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 62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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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她第一回穿騎裝沒經驗,裙裾裁得長了,有一截被卷進靴底,不免礙事。

衛覦看見,單手控轡,另一隻手彎身低下去拉出那片柔軟的裙擺,意態隨性地繞上腕子,單手扯成個結,垂在女孩腳踝邊。

晃晃盪盪,瞧著還有幾分俏皮。

簪纓怎好讓他折月要做這個,臉頰立刻紅了,欲蓋彌彰般看看四周,總覺得大家都在看她,矮下頭低噥:「小舅舅,不好意思。」

「別動。」衛覦淡道,「踩我手了。」

簪纓慌忙「啊」一聲,又想縮腳又不敢塌下月要肢,一麵握韁一麵低頭,從沒想過自己這樣笨,學個騎馬都手忙腳亂。下一刻定睛一看,小舅舅的兩隻手骨骼分明,玉不染塵,正好端端地給她牽著馬。

衛覦迎著她目光,逸麗的臉上有謔氣,「是不是放鬆了?」

簪纓扳臉扭過頭,又逗人,又逗人。

不遠處的亭帳裡,謝夫人程蘊看見這一幕,怔怔輕嘆,「好多年不見十六郎有這種神采了……」

係馬高楊垂柳。

好像當年少年。

綴在馬駒後頭背匣的謝榆也嘖舌,原來大將軍教人,還有這種嬌氣的教法啊。

想大將軍在軍鎮訓練重騎兵時,誰的馬術不過關,他就照著誰的屁股一腳踹過去,張嘴便罵,同僚便笑,埋汰得你恨不能找個地縫鑽一鑽,保準下回不敢再犯。

親自給人牽馬墜鐙的大將軍,太嚇人了。

慢悠悠走在旁邊的林銳看著前方,忽然低問,「那東西收好沒有?」

謝榆一瞬會意,撫按著衣襟回以低語,「放心。日日貼身帶著,睡覺都不敢離身。」

林銳一笑,「那你可得勤些沐浴。」

謝榆望著前頭泰然牽馬的高大身影,笑不出來。他得大將軍信任,懷揣的是大將軍的命,豈敢不視之如命,晝夜上心。

忽而不知何處響起一陣悠揚笛聲,配合著場中催馬奪球的場景,極為襯合。

衛覦道:「蔡邕傳下的柯亭笛,這一代到了個姓卓的手中,說是江左第一。喏,那涼亭裡吹笛的就是,給你聽個響。」

他慢慢牽著那匹個頭尚矮的小馬在柳蔭下走,無端有種大人溜竹馬玩的樣子。簪纓呢,自然就像個騎在竹馬上的小女伢,可她依舊樂嗬嗬,輕輕提醒,「小舅舅,當人的麵你可別這麼說。」

衛覦莞爾,笛音中,又指向簪纓上回來登過的曲橋,「曲水流觴,蘭亭行草,起於江左興於王氏,他家子弟在占盡風流才氣上的確得天獨厚,好風景,多瞧瞧。」

那處水邊有文人雅士正在吟詩作賦,也不知誰是誰,臨風遠望,隻見得翩翩大袖,飄帶如雲,又有紫羅香麝,妙語笑聲,真似一幅有聲有色的畫卷,雅人深致。

衛覦沒有很多時間能陪她,那便索性收攏這些高冠風流,教她一日看盡。

簪纓果然目不暇接,然而更多時候,卻是舍不得地頻頻低頭去看小舅舅神色。

她費了這麼多心,是否也和自己一樣快活。

少女小聲道一聲:「謝謝。」

她最幸運的事,是老天垂憐給了她今生重活一次的機會,第二幸運的事,便是這輩子能在離開皇宮的第一日,便遇上小舅舅。

他讓她之前預想過的,所有那些一人獨行的艱難與困險,通通落空,給她的卻是一種即使閉著眼掉下馬背,也篤定有人會接住她的踏實感。

「說胡話。」

場中的馬球賽到了尾聲,已經分出優劣,到底是徽郡王夫婦齊心配合更勝一籌。望著那些打馬如飛的身影,簪纓艷羨,「我何時才能像他們一樣?」

衛覦道,「很快。」

「小舅舅又哄我。」簪纓也不氣餒,神氣地坐在小馬鞍上,語氣向往,「聽說阿母就很會騎馬,馬球也打得極好。」

衛覦沒回頭,閒聊似的問:「阿奴想學你母親,成為素姊那樣的人?」

簪纓想了想,搖搖頭,「像阿母一樣行萬裡路,識萬般人,像阿父一樣讀萬卷書,我都是不敢想的。我隻想……活一活自己。」

衛覦笑一聲,「好誌向。」

「小舅舅,外麵,是什麼樣子的?」

衛覦沒怎麼想便說,「沒有這裡好,但不會一直那麼不好。」

又走了半裡,他站定輕籲一聲,汗血馬駒令出則停,男人拍拍馬頸,回過身,用抱小孩的姿勢穿到腋下把人接下來,輕輕放回地麵。

少女額角凝著晶亮的汗珠,衛覦隨手拿袖子抹了,好似想順便扌莫扌莫她的頭,最後還是退開。

隻有一雙沉沉金石質的眸子落在她身上。

「有機會,自己走出去看看。」

他眼裡有一種簪纓看不懂的期許,卻那麼深重寬和。

簪纓一下子癡迷住了,忘了月要臀上的僵硬酸疼,烏潤如珠的眸子輕仰著與他相對,一時移不開眼。

忽而一道呼聲驚破垂柳下的靜謐,「阿纓,過來吃個果子,歇一歇罷!」

衛覦徑先收回視線,放她去和阿嬋她們說話玩樂。

王五郎急匆匆打馬入苑的時候,那邊曲水流觴的詩會還沒結束,眾人也漸漸地接受了大司馬在場的事實,膽子放開了些,一見王璨之,口哨聲紛紛響起,「五郎,你來遲了,待會罰酒三杯啊!」

王璨之不理那幫子狐朋狗友,然而一路過來,見到小仙翁葛天師的嫡係徒孫坐而論道、見到江左第一卓大家臨江吹笛、還有談玄對弈的、投壺射柳的,個個都是個中翹楚,平日不輕易踏入俗地,今日卻齊聚於樂遊苑,各行各事,宛如一幅流動的江左名士圖,越看越心驚。

而他家姊妹幾個,正在彩帷敞帳下伴著一妙麗少女,談天說地,看起來其樂融融。

那白服騎裝少女是誰,王五郎又怎會認不出來。

「往哪看呢。」衛覦獨自在水榭相隔的池闌邊閒閒看魚,馬過塘前,抽了王五坐騎一鞭。

王五踉蹌下馬,看看水榭外的光景,又看看脾氣比十年前還捉扌莫不定的舊友,不敢惹他,試探道:「真下足了心思,就為帶個人玩?」

卸甲單著玄衫的年輕北府都督,背身倚闌,瀲灩波光晃映在他削刀利落的側頷上,「江左風流,不過如此。她沒見過,今日多聽聽多看看多玩玩,往後也許見不到了。」

王璨之聞之臉色微變。

他是從下朝的父親口中聽聞,今日在朝堂上太子突然提議助大司馬北伐,覺得此事蹊蹺不詳,才匆匆趕來的。

他不知太子是受了衛覦的脅迫,還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算盤,隻知自家老爹險些被氣得破了多年的養氣功夫,他也一定會對北伐反對到底。

王五郎素來俗務不沾身,唯獨此事,他不得不來當麵問一問曾經一起喝酒如喝水的老朋友,「不會準備答應吧?」

衛覦冷笑一聲。

「豎子敢提,我就敢接。」

王五郎默默良久,望著園內那些釵裙冠帶,輕喟一聲,「南朝衣冠風流,浮華金粉,眾人皆醉,有何不好。」

「沒什麼不好。」衛覦意外回應了他,「不止好,而且好過了頭。」

好得偏安之人樂得麻醉自己,眼前繁華便是國安民泰,不知北朝鐵蹄之下,漢人骨壘成山。

「三次北伐,兩敗一慘勝。」王璨之轉頭看著他,「我不看好。你心裡也明白,現下朝中沒有人心所向,不是最好時機。」

衛覦嗓音泛冷,直接譏諷一聲:「肩不能提的廢物,五石散夠吃嗎?我用你看好?」

廢物王璨之不以為意地縮縮脖子。憋了半晌,他終是不放心地又道:「世家不會有人贊同,後援設卡,輿論施壓,哪怕你是戰神轉世,怎麼打?舉一國之力北征,其役若敗,才安穩些年頭的江左基業,還要不要?太子不像安了好心,你富有春秋,何必急於求成?」

他不明白,衛覦這些年為何著急一力促戰。

就像鮮少有人知道,弱冠之齡接掌北府的衛家十六郎,今年雖才二十有五,所剩時日,難說還有幾年。

「小舅舅!」

水榭外突傳來一聲害怕得變了調子的尖叫。

衛覦眉峰瞬沉,翻身踏欄杆,如鷹隼抄掠的身姿一躍上榭台,才要循聲奔去,他靴底一碾而滯,膂背鼓脹的肌肉忽又鬆馳了下去。

防風紗帳中驟然爆發一片女子的嬉笑聲。

最顯嬌小的簪纓被圍在其中,急得去打顧細嬋的手背,又無濟於事地攔著左右不讓她們笑。「你們別玩了……」

顧細嬋一臉得逞的開懷:「看,我賭贏了吧,不過知道世叔會緊張,但怎麼會緊張成——噗哈……」又是一陣笑得東倒西歪的謔鬧。

隻有簪纓惱得很,即使看不清小舅舅麵容,還是含歉地向水池這邊張望。

身經過百戰的男子獨立高榭上,風吹裳袍,輕吐一息,抬手捏捏眉心。

王五郎驚異不止。

更令他驚異的,卻是幾日後朝會上,接連三天上朝不發一言的大司馬,在太子與丞相再度討論是否該北伐,爭執不休之際,鎧履上前,沉著開口:「衛覦願領兵北伐匈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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