康城生了根、長了腳,說庾皇後在宮裡苛待成忠公小娘子。

要不怎麼那位纓娘子在她自己的及笄宴上,白衣素簪,額發厚重,且少粉黛,一副由人刻意扮拙的樣子?又被太子用一個胡女隨意踐踏,皇後娘娘當時卻無一句回護。

再有樂遊苑的那場賞荷宴,仙人一般風神秀麗的少女行止如儀,卻不識詩賦為何物,甚至連一句離騷都未聽過,連幾大世家的主母夫人也認不全,顯然是第一次參加這種筵席。

皇後娘娘不是向來宣稱視她如己出嗎,誰家養女兒,是這樣恨不得抹成一張白紙的養法?

聽到風聞的世家之胤都震驚不已,誰都不是傻子,這話裡話外的意思,可是妥妥的誅心之論!

忙差人去打聽傳言的源頭,卻竟是出自烏衣巷謝家,素有才名的才女謝既漾之口。

這也難怪,往常這位謝才女的詩作便廣受城中名士追捧,一出手便有百口傳,所以她的話在一日之間一傳十、十傳百也不足為怪了。

也並沒有人覺得謝女郎對中宮不敬,人家老子在荊州掌軍政,伯父叔父舅父都是當世的大學者,穩占太學大儒前三甲,幾個哥哥兄弟也是年紀輕輕有傑名,連一個十六歲的侄兒謝翀,都做上了荊州都督從事中郎,人家說一句話怎麼了?

再說這猜測琢磨起來,居然越想越有理。

坊間有「吃絕戶」一說,上不得大戶人家的台麵,有些底蘊的門庭都不屑一顧。不過皇家在十多年前,先皇後才辭世,便改衛唐之婚約為庾唐之約,為的是什麼,大家都是揣著明白裝糊塗罷了。

可既要了人家的家底,還不用心教導人家女兒,這便做得太過了。聯想庾娘娘素日溫婉賢良的樣子,聞信之人半信半疑。

可倘若中宮無愧,又為何遲遲不出麵解釋?

這些沸議傳進簪纓耳中時,她頗覺意外。

隻因她本打算著用唐氏的人脈去散播此事的,東西兩市也不算小,隻要一點引導的火種丟下去,不用直說,也足以引起京人的浮想聯翩。

卻沒想到慢了那位謝女郎一步。

簪纓奇怪,謝氏主母程蘊雖與她阿母相識,但她在賞荷宴後,與他家來往並不密切。

「我與謝家姊姊僅有一麵之緣,她何以幫我?她會不會惹禍上身?」

說這話的時候任娘子在旁邊,望著小娘子明淨柔麗的容顏,她心道,這樣麵善心慈的女娘,誰見過一眼能不喜歡呢。

任氏柔聲寬慰:「小娘子莫擔心,謝氏家大業大,謝家女公子廣有才名,宮裡便是想追究也要掂量掂量。隻是……為難了小娘子,由著外頭人議論。」

簪纓搖頭道,「本也要如此的。」

被人議論兩句,不傷皮不掉肉,怕什麼的。隻要這事能引起波瀾,逼得顯陽宮那邊寢食不安,便足夠了。

任氏眼圈卻紅了一圈,「小娘子,從前受苦了。啐!什麼母儀天下,竟這般作踐人磋磨人……往常我問小娘子在宮裡的事,小娘子總不肯多說,越這般,仆婦越發愧疚,也怪老杜眼力見兒不夠,從前他也不是沒進宮給小娘子請過安,居然硬是沒瞧出異樣。」

她說著說著上了帕子,簪纓忙道:「任姊姊千萬別這樣說,還是你教我的話,毒蛇咬人,難道要怪人的皮肉長得軟麼。」

那時候,連她自己還日日傻樂嗬著,不知道身在局中,旁人又如何察覺?

飼弄傀儡最高明的法子,原不是控製的線越多越好,而是線絲無形,傀儡自動。

簪纓的眼光寒涼下去。哄好了任氏,令她取來一張花箋,親自寫了謝辭帖送去謝府。

眼下正值多事之秋,謝女高義,她心中感激,不是差這幾步路的功夫不願上門,隻是如果公然串門往來,落了有心人的眼,恐對謝家不好。

再說謝家主為荊州牧,掌荊州兵馬,若被人攀汙與大司馬的北府兵有往來,總歸是件麻煩事。

安排完了事,簪纓便打算去那邊兒園裡看望小舅舅,卻見正房裡伺候郗太妃的李嬤嬤來拜見。

「娘子玉安。太妃娘娘這日精神頭不錯,想請小娘子過去說說話呢。」

簪纓一聽,便隨了李嬤嬤過去。

這正房獨院闊大整麗,廊上有兩個穿宮裝的守門女使,也是從宮裡帶出來的。簪纓蓮步嫋娜邁進門中,有淺淺沉水香的味道飄在屋子裡。

郗老太妃穿著一身家常寬鬆雪青禪衣,花白的發髻上壓一支攢金珠釵,正扶著女使的手臂在地上慢慢走動。

多虧簪纓照料得細心,老人家養得比在宮裡時還安泰些,原本經過之前的一場絕食,太醫都說熬不過一個春秋了,可照眼下容光煥發的精神頭來看,且還有壽祿在後頭。

一見簪纓,老太妃立刻眉開眼笑地拉住她的手,簪纓笑著打趣一句,「老娘娘今日認得我。」

「你這個小囡囡喲,我便忘了誰,也不會忘了你這孩子的好。」

郗太妃在她的鼻頭輕輕一刮,拉著簪纓緩緩共坐在榻上,看不夠似的看著這小女娘的清眉秀目,心疼得不知怎樣好,「隻是外頭發生這麼大事,你一味瞞著老身。庾皇後……庾靈鴻,對你不好,都是真的嗎?」

簪纓這才明白太妃叫她來的緣故。

她看了立在下首的李嬤嬤一眼,聲音多了分嬌氣,「娘娘的耳目也太靈光了,這也不是什麼大事,您老隻管頤養天年便是。」

「那便是真的了。」郗太妃麵色發沉,竟恨得捶了下床榻,反把簪纓唬一跳。

「先太後去得早,可恨老身這些年也是時而清醒時而糊塗,一味在太妃苑裡躲懶貪享受,皇宮裡出了豺狼,我竟不知!」

簪纓低頭默默,手上的力道忽而微重,郗太妃神情切切:「好孩子,你受委屈了。阿纓放心,我隻消還有一口氣在,這個公道必為你討回來。」

老人緩了一口氣,又道:「我已命容芝去信到巴蜀,給我那多年見不著的阿兒說了京中情況。阿纓,你父母皆不在了,老身一想到你這麼輕的年紀,便伶仃一人,心頭就發堵。我白受了你這些年的孝順,連這條朽命,都是你從閻王爺那兒搶回來的,卻從來也沒庇護到你什麼,實是不像樣。你退了太子的婚,無妨,便讓我認你做個親親孫女,讓我那在蜀地稱王的兒,做你義父,護你一世,就是宮裡的哪個來了也別想欺負你!不知你嫌不嫌棄?」

讓蜀親王做她的義父?

這個八竿子打不著的說法簪纓從未想過,一時間驚得站起,「這自然不成的,老娘娘,蒙您看重,阿纓不敢高攀。」

「什麼叫高攀!我的命都是你救回來的,你便是我們一家子的恩人。」

老太妃露出個嫌小輩人瞎推讓的表情,內裡還是源於疼惜她,「我知道,你阿父是個頂天立地的大才,文武雙諡的開國公,自來也無第二份兒。我那不爭氣的兒,不過仗著個宗室的好出身,其實比你父親所為,大大不如……」

簪纓卻特別了解這位老小孩的脾性,她這是一不順意就開始耍無賴了。

可貶低著差點登庸為帝的主兒來給她抬捧,她也受不起,仔細想了一想,還是道:「老娘娘,您的好意阿纓心領,此事斷乎不可。」

漫說她當初答應徽郡王救人,圖的不是報償,便是要找盟友,要認乾親,也不能沾蜀王的邊兒。

誰都知道蜀王心懷大義,當初為了社稷穩固,主動放棄儲君之位,為大晉鎮守西門,那麼他必是不願看到朝野生亂。而她現下盤算的,卻是要把庾氏母子拉下馬,說白了,與謀逆也沒什麼太大區別。

這若是結了親,也無異給自己結了仇吧。

簪纓心內笑笑,好不容易把老太妃哄得忘了這樁事,辭出來,卻見春堇匆匆走來。

「何事?」

春堇往正房瞟一眼,引小娘子走出院子,回稟道:「是東西兩市的唐氏大查櫃們,聽聞了那樁傳言,紛紛去杜掌櫃那求問虛實,義憤填膺,吵嚷著集體罷市一個月。」

「這事我知道。」簪纓之前便聽任氏提過,也不曾攔著,「怎麼了?」

「這京城最大的兩座市集便是東西市,唐家占大半,這一罷市,可不半個建康城的供給都難了麼。」說到這裡,春堇有些哭笑不得:

「旁的都好說,隻像一些活魚新鮮雞子大鴨子的,講究的人家,日日都要到市上采買新鮮的。一等豪閥自家有蓄場果園,次一等的門戶便要靠大市上的牙人日日送到府上。張禦史家的老太太胃口好,每日必要食一盅鴨血蒸甲魚,關了市,張家人從旁處采買,幾乎攢了一水池,那張老太太硬說不是她平日吃的味道,一日不食此味,人就萎靡起來了。張家人無法,竟求到咱們府上,隻求唐氏蓬萊記每日賣一隻甲魚一隻老鴨給他,花費多少都認出,還是那府裡二夫人親自上門來的呢,說,小娘子是最最心善的小菩薩,定會憐弱惜老。」

聽到「小菩薩」三字,簪纓淡然一笑。

依稀仿佛,從前在宮裡也聽過這說法。

「我是什麼好人麼?」少女掩著縠紗團扇,隻露出一雙天真無邪的桃花眼,俏然輕眨,「去告訴張夫人,想吃甲魚也成,我要的報酬,不在銀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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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不利於庾皇後的傳言,原本隻在高門圈子裡打轉,東市西市一癱瘓,罷,京裡更多的人都知道了,都在談論。

「……謝既漾、謝既漾!本宮與謝氏多年來井水不犯河水,她胡言亂語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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